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将我主仆二人绑了,锁入柴房,又令了人严加看管。
她俨然是副拿不到钱不罢休的女匪模样。好笑的是,我竟不记得自己曾向祝英台借过那五十两。想想,自己并非那种出手阔绰、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啊。
但她祝英台既已咬定,我梁山伯只有束手就擒,乖乖认账。
可我要去哪儿弄来五十两呢?
要不,把四九卖了?这么一想,我不由得仔细端详起四九来。
四九此刻正和绑在身上的麻绳较劲,他企图用牙啃断比他手指还粗的麻绳,但效果不太好,于是他又开始用蛮力挣脱,活蹦乱跳的,像极了铁锅上翻腾的鱼。
何必呢,挣脱了麻绳不还得被关在这柴房里,白费功夫。
看来,卖四九这招行不通了,他这么傻,除了另一个傻瓜,大概也没人愿意当他的主人了。
愁肠百结,唯酒可解。想起那一桌子的酒菜还没吃,眼下实在饿的慌。
忽然,一阵脚步声起。
锁落,门开,月光下,是祝英台提着灯笼,玉钗裙襦,款款现身。
她终于换上女装了,还不错。可惜,是个要债的主。
我扭过头,冷哼一声,不去看她。
祝英台似乎料到我会如此,她也不生气,只将手一扬,身后鱼贯而入的仆役端来桌椅,摆上酒菜、碗筷。那琳琅满目的佳肴也都热着,香气扑鼻。
祝英台坐于桌旁,久违的银心上前,为她斟了杯酒。
酒入舌出,祝英台开口了,她面无表情道:“梁山伯,可想好如何还钱了?”
她又来了!阴魂不散!
我有些生气,明明方才才将我关来此地,片刻功夫,要我如何想?所以我冲她,“没想好,饿的想不动,也懒得想。”
祝英台将眼一眯,似要动怒,一旁银心见状,暗暗向其摇头,祝英台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看来,她俩刚才是对了暗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怀疑秘密同自己有关,我不由得提高了警惕,静观这姓祝的耍何花招。
祝英台造作地咳嗽了一声,欲言又止。
我也咳了起来,但病自母胎,不像她,心怀不轨。
“梁兄……”
“咳咳……”
“梁兄你……”
“咳咳……咳……”
“梁兄你知道这钱……”
“咳咳咳……咳咳咳……”
“妈的,给他酒!”祝英台说完,抱住手臂,气呼呼地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我。
三年同处,她知道,我这咳嗽不止的毛病,唯有酒能压住。
银心端来酒,见我双手不便,便服侍我喝下,我感激地向她点了点头。
银心笑而不语,翩然退下。她一向安静,从不多话。
不多话,是聪明人的表现,不像我那傻得冒烟的四九,整天叨叨个没完。就这点来说,我还是很羡慕祝英台的。
酒入愁肠,顿觉身心舒畅。
祝英台将手在桌上用力一拍,她站了起来,杏目圆睁。
这种虚张声势的举动,更显得她底气不足,我怕她?
“梁山伯,你也知道那钱是我的嫁妆本。”
所以呢?
“所以……你要是拿不出,就得以身相许。”
呵呵,我还以为什么好主意呢?以身相许,小儿戏语。
祝英台最不喜欢梁山伯,这话是谁整天在我耳边念的?
如今一反常态,定是想给我下套,毕竟,以身相许,没有媒妁之言,简直做梦。而我梁山伯,一穷二白,拿什么感动你门第森严的祝家?
看,连那一向处变不惊的银心都被祝英台的口出狂言,唬得脸色大变,险些跌倒。
话说回来,她俩不应该是串通好的吗?
我有些纳闷,祝英台见我不说话,忽然向后一退,捧腹大笑起来,她笑的颤抖,身子直晃。
“我刚才不过开了个玩笑,瞧把你吓得。”
我皱眉,祝英台却又拎起玉色酒壶,连灌了自己好几口酒。
酒壶猛的砸落地上,玉碎香残中,祝英台背对着我,一字一句道:
“梁山伯,我祝英台很贪财的,你欠了我那么多钱,往后便是天涯海角、黄泉碧落,这债,我也定会一追到底!”
脚步歪斜,她奔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