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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8日,戛纳国际电影节官方公布补选片单,由青年导演李睿珺执导的《路过未来》入选一种关注单元。此前,中国导演王超的《江城夏日》曾在2006年获得过该单元的最佳影片奖。
《路过未来》是今年华语电影唯一入选戛纳的影片,比起去年华语电影吃零蛋略感安慰。
《路过未来》
李睿珺是《青年电影手册》钟爱的导演,他导演的影片《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和《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两度获得过青年电影手册的年度华语十佳影片奖。
青年电影手册评语:《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呈现了近年中国电影中最具意义的一次远行,以对文明变迁家园消逝的忧思为底色,把一对兄弟的归家之旅、和解之旅描绘的动人心弦。影片故事讲述娓娓道来牵动人心,非专业演员表演朴素动人,代表了当下大陆青年导演创作的一流水准。
著名演员马羚(右)给李睿珺颁奖
去年,程青松先生主编的《导演的起点》在台湾出版,其中也收录了对他的处女作《夏至》的访问,来揭开这位唯一入围第70届戛纳电影节的华语导演的神秘面纱。
青年电影手册专访李睿珺导演处女作
《夏至》(2007)
编剧:李睿珺
导演:李睿珺
主演:郑辉 / 宋金阳 / 张敏
故事:炎热的夏日里胡杨不懈努力来到了的北京,他企图溶入这个精神与梦想的圣地。于是他大学未毕业就与人开公司, 却不幸破产,最终他只好选择了出家,但出家也并未如愿,就在这时,他与从四川来北京寻找丈夫的弟妹杨华相遇, 他们居住在狭窄的屋子一同寻找着弟弟胡涛,不料两人发生关系。不久,胡杨接到老家的报丧电话,便回去为父亲奔丧。在老家两人的暧昧关系引来的家族会议因杨华怀孕作罢。 两人总算顺利完婚,但不安现状的胡杨又回到北京寻梦。世界充满了偶然,数月后的一个深夜,当他满怀着惊喜归来, 竟不知这远离北京的小镇的夏天同样躁热压抑,两个远嫁异乡女人将彼此心灵慰籍误视为爱情……
手册:为什么选择这个故事作为你的导演处女作?
李睿珺:其实选择《夏至》这个故事作为导演处女作说来比较复杂,我是2003年大学毕业的,执导《夏至》是在2006年夏天。在大学期间就特别想执导电影,但是等毕业后发现一切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在太原上的大学,大学毕业了觉得北京机会比较多,拍电影的人好像都在北京,就从太原来到北京。但是到北京后,自己的所有关系网全都断掉了,之前在太原如果我想要执导一部影片,至少有校友或志同道合的同学参与,组建一个简单的摄制组不成问题,摄影可以找摄影系的同学,美术可以找影视美术专业的同学等。但是当我来到北京后,发现所有的人都不认识,等再后来发现我需要先挣钱养活自己,养活了自己才能养活自己的梦想。在某种程度上,这两方面基本上可以画等号。然后在工作的过程中等待一个机会可以到剧组学习,再等待一个机会可以拍自己想执导的影片。2006年在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位从加拿大回来的同事,她说在加拿大制作一期像样点的电视节目都要二三十万美元,我说这钱在国内可以制作一部小成本的电影了,她说她认识制作人,我可以写一个剧本试试看。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夏至》的真实故事,就写了这个剧本。她和加拿大的制作人看了这个剧本后都说可以拍,然后我就开始着手筹备。后来资金无法到位。等待中,我觉得机会不是别人给的,有那么多想拍电影的人,那么少得可怜的机会能落到自己头上的概率就很少,与其等待机会,不如创造一个机会给自己。后来就有了这部电影。
手册:你想表达什么?
李睿珺:当时觉得这个世界和我想象中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个体命运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随波浮沉,个体梦想在现实里不停地碰撞消磨,好似你是一个立方体,但是如果你要在这个世界里实现什么,就必须要改变一些自身原本具有的一些东西来顺应这个世界。你需要磨去一身棱角,让自己变成一个圆球,才可以在这个物质世界里随意滚动。好像一直处在一个不停地改变和被改变的过程中,在这个过程中不停地构建,又不停地消亡。这一切包括生存、包括梦想,也包括爱情,变化渗透到从城市到乡村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微妙复杂,不可捉摸,到底是我们想改变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改变了你和我。
手册:资金来自哪里?
李睿珺:之前已经说过,最初的投资意向和后来有可能的投资意向全部断线,但是班底已经有了,就硬着头皮借,父母把计划买房子的钱也拿给我,也帮我在亲友间借,边拍边借,边借边拍,其实在我的第二部电影《老驴头》里的好多演员都曾经借给过我钱执导我的第一部电影,在某种程度上讲,其实他们都是我第一部电影的制片人。如果要在第一部电影的制片人后面署名的话,整部电影的借给过我钱的人名可以署好几屏字幕,如果真署名的话,我想这部电影应该获得一个制片人最多奖。
手册:自己编剧的?
李睿珺:当时我也不认识什么编剧,也没有钱请得起编剧,所以就自己担任了编剧,完全是无知者无畏。
手册: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李睿珺:执导最大的困难还是资金,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拍片,又去了一个比较陌生的地方,在四川眉山市的洪雅县的一个古镇,最近那里也发生了地震。拍片的过程就是一边在拍一边在借,每天做的更多的工作是精打细算,而且由于第一次拍片完全没有经验,各方面的控制力都不够,再加上对剧组成员秉性的不熟悉造成剧组内部混乱,甚至最后出现打架、停拍,一度濒临流产的边缘。其实除了执导资金的问题,还会不时地出现各种令人啼笑皆非、意想不到的突发问题。
在四川执导时,我们的主场景的隔壁院子住着一个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青年男子,他在村子里是最不受待见的人,没人会注意他,也没有人瞧得起他,在我们拍戏时刚要准备执导,他就开始在院子里放VCD光碟,光碟的内容就是当时的一些流行歌曲,配以穿着三点不停扭动躯体的妙龄女郎的画面,声音开得巨大,我们完全没有办法执导,沟通后他提出的要求是我们以北京来的剧组名义用一张大大的红纸写一封感谢信,还要把村民们叫来,我们要在他家门口放鞭炮,然后把感谢信贴在他家门口。
再比如我们在北京西苑的一些胡同里执导,要找一户人家作场景,无奈最后租了一间屋子,主人觉得他家破烂不堪,为什么我们要租这样一间屋子执导,最后她甚至怀疑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间屋子里拍A片,我说我们执导的每一天、每一场戏你都可以在旁边观看,如果是拍A片,你可以随时让我们终止并且不用退还已付房租给我们。
我们在北京西苑的胡同里拍外景,结果有很多人围观,因为演员都是非职业的,所以大家围观会对演员表演造成压力,另外我们采取同期录音的方式,所以要求现场相对安静,但是围观人群有时候会忘记,他们会在执导过程中出现喊叫或议论,为了赶天光,我们必须尽快执导完毕,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劝阻围观人群散去。就在劝阻过程中,一个围观的中年男子怎么也不肯离去,我们多次劝阻后他有些恼怒,便问我们是否有执导许可证。紧接着他离开了,然后带来了居委会的人,以我们干扰交通为由禁止我们执导,其实我们所执导的胡同曲里拐弯,平时根本没有车辆通行,类似这样的事件不停地在发生,不停地在消耗我们的执导周期和时间,另外大量的精力会被消耗在创作以外的各种事情上面。
手册:作品的命运如何?
李睿珺:第一部作品的命运直接影响到自己的命运,为了执导该片,我付出的代价就是在2006年背负了30万人民币的外债。因为之前只是想执导一个电影,想法单纯,根本没有考虑立项之类的事情,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它变成了独立电影或地下电影,在国内也没有任何上映渠道,影片只是去参加了一些国际电影节,在海外做了一系列放映,因为电影节也是观众买票看电影,平均一个电影节放映四场,不同国家电影节期间院线上座率能到八成。
手册:对你帮助最大的人是谁?
李睿珺:执导处女作对我最大的帮助人是父母、亲友及同学。
手册:别的导演处女作里你最喜欢哪一部?
李睿珺:相对来说,我比较喜欢贾樟柯导演的《小武》,影片很真诚,很感动人,影片的优点大家有目共睹,无须我过多赘述。
手册:对第一次拍片的青年导演,你有什么样的建议?
李睿珺:对于第一次执导影片的青年导演,我个人建议是,不要太过着急,一定要准备好再开始执导,这个准备包括多方面,剧本尤为重要。如果剧本不能过关,其他都无法依附,就像一栋楼房的地基如果不扎实牢固,装修再漂亮,随时也都会面临垮塌崩溃的危险。另外就是导演一定要想清楚自己执导电影的目的是什么,各个方面一定都要想得很清楚、很明白,再去启动执导。
【泥巴/采访】
导演简历
李睿珺,1983年生于甘肃高台。2003年毕业于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管理干部学院。2006年,执导《夏至》,获得第9届希腊国际独立电影人电影节特别故事片奖。
2010年,执导《老驴头》。
2012年,执导《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2014年,执导《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有一天》。
2017年,执导《路过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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