我在这世上太孤独
by 里尔克
译 张祈
我在这世上太孤独,但孤独得
还不够
使这钟点真实地变神圣。
我在这世上太渺小,但渺小得
还不够
成为你面前的某个事物,
黑暗而轻灵。
我需要我自由的意志,希望它能伴随
那条通向行动的道路;
我希望在所有的时间请求疑问,
那儿有些东西在上升,
成为那些知情者之一,
否则孤单而独立。
我渴望映现出你最丰富的完美,
绝不因盲目或者太苍老
以致无法举起你沉重摇晃的影象。
我应该打开。
我不希望停留在所有欺骗和歪曲之地;
因为在那我会变得不忠诚,不真实。
在你之前,我渴望自己的良心
能够真实,
期盼描述我自己就象我曾长时间观摩的
一幅画,它靠近我,
象一个我学习和领会过的新词,
象那每天的水壶,
象我母亲的脸,
还象一只船,它带着我孤单地
穿越那致命的风暴。
1899年9月22日,柏林—施马尔根多夫
我那么害怕人们的言语
我那么害怕人们的言语。
他们把一切说得那么清楚:
这叫做狗,那叫做房屋,
这儿是开端,那儿是结局。
我还惧怕它们的意思,嘲弄连着它们的游戏,
将会是什么,曾经是什么,他们什么都知道;
没有什么高山让他们觉得更奇妙;
他们的花园和田庄紧挨着上帝。
躲远点:我要不断警告和反抗。
我喜欢倾听事物歌唱。
你们一碰触它们,它们就僵硬而暗哑。
你们竟把我的万物谋杀。
总是一再地……
总是一再地,虽然我们认识爱的风景,
认识教堂小墓场刻着它哀悼的名姓,
还有山谷尽头沉默可怕的峡谷;
我们总是一再地两个人走出去
走到古老的树下,我们总是一再地
仰对着天空,卧在花丛里。
(冯至译)
你的第一句话是:光
(Dasha 译)
你的第一句话是:光:
就有了时间。而后你长久沉默。
你的第二句话变成了人,惶恐着,
(话音里我们仍然昏暗),
你的面孔再一次陷入沉思。
我却并不想要你的第三句话。
我时常在夜里祷告:变成哑巴吧,
始终生长在手势里,
在梦中被灵催动,
将沉默沉重的总数
在额头与诸山上书写。
愿你成为避难所,迎对那
将无以言表之物逐出的愤怒。
夜幕已降临在乐园:
愿你成为带着号角的看守的人,
只被讲述,你吹号角的事。
深深的夜里我挖掘着你,宝藏
(Dasha 译)
深深的夜里我挖掘着你,宝藏。
因我所见的一切丰盈,
是贫穷与贫乏的替代,
替代你尚未发生的美。
通往你的道路,可怕地迢远,
因久已无人行走而湮灭。
哦你寂寞着。你是寂寞,
你啊心,去往悠远山谷。
我的双手,因挖掘
而血流淋漓,我高举在风里,
于是它们生出枝条,摇曳如树。
我用它们在天空里吸吮你,
好似你曾经在那里撞碎,
在一个无法忍耐的姿势中,
如今你,一个四溅的世界,
从遥远的星群再次落到地球,
温柔如一场春雨。
谎言,是我们摔破的玩具
(何家炜 译)
谎言, 是我们摔破的玩具。
有如花园,我们变换位置,
为了更好地躲藏:
而有时,发出一声喊叫,
让人半知不知在何处。
有如风,为我们而吟唱,
有如我们的影子,在拉长。
有如我们的海绵里
美丽洞孔的集合。
这样的夜里你可能会在街巷遇见未来的人
(Dasha 译)
这样的夜里你可能会在街巷
遇见未来的人,他们的面色
消瘦苍白,他们并不认识你,
但他们沉默无语地放你走过。
然而如果他们开口说话,
你就是一个逝去已久的往者,
一如你站在那里,
久已腐烂。
但他们保持着沉默如同死者,
尽管他们是将来的人。
未来还不曾开始。
他们只是将面孔保留在时间里,
仿佛在水之下,无法观看;
假如他们还能忍耐片刻,
他们就会看见水波之下:
鱼的迅疾,缆的下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