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脑洞故事板
原创者的脑洞风暴,投稿请发邮件。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新周刊  ·  牛顿的苹果,砸中了三个重庆男孩 ·  2 天前  
三联生活周刊  ·  她毕生的事业,是“救一代人” ·  昨天  
三联生活周刊  ·  28岁生日,我开始被朋友们“断崖式”遗忘 ·  2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脑洞故事板

化蝶2 | 梁祝的新故事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4-06 11:59

正文

图/鸦青染





祝英台是女子这件事,我梁山伯又不是呆子,三年同床共枕,如何能不察觉?非但我知晓,书院其他学子也都一清二楚。隐而不发,不过是为了那点男人间的虚荣。


你知啦,全院唯一的女生,终日只与你双宿双归、称兄道弟,这艳遇,得羡慕死多少二八少年。


平日里,若不是有师娘为祝英台暗中打点,师父又老眼昏花、雌雄不辩,诸如贺孟之、牛恒远之流,早将那姓祝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坏我好事。


但虚荣,终归是把悬在头顶的刀,一旦落下来,少不得得同归于尽。


就好像此刻,我已魂不着体,游荡于凄寒坟冢间,徒对冷月,唉声叹气。


哎,我想不到祝英台会嫁给马文才,亦想不到那财迷会在嫁娶当日,为讨回玉蝴蝶,失足摔死在我墓前!


她竟还霸占了我的墓穴,让我有家难归!


老天!


“何事呼唤老夫?”


僻静荒野,白烟骤起。一须眉小儿自烟尘中,旋转而出。落地,烟散,小儿微微一笑,有仙气缭绕。


“你是……”


“我,梁天啊!”小儿扑到我面前,拿小拳头捶我,似与我是老相识。


我慌乱后退,戒备瞧他。


“别以为跟我一个姓,就来套近乎,我不认得你。”


“你不认得我了?”小儿戳着自个儿心口,不敢相信。


我努力回忆,果断摇头。


小儿见此情形,有些失魂落魄。


“我俩当年那般好,你怎能不识我?”


他泫然欲泣,似在责怪我,可我对这个梁天,真的,印象全无。


好在梁天也不非要与我攀亲道故,他转开话题,问我:“你方才呼唤老夫,可是有何难处?”


我本无处可去,又满腹牢骚,见他如此问,便将近来遭遇一股脑说与他听。





先是半月前,祝英台收到家书,需得返乡一趟。临行前,她赠我玉蝴蝶,让我一旦空闲,定要去她家一游。


我这人,向来热情,他人有免费饭局相邀,自当欣然赴约。


哪知待我向先生告了假,拖着四九来至祝家,正准备饱餐一顿时,祝英台却拦住我道:


“虽说礼轻情意重,但梁兄千里迢迢而来,就没什么要表示的吗?”


表示?哦,当然有了。


我将双手比作爱心形状,置于胸前,“山伯牌天上地下只此一颗玲珑心,送与祝兄,不必感动。”


重拾碗筷,正欲大快朵颐,祝英台那只讨人厌的玉臂再次伸来。


五爪森森,她幽幽道:“五十两,少一分,你梁山伯都休想走出我祝家大门!”


原来是场鸿门宴啊!


正思考应敌对策,祝英台又将头上方巾拽下,抖落一瀑青丝。


墨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她道:“实话告诉你,往日你向我借的那五十两,其实是我辛辛苦苦攒下的嫁妆本。而我,祝英台,本是女子。”


真相大白,可惜,于我,已是陈年往事。


祝英台见我波澜不惊,有些诧异。


我不忍拂她颜面,只好站起,向后踉跄两步,嘴上惊呼:“天啊!梁某的义弟,竟是个女人!”


唯恐不逼真,我还疯狂抖动自己的双手,以显示自己此刻,难以抑制的激动。


哎,做个善良而富有智慧的人,真累。


祝英台消去疑虑,不禁拍着胸脯,发出感慨,“吓死我了,还以为之前伪装的不好,被你识破。”


我摇头,暗地里却抬脚向房门退去,伺机逃出。


五十两,卖了我也还不起!


就在我侧身,几乎走出大门时,我听到了四九的公鸭嗓。


“少爷,你去哪?”


去哪儿?!


我负气转身,用平生最恐怖的眼神望定四九,“茅厕!”


四九奇怪,问:“那儿公子不是才去过吗?怎么又去?”


瞧把这傻孩子能的!


“去给你找吃的。把你饿着,公子我会心疼。”





祝英台将我主仆二人绑了,锁入柴房,又令了人严加看管。


她俨然是副拿不到钱不罢休的女匪模样。好笑的是,我竟不记得自己曾向祝英台借过那五十两。想想,自己并非那种出手阔绰、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啊。


但她祝英台既已咬定,我梁山伯只有束手就擒,乖乖认账。


可我要去哪儿弄来五十两呢?


要不,把四九卖了?这么一想,我不由得仔细端详起四九来。


四九此刻正和绑在身上的麻绳较劲,他企图用牙啃断比他手指还粗的麻绳,但效果不太好,于是他又开始用蛮力挣脱,活蹦乱跳的,像极了铁锅上翻腾的鱼。


何必呢,挣脱了麻绳不还得被关在这柴房里,白费功夫。


看来,卖四九这招行不通了,他这么傻,除了另一个傻瓜,大概也没人愿意当他的主人了。


愁肠百结,唯酒可解。想起那一桌子的酒菜还没吃,眼下实在饿的慌。


忽然,一阵脚步声起。


锁落,门开,月光下,是祝英台提着灯笼,玉钗裙襦,款款现身。


她终于换上女装了,还不错。可惜,是个要债的主。


我扭过头,冷哼一声,不去看她。


祝英台似乎料到我会如此,她也不生气,只将手一扬,身后鱼贯而入的仆役端来桌椅,摆上酒菜、碗筷。那琳琅满目的佳肴也都热着,香气扑鼻。


祝英台坐于桌旁,久违的银心上前,为她斟了杯酒。


酒入舌出,祝英台开口了,她面无表情道:“梁山伯,可想好如何还钱了?”


她又来了!阴魂不散!


我有些生气,明明方才才将我关来此地,片刻功夫,要我如何想?所以我冲她,“没想好,饿的想不动,也懒得想。”


祝英台将眼一眯,似要动怒,一旁银心见状,暗暗向其摇头,祝英台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看来,她俩刚才是对了暗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怀疑秘密同自己有关,我不由得提高了警惕,静观这姓祝的耍何花招。


祝英台造作地咳嗽了一声,欲言又止。


我也咳了起来,但病自母胎,不像她,心怀不轨。


“梁兄……”


“咳咳……”


“梁兄你……”


“咳咳……咳……”


“梁兄你知道这钱……”


“咳咳咳……咳咳咳……”


“妈的,给他酒!”祝英台说完,抱住手臂,气呼呼地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我。


三年同处,她知道,我这咳嗽不止的毛病,唯有酒能压住。


银心端来酒,见我双手不便,便服侍我喝下,我感激地向她点了点头。


银心笑而不语,翩然退下。她一向安静,从不多话。


不多话,是聪明人的表现,不像我那傻得冒烟的四九,整天叨叨个没完。就这点来说,我还是很羡慕祝英台的。


酒入愁肠,顿觉身心舒畅。


祝英台将手在桌上用力一拍,她站了起来,杏目圆睁。


这种虚张声势的举动,更显得她底气不足,我怕她?


“梁山伯,你也知道那钱是我的嫁妆本。”


所以呢?


“所以……你要是拿不出,就得以身相许。”


呵呵,我还以为什么好主意呢?以身相许,小儿戏语。


祝英台最不喜欢梁山伯,这话是谁整天在我耳边念的?


如今一反常态,定是想给我下套,毕竟,以身相许,没有媒妁之言,简直做梦。而我梁山伯,一穷二白,拿什么感动你门第森严的祝家?


看,连那一向处变不惊的银心都被祝英台的口出狂言,唬得脸色大变,险些跌倒。


话说回来,她俩不应该是串通好的吗?


我有些纳闷,祝英台见我不说话,忽然向后一退,捧腹大笑起来,她笑的颤抖,身子直晃。


“我刚才不过开了个玩笑,瞧把你吓得。”


我皱眉,祝英台却又拎起玉色酒壶,连灌了自己好几口酒。


酒壶猛的砸落地上,玉碎香残中,祝英台背对着我,一字一句道:


“梁山伯,我祝英台很贪财的,你欠了我那么多钱,往后便是天涯海角、黄泉碧落,这债,我也定会一追到底!”


脚步歪斜,她奔出门去。





祝英台很久都没再出现。我和四九困在这堆满柴木,散发着阵阵霉潮味的房间里,又度过了无聊的两天。


也许是有心报复,这两天,一日三餐皆是青菜白粥,不见半点荤油。


哎,无酒无肉无诗可吟,这日子要怎么过?


心灰意冷,几欲发狂时,银心出现了。她给我带来了一个可以离开祝家的方法。


一幅丹青,就可换得白银五十。


我没听错吧,只是挥毫泼墨,轻旋手腕的功夫,就能得到那么多钱,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何区别?!


我从不知自己有这高超画艺,能让人一掷千金。


“不信。”我果断摇头。


银心见我拒绝,竟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她眼含泪水,对天起誓,若有欺瞒,甘愿天打雷劈。


我怎受得住她这一跪,顿时慌乱无措。


四九意外地呆在一边,不言不语不像他。


“梁公子,便是你不信我,也可以画上一幅,权当打发时间,待我换的银两来,你自会明白我银心,所言非虚。”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还有何可推辞的。


只不过画一幅画而已。


“画什么?”


“小姐丹青。”


等待的日子,祝英台还是没有出现。


到了第四天,银心拿了五十两白银来。精致木盒,褐色表面,启开后,满眼花白银子,垒的整整齐齐。


分文不少,她没骗我。


我决定向祝英台摊牌。





“五十两在此,放我走。”


我看着桌子另一边的祝英台,语气坚定。


离开了柴房,重新回到最初赴宴的地方,那张曾经摆满酒食的桌上,如今依旧佳肴美馔,应有尽有。


可惜物是人却非。


不过几日功夫,端坐桌后的祝英台像换了个人似得,憔悴忧郁。那双永远发光发亮的眼睛,此刻也失了神采,朦朦胧胧,看不清未来。


她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有意拖延。时间,悄然逝去,奔向无可挽回的尽头。


及至倒转的酒壶再无法为她倾杯,她才开口,却提起了那幅画。


“画的很好啊。”她意外赞我。


我早该想到银心是受了她的指使,但我不明白,她要那画做什么?还用五十两来买,闻所未闻。


她又是沉默,无尽的沉默。


沉默到骨子里的寂寥,让我心口微恙。


终于,指尖转动的酒杯停顿,祝英台道:“马文才……”


她笑,有些勉强。


“他向我爹娘提亲了。”


我忽觉胸口一闷,咳嗽起来。


她看向我,眼露哀伤,“你这病,怎么总不见好?”


气喘难受,我说不出话,在找酒。可桌上的酒都被祝英台喝光了,我喝什么?


“公子。”


我抬头,是银心。她端来一杯清酒,殷勤劝我,“喝吧,喝了公子就不难受了。”


是啊,人逢喜事精神爽,为君沈醉又何妨。


我贪婪饮杯。





杨柳岸,晓风残月。


护城河蜿蜒曲折,尽入夜色。几艘瓜皮小舟,摇晃于凌波之上,张灯结彩,笑语盈盈。


又是谁家儿郎在讨女儿欢心,做此费心经营。


我趋步河畔,想览尽世间风景,奈何一口血气涌上心头,再难压抑。


鲜血自嘴角溢出,滴落青石板上,无穷无尽,吓坏四九。


为君沈醉又何妨?


只怕酒醒时分,断人肠。


颓然倒地,望天上一轮圆月,朦朦胧胧,好似英台那双看不清未来的眼睛。


我竟不察,酒里有毒。





死后七日,我于坟冢中蓦然醒来。却听周围喜乐大作,由远及近,无休无止。扰我清净,难以容忍。


魂随心转,云雾缭绕中,我重归人间。


立于坟头,见远处,有一迎亲队伍游龙般缓缓而来。


是谁?明知这里坟草荒凉,阴气渗人,执意相闯。


艳阳高照,我不能久站,遂侧身躲于一旁阴蔽树下,继续窥看。


那迎亲队走近了,我看见领头的红棕大马上,端坐着得意洋洋的马文才。


喜袍加身,原来是他。


目光后移,众人簇拥中,一辆金顶软轿,红妆华盖,相随迢迢。


金钿妆成云鬓斜,懒起画眉为君颜。


她到底嫁他,过我坟前,要我道喜。奈何我两袖清风,只剩一只玉蝴蝶,无以为贺。


真是抱歉。


风过叶落,回归黑暗巢穴,我掰着手指,算他们多久离开。一还是二,二或者作三,三过了是几?


喜乐骤停,有人惊叫,我听见墓外,砰然声起。


是人用力撞击石板的声音。


声声落于心上,声声敲打心魂。


脚跟急旋,我抓住了那始作俑者。


血染眉梢,祝英台艰难睁眼,望我脖前玉佩。


玉色蝴蝶,翩翩欲飞。


“四九说玉蝴蝶在你这……我想讨回……不料……不料……墓前湿滑……一时失足摔在碑上……真倒霉……”


她眨眼,我苦笑。


这便是事情的经过。





听我讲完,夜已阑珊。须眉小儿困倦非常,趴倒在我肩头,打起呼噜。


小小年纪,却一口一个“老夫老夫”,可知人间愁滋味?


我将他摇醒,他睡眼惺忪,问我:“然后呢?”


然后?故事已说完,哪有然后。


我摇头,他面露失望。


“听不明白,你说酒里有毒,却没说是谁下得,还有,为什么有人害你?害你的人是银心吗?但银心干嘛要害你?”


啊,他好啰嗦,我都死了,怎会知道这么多。


梁天见我不满,沉默半晌,向我讲述了另一个故事。


他说,曾有个出生三月但不幸夭折的孩子,被家人草草葬在了嵩山山麓。山下兰芽短浸溪,正是林中阴鬼聚集之所。


孩童灵魂纯净无邪,群鬼竞相争食。那孩子拼死反抗,虽保得一丝残魂,却因邪气入侵,堕了魔道。


心性被迷,孩童化为恶灵,终日于山间行杀人索命之事,不可自拔。


多年后,有高僧行经此地,欲感化那恶灵,但因那孩子妖性太强,高僧感化未果,反遭其所伤。高僧不忍见那孩子一错再错,遂倾尽余生修行渡其成仙。


功成身死,高僧转世,取名山伯,生于凡间。


当年孩子,羽化成仙,原是梁天。


我正失神,忽见一道金光自梁天指尖飞出,金芒万丈,化为箭雨天罗。


“我让你重活一次,”梁天催动法术,朝我喊道:“只当还了往日恩情。”


不及我反应,万箭齐发,刹那间,穿透我心。


痛彻之后,我听见有人唤我,“山伯,山伯……”


抬眼,却是英台。


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


真的是她!


从桌上坐起,再看周围,恰是半月前书院某日之景。


“山伯,你知道吗?昨天你作的那首诗,被那个新来的马文才知晓了,现在抄到先生那,说是他作的!”


祝英台满腔愤慨,无处发泄,见桌上茶壶,端起就饮。刚喝了一口,又噗的喷出。


“山伯,你怎么又偷喝酒!放在茶壶里,差点辣死我!”


嘴角酒渍,抬袖抹去,却难掩面颊绯红。


我望着她,一直望着她。


她疑惑看我。


“山伯,你发什么呆?没睡醒吗?刚才的话,你听见了没?”


她拿手在我眼前晃过。


我回神,轻笑,抬手为她拾起鬓角碎发。


“听见了,”我答:“所有的,现在的,以后的,都听见了。”





和从前一样,走在这条铺满秋叶梧桐的路上,我与银心撞个正着。


书院里,书生和书童住在两个地方。此刻,祝英台不在房内,银心本不该来。


她神色慌张,结结巴巴向我道歉,又解释道:“我家公子书忘带了,遣我回来拿。”


可英台去的集市,要带什么书?


她明明说谎,当初我却未曾留意。擦肩而过,竟种下祸根。


如今,我选择尾随其后。


七拐八绕后,我见她走进了马文才的屋子——那宜兴府太守之子,特权在握,独享一间豪华学舍。


停于廊下,只听屋内,淫声浪语,不堪入耳,心下了然,我转身准备离开,却意外收获一桩买卖。


就听喘息声中,有男子冷笑,“过几日,我会向你家小姐提亲。”


“你要娶我家小姐?那我……”女声颤抖,不可置信。


“那我呢?”


“你?不过玩玩而已,你难道还想让本公子娶你?”


理所当然,负心至此。


女子犹不甘心,沉默良久,忽然道:“祝英台,绝不会嫁你!”


“啪——”


巴掌声后,有人跌倒,撞翻一众物什。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会放弃?”男子怒气冲冲,声音嘶哑。


女子亦在低吼,似已疯狂。


“不!我不要你放弃!不仅如此,我还会帮你。只要你把我留在身边,当个妾室,我就帮你娶到祝英台。我银心,说到做到!”


她又说到做到了。


男子缄默片刻,问:“怎么帮?”


“我说小姐不嫁你,只因她心有所属,倘若强求,必然无果,但要是那心上人对她无意,断了念想,她心灰意冷,自会乖乖重投公子怀抱。”


“你说的那心上人是谁?”


“梁山伯!”


“是他……”


男子沉吟,忽而冷笑道:“不过是个穷书生,他若敢与我作对,我便叫他有来无回!”


“杀他容易,杀了他在小姐那儿的心才是关键。”女子声音渐扬,颇为得意。


就听她道:“待公子提了亲,我家老爷必会遣书信让小姐返家。小姐心知拒绝不得,只能寄希望于梁山伯。但小姐并不知道梁山伯对她心意如何,我便教她以计相邀,探他反应。


等梁山伯按约来了祝家,我再唆使小姐以欠债还钱的理由,将其绑于府内。私下,我却又假意好心,让那梁山伯画一幅小姐丹青。


一旦得了丹青,我便转手带到小姐面前,告诉她这是从神色鬼祟的仆役那儿得来。


她若相问,我只说,那梁山伯早已知晓小姐真身,更心知太守之子马文才对小姐的一片痴情,所以画了这幅画,托人卖给马文才,以换得银两脱身。


这么一来,小姐就会明白梁山伯对她毫无爱意。加之,平日里,她与马公子你势如水火,如今梁山伯却为一己私利,将她亲手推向她的敌人。这被所爱之人背弃的结果,只怕无人能释怀……”


我没有再听下去。


书院清月池畔,河水倒映着我的面容,点点涟漪,将一切打得面目全非。


我望着,忽然又想起了祝英台那双朦胧的眼睛和那满桌歪斜的酒瓶。一时间,攥紧的手,无处安放。





我让时间一如既往地往前走,却在该去祝家时,首先去了宜兴府。


马文才满腹狐疑地展开我呈上的画——有女倾城,正是英台。


他与银心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就这样被我提前了。


“愿以丹青换得白银五十两。”我言辞恳切,如他所愿。


得此意外之喜,马文才甚至忘却了我俩过往间隙,与我称兄道弟起来。


于他看来,此刻的我已毫无威胁,因为那幅画,立刻便被人转送到了英台手里。


我与英台,再无可能。


银心不信,她来找我。我当时正坐在酒楼上,望窗外来往游船发呆。她冲了进来,堂而皇之地抢过我手中酒壶,逼问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有些醉,并不想说话。


银心盯了我许久。


她突然冷笑,无比肯定:“你偷听了我们说话。”


哈,聪明人啊。自己精心设计的考卷被别人写了标准答案,的确很奇怪。

我也不隐瞒,还以微笑。“是”,我承认。


但我立刻提醒她,“计划不错,可惜你弄错了前提。”


她皱眉,问:“什么前提?”


“我梁山伯,得如你所说,同样喜欢祝英台。”



十一



十天后,便是英台大婚之日,在此之前,我从未再见过她一面。久别重逢,却是她一身喜服,立于他人身侧。


我让四九用那五十两,购得翡翠玉杯两个,包于盒内,以做贺礼。


书院同仁,皆来庆贺,他们感慨院中书友祝英台竟有个如此貌美的妹妹,更羡慕马文才得此佳人,此生无憾。


其实他们很清楚,那化名祝英美的女子,就是英台本人。什么英台出门游学,无法参加妹妹婚宴的鬼话,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唯一让他们始料不及的,只是那新郎官,不是梁山伯,而是马文才。


毕竟书院无人不知,祝英台、马文才水火不容,与文弱书生梁山伯才是两情相悦。


我还以重礼相赠,与马文才相谈甚欢。


怪事。


喜宴大开,客朋满座。新娘被送入房内,新郎留在堂中招待众人。


我唤四九将那翡翠玉杯拿来,递与醉醺醺的马文才。我说,此乃小弟一番心意,大哥无论如何,也请以此杯喝那合欢酒。


——我与马文才结拜了兄弟,就在见过银心后不久。


马文才此刻心情大好,酒也喝得两眼发直,他接过杯子,向我点头,“梁弟放心,有你这份心,往后,为兄绝不会亏待了你!”


他转身,欲往那佳人住处去。这时,作为喜娘的银心,又冒了出来。她向马文才低语了几句,马文才再望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就见他将添了美酒的翡翠玉杯,送到我面前。


“这玉杯盛酒,想必味道一定不错。梁弟如此好酒,不如先为大哥,尝一尝?”


我一愣,微笑应许。


举杯,饮尽,再将玉杯倒置,滴酒不剩。


“好酒!”我诚心赞道。


马文才见状,一展疑容,大笑而去。


银心仍在苦思。有什么,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众人看我,我看众人。


素衣初染天香,对东风倾国。一笑告辞。我大步走出马府。


荆轲刺秦王。


了却拂衣去。



十二



出府不远,我便倒地不起,四九那家伙明明知道我已无药可救,却仍疯了似得背着我四处求医。


奈何翡翠玉杯,抹了剧毒,喝者断魂。


我与马文才,无人能免。


喜堂上,银心也曾猜到这点,所以才会故意试我。她以为,我若在杯上做了手脚,绝不敢以身犯险。更重要的一点是,那玉杯两个,盛的酒,不止马文才会喝,祝英台也会喝。


哪有人会害自己的心上之人?


她想的不错,只是她又弄错了一个前提。


那前提是,祝英台不再爱我。


只有英台心中真的无我,才会用我送的玉杯,与他人喝那合欢之酒。


祝英台那家伙,前世哄骗我,因为贪财才误撞了墓碑,可我怎会不知,她不过想与我同生共死,永世相随。


这样一个女子,又怎会喝呢?


唯那得意忘形的马文才,会一饮而尽,与我作伴。


但做鬼太苦了,我本就只剩一小小墓穴,若英台在我死后,故技重施,又跑来撞石碑,两鬼同住一屋,岂非太挤?


我很苦恼,所以,我便求神通广大的梁天,叫他无论如何,让英台忘记我,这样她就不会再来和我抢墓穴了。


梁天答应了我的请求,却在动手前,最后一次问我:“这一忘,便是生生世世,可会后悔?”


我忽然想起玉蝴蝶还在自己这,忙说要再见英台一面。梁天提醒我,祝英台拿到玉蝴蝶的那一刻,便会忘了我。


魂入玉佩,被梁天携到英台处。我见英台神色恍惚,倚于窗畔不言不语。


“叮铃”一声,玉蝴蝶落在桌上,英台听到声响,回身去望,与站在身后的我撞个正着。


好在我已是魂魄状态,她瞧不见我此刻神色——面红耳赤,像个傻瓜。


“东西还你了,以后……以后照顾好自己。”


我想了很多,却只说了这一句。


祝英台走近玉佩,伸手拾起了它。她苍白的指尖拂过玉蝴蝶,我的心随之微微悸动。


遗忘生效,英台落下一滴泪。


泪滴落我掌心,万千心事,终化蝶而去。









图片作者:鸦青染

图片来源:http://huaban.com/pins/9970716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