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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人物志出品

昨天，我们读到了岳飞被杀的原因及被杀前的鸿门宴。

若朋友的儿子犯罪，大名鼎鼎的包公会怎么判呢？

下面，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跟长辈的妻妾通奸

苏东坡年轻时有一个好朋友，名叫章惇。宋仁宗嘉祐二年，苏东坡中了进士，章惇也中了进士，这样的关系被称为“同年”。

宋朝惯例，同年如手足，进入官场后，只要不成政敌，都会互相帮扶，一部分同年还会结成亲家，从此世代交好。

虽然，在王安石变法时期，苏东坡跟章惇政见不同，被章惇打压。但在此之前，他们相交莫逆，简直是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儿。

章惇比苏东坡小两岁，高大帅气，身材魁梧，有武人之资，可惜生活上很不检点，中进士之前，经常在京城饮酒宿娼，寻花问柳，甚至勾引良家妇女。

有一段时间，他竟然跟族里一位长辈的小妾好上了，半夜翻墙而入，跟那个小妾鬼混，结果被长辈发现。

章惇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若漏网之鱼，提上裤子就往外跑。长辈拎着棍子在后面追，章惇翻身上墙，“噗通”一声跳下去。

恰巧，墙外有个老太太，正倚着墙根儿坐着，章惇踩人家身上，差点儿把老太太踩得背过气去。章惇的长辈不愿意张扬家丑，忍气吞声，没有报案。

但那被踩的老太太可不干，去开封府告了一状，告章惇大逆不道，跟长辈的妻妾通奸，还伤及无辜。结果可想而知，章惇被扭送到开封府，等着府尹问罪。

配图来自电视剧《包青天》

那时候的开封府尹是谁呢？正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清官——大名鼎鼎的包公包青天。传说中包公断案如神，昼审阳间冤案，夜掌阴曹地府，审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实际上，包公“倒坐南衙开封府”的时间只有一年半，在任期间审过的案子并不多，目前有据可考的只有三宗，其中一宗就是章惇的案子。章惇的案子证据确凿，案情明白，既好审又好判。

根据北宋初年修订的法典《宋刑统》：“和奸者，男女各徒一年半，杖一百。”意思是与人通奸，男女双方各处一年半徒刑，各打一百大板。

《宋刑统》又规定：“奸小功以上亲、父祖妾，及与和者，谓之内乱。”也就是说与长辈的小妾通奸，称为“内乱”。内乱是十恶不赦之罪，必须从重判处，重则凌迟，轻则砍头，不许减刑，不许赦免，更不许用罚金来代替刑罚。

《宋刑统》是北宋初年在唐朝法律基础上暂时修订的法典，后来，宋朝又出台了许许多多的法令条文和司法解释，分别称为“条格”和“编敕”。宋朝官员判案，参照条格和编敕的时候多，参照《宋刑统》的时候少。

不过，从汉唐到明清，法律原则是一以贯之的，从南宋时期修编的《庆元条法事类》来看，它与《宋刑统》并没有很大区别，同样的罪行会处以差不多的刑罚。

即使到了清朝后期，较轻的误伤还是可以用罚金来代替刑罚，跟长辈的妻妾通奸仍然属于十恶不赦的大罪，还是要被砍头或者凌迟的。

包公判案

现在，章惇的案子摆在了包公面前，罪行是两条：一条是误伤老太太，一条是跟长辈小妾通奸。

配图来自电视剧《包青天》

包公该怎么判呢？答案似乎很明显：包公铁面无私，一定不会轻饶章惇，一定会要了章惇的小命。

可是，史学家司马光在《涑水记闻》一书中记载了包公的判决结果：“时包公知开封府，不复深究，赎铜而已。”

意思是包公没有深究，对章惇仅仅是经济惩罚，让他赔了老太太一笔钱。也就是说，包公放过了章惇跟长辈小妾通奸的大罪，只追究了踩伤老太太的过失。

这是为何？包公难道也会徇情枉法吗？

要说徇情，包公跟章惇还真的有点儿交情。章惇的父亲章俞，跟包公同朝为官，而且私交不错。换言之，章惇是包公的世交，是包公的朋友的儿子，可以被称为包公的“世侄”。

但包公轻判章惇，却不是因为交情，而是为了大局，什么大局呢？

不是朝局，也不是政局，而是整个社会的差序格局：士大夫是老百姓的尊长，父亲是儿子的尊长，尊长的脸面必须维护，否则百姓将不敬服官绅，儿子将不敬服父亲，尊卑无序，社会就乱套了。

就章惇一案而言，包公既要维护章惇他爹章俞的脸面，也要维护拎着棍子追赶章惇的那位长辈的脸面。

包公认为，如果追究章惇跟长辈小妾通奸的案子，则章惇的父亲和长辈脸面尽失，案情公布出去，老百姓背地里肯定会议论：“这些士大夫干的什么事儿啊！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瞧他们家乱得，还配给咱们做表率？呸！”

上述逻辑科学吗？不科学。混乱吗？有点儿混乱。但是，宋朝官员经常这样葫芦提判案，只要能维护上层和尊长的脸面，就完全可以无视法律条文。

《名公书判清明集》是宋朝名臣的判例汇编，作者从中挑出两件案子，让大家看看当时官员的判案逻辑。

案件一：某个无耻变态的老混蛋对儿媳耍流氓，儿子告到衙门，父母官竟然将儿子打了一百大板。

那父母官给出的理由是：“父可以不慈，子不可以不孝。……纵使果有新台之事，……只当为父隐恶，遣逐其妻足矣。”意思是当爹的可以不慈，当儿子的不能不孝，即使父亲对媳妇耍了流氓，也应该隐瞒父亲的恶行，将妻子赶走，让父亲没有机会继续耍流氓就是了。

如此判案的父母官绝非等闲之辈，竟是南宋名臣胡颖，此人跟包公一样，清正廉明，学问很大，威望很高，拥有不俗的政绩和官声。

案件二：某举人与邻居家的童养媳通奸，致其怀孕，邻居告上衙门，却遭到举人同胞兄弟的殴打。

大家猜猜法官是怎么判的？那个与人通奸的举人本应被判处徒刑，但因为是举人，所以免予刑罚，派差役押送他到府学，让府学教授抽打他二十荆条，警告他不要再犯即可。举人的弟弟殴打原告，本应被判处杖刑，但他毕竟替哥哥出头，故“以爱兄之道”，无罪释放。

举人通奸竟然能免除刑罚，弟弟为哥哥出头竟然能随便打人，北宋法典《宋刑统》没有这样写啊！

南宋法典《庆元条法事类》也没有这样写，堂堂父母官怎么能不尊重法律条文呢？怎么能胡乱判决呢？

宋朝官员并不认为他们在胡乱判决，因为他们都是儒家门徒，在儒家门徒的心目中，上下尊卑比社会公正更重要，封建礼教比法律条文更重要。

用南宋理学名臣真德秀的话说：“至于听讼之际，尤当以正名分、厚风俗为主。”意思是父子之间的名分可以超越法律，家丑不可外扬的礼俗可以掩盖事实，判案不需要遵循法律，遵循儒家思想就可以了。

用儒家思想代替法律条文，不是包公的首创，更不是胡颖和真德秀的首创，其源头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西汉中叶。

我们知道西汉大儒董仲舒曾经倡导“春秋决狱”，即用《春秋》这部被儒家认可的史学经典作为判案依据。

比如，儿子杀了人，被父亲藏起来，按照西汉法律，包庇凶手要受重刑，但是董仲舒却认为，《春秋》上载有父亲包庇儿子的案例，符合儒家“亲亲相隐”的精神，所以，这位父亲并没有罪，不用受到任何惩罚。

可见，包公判章惇一案，与董仲舒的判案理念一脉相承，洋溢着浓浓的儒家气味。

过去人们一直说，包公铁面无私，执法如山，是宋朝的法家。实际上，包公骨子里还是儒家弟子。儒家与法家孰是孰非？“春秋决狱”是否有其合理之处？

古代中国有多少法律条文在多大程度上吸纳了儒家思想？这都是很大的学术问题。

作者认为包公也是人，在官员权力缺乏制衡的环境下，他并非不可能徇私。

配图来自电视剧《包青天》

据《宋史翼》记载，包公有一个门生，名叫王尚恭，在开封府阳武县，也就是现在的河南省原阳县当知县，一宗案子判得不公，老百姓上诉到开封府，请包公复审。

包公一看状子，此案已被门生审过，当即扔在地上，说：“既经王宰决矣，何用复诉耶？”意思是既然王县长都审过了，我还用复审吗？

王尚恭是包公的门生，也是包公的下级，包公喜爱这个老部下，认为他不会犯错，所以连案情都不看，直接发还。

由此可见，包公有时也难免有些武断和护短。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了包公判案的故事。

那么，你知道寡妇改嫁，导致宰相落马的故事吗？让我们期待明天的共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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