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作者子鱼。她是个很传奇的女子,6岁丧生父,30岁丧继父,有过一个干爸,也在14岁那年去世,她笑说自己是个“克父”的女人,不再管任何人叫“爸爸”。大学期间,她拍过一个校园电影,曾轰动一时。毕业后,北漂几年,拿到北京户口,还买了房。因为要当作家,又回农村当过三年村主任,她给村民分了一千万块钱。期间继父车祸去世,她自己破案找出肇事司机,把司机送进监狱。丰富的人生经历,让她的文字既扎实接地气,又奇妙玄幻。这篇文章是她的城市小说,她还有很多风格的小说。文末有二维码,可关注。
文|子鱼
1.
张谨要和陈阳分手,分手的原因是张谨越来越看不上陈阳。
一对恋人中的一个萌生了分手之意,一定是两个人哪里有了不和谐的地方,但这些地方有时候又没办法一一细说。比如陈阳走路老歪肩膀,张谨越看越难看,陈阳不高兴耷拉脸子时,脸上的肉像水泡子一样垂下来,样子也很难看。
陈阳有一次带张瑾回家,他妈妈用切肉的菜板切了一盘火腿,张瑾本打算是打死了也不会吃的,结果她妈妈却热情地给她夹了一块,她像服毒一样把那片火腿吃了下去。
陈阳还不上进,在北京这样一个城市,他竟是不思进取那一拨儿的,他永远觉得自己一个月有一万多块钱工资挺知足,还想着存够了钱就回廊坊老家买一套房子,他们在城里租房住,周末回老家陪父母。可北京本来就是年轻人奋斗的城市,你那么恬淡,干嘛不在家考个公务员呢?
还有他邋遢,每次都是三催六命才会洗个澡,连睡觉的时候也不愿意洗,还骗人,永远都说自己是早晨刚洗过,这让她都开始抵触他的身体了,夫妻生活的乐趣也被打了大大的折扣......
可这些东西,她都没办法一一汇总列个清单给陈阳,那太伤他自尊,只能说:“两个人不合适。”
但是陈阳不依不饶,一定要让张瑾说出个所以然来:“你为什么要分手?给我个理由!”
张瑾还是那句话:“就是觉得不合适,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
“什么叫作不合适?什么叫不是一路人?我觉得很合适,你把不合适的地方说出来,我改改!”
张瑾有一瞬间的松动,但一想还是不行,歪肩膀怎么改?耷拉肉脸怎么改?他妈妈的卫生问题怎么说?还有他那不思进取的人生观,他那蹩脚的性功能,这些东西都怎么改?
张谨冷笑了一下:“一个洗澡问题,都已经沟通无数次了,都改不了,还能改什么?”
陈阳大气:“就因为一个洗澡你就要分手?你也太吹毛求疵了吧!”
张瑾无语,罢了罢了,无法沟通,不费口舌,还只是说:“不合适”。
2.
张瑾在态度上做出了决绝的样子,分手不容分说,陈阳愤怒了,开始给张谨扣帽子:“你一定是有了别人,那个男人很有钱吧?你们女人都是嫌贫爱富的家伙。”
张谨的火蹿上来,一口痰堵在胸口,她想:我是要分手,但是和别的男人无关,你把我要分手这件事,扯上别的男人,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看不上你了要分手,是我有更高的追求,我顶多担一个好高骛远之名,和看上了别人才和你分手不一样,前者是性格问题,后者是道德的问题,两者有本质区别......可她懒得和陈阳掰扯。
陈阳的这句话,还是加深了她对他的认识:他的底色终究还是low的。一个男人,把自己的无能和小人归罪为别人的世故与无情,不分手不行了。
看清这一点,她心里还是有点难过,为自己曾经在这么一个差劲的男人身上浪费了宝贵光阴而难过。可转念一想,哪个女人没爱过几个人渣呢?
他不算渣,他只是差。
3.
张谨连面也不让陈阳见了。陈阳一看来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发很多发很多微信,诉说两个人一路走过来的很多小细节。
这些小细节都是值得回忆的,张瑾也承认。每一段感情都是从光芒万丈开始的,只是过着过着就黑灰了。
他们是大学校友,但上学期间不认识,毕业后在一个聚会上见到。都有点一见钟情,那顿饭张谨喝了酒,但是撑着假装没醉。陈阳也醉了,吃完饭打车回家,两个人因为顺路,张谨就说让陈阳把她捎到地铁口。结果陈阳非要把她送回家,他打着车把她送了半个城区才送回去,半路上她说喝酒了胃有点酸,他让出租车停下跑到便利店给她买苏打水,他那晶晶亮的眼睛,还是有点打动她。他们那时候都需要爱情,于是互留了联系方式。
后来俩人在一起,也有很多美好的瞬间。有一次下大雪,陈阳天没亮就跑到张瑾家要带她去看雪景。他们开车去香山,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帝都一片洁白,他们站在高处俯瞰,他说:“我好爱北京啊,我们在这里早晚都会拥有一切。”
他在冰天雪地的车里吻她,他的未来里有她。
他给她买过一把陶瓷刀,说用陶瓷刀切西瓜,没有铁锈味儿,他每次都把西瓜亲自切好,把最甜的那部分挖出来给她,连吐西瓜籽的纸巾都给她配好。
她曾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精致贴心的暖男子。可暖男子经不住打磨,只一年时间,他就变回了那个自己吃西瓜满地吐籽的糙大汉。他往马桶圈上尿尿,一进门就把鞋随便一扔,把球鞋扔进洗衣机里洗。他永远看不到她擦马桶、摆鞋,发现洗衣机里有球鞋时的愤怒。
他不是个骗子,只是时间骗了她。
她坚持分手,拒绝见面,不回微信,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缩起来。
4.
陈阳继续打温情牌,他每天一大早就开始表白自己的爱意,说张谨啊,你不能这样啊,你想想,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这么纯粹地爱你?一个人有人毫无杂质的爱是应该珍惜的。
张谨想,我就想找一个和谐的,我并不缺爱我的人。
陈阳并不懂她心思,他认定张谨真是真的爱上了别人,温情牌打不动,又开始翻脸不认人。他每天给张谨发微信,说她是好高骛远,凉薄无情,顺便把天下女人都骂一遍。
张谨拉黑了陈阳,强制他消失在她的世界 。
可过了两个月,张谨听同学说,陈阳出事了,他带着妈妈去看病,高速上出了车祸,妈妈当场死亡,陈阳左臂骨折。
同学说,当时他妈妈坐在副驾驶,为了躲避一个大货车,他把车撞上了右边的护栏,其实当时还有个选择,就是向左打方向,那样死的就会是他自己。
同学感叹:“在自己和母亲之间,他选择了自己,这人性啊——”
张谨对这人性倒不是很在意,生死一念之间,就是个本能而已,没必要上升到道德高度。
同学说,陈阳现在很痛苦,无法原谅自己,要去陪妈妈,正在绝食。
想着怎么也是有过一段美好的人,现在遇上事了,不去看看不合适,张谨去了医院看陈阳。陈阳打着石膏蜷缩在床上,脸上的肉更耷拉了,饱满的水袋子变成了瘪袋子。张谨进去摸了摸他的头,陈阳一把抱住她,痛哭失声。
毕竟有过一段情,张谨帮陈阳打理了他妈妈的葬礼,她帮他买了墓地用的大理石碑,又亲自去交警队拿回车祸现场丢失的妈妈的手机。
陈阳以为张谨还是对他有情,在丧母之痛的阴霾中又燃起恢复爱情的希望,他开始吃饭,重新振作。可是妈妈的葬礼之后,张谨又消失了,她还是坚持要分手。
他联系不上她,每天都抓狂,就天天去张瑾的楼下等她。他听说张瑾又有新的男朋友了,不信,她怎么会呢?前两天还在我妈妈葬礼上像个家里人一样帮忙。他要去问张瑾,心里有小小的自卑,于是买了一件两千块的衬衫穿在身上,他捧着一束花,刚到张瑾的小区,正好看见张瑾下楼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似有一瓢凉水兜头浇下,他愣住了,怒火在胸中燃烧,张瑾坐在车里出大门的时候看见了他,他怒睁着双眼看她,但她没停下来。
一分钟后,张瑾收到短信:“你这个骗子,还说没有勾引别人,被我撞上了,一边吊着我,一边招别人,贱人。”
张瑾回短信:“我们早就分手了,是你一直在纠缠,我和你分手在前,新人在后,我帮你处理母亲的丧事,早与爱情无关,请不要错会,以后不要找我。”
陈阳看了这个短信,跳了起来,一把将花摔在地下狠踩几脚。他给张瑾回了个短信:“贱人,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这句话让张瑾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对旁边的男人说:“我该换个地方住了,这里总是不大安全,前几天又有人在这里持刀抢劫,你帮我找找房子吧。”
男人捏着她的手:“还找什么房子,去我那里吧,还省房租。”
“不,我还要自己住一段时间。”张瑾坚定地说。
窗外人流车流划过,高楼像一片片镜子,反着毒辣的阳光。她想: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跟你同居呢?还没在心里过关呢,自己永远不能没有退路,就像这个陈阳,不经历一段时日,哪知道是个如此固执又愚笨的傻叉。
她快马加鞭搬离了小区,她是那种果敢的女人,想定的事,立马行动,她还很有原则,她坚决不做三,不插足别人感情,不爱不爱自己的人,不要比自己小的男人......虽然她的爱情诸多限制,但她永远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个良人。
5.
谁知七天后,派出所找她,说有一个人在她原来的小区跳楼,那人的最后一个联系人是她。
是陈阳。
她到派出所,讲了一切与陈阳交往的过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陈阳的死和张瑾有直接关系,她做完笔录,警察就让她回家了。
她走在夜色里,不断问自己,是不是自己错了?又觉得自己没错,连那个白净的小警察都说:“姐姐,幸亏你搬走了,你要是不搬走,他可能带着你一起跳。”
可毕竟是一个生命的离世,还与自己有关,她不能不难过。她想她唯一的错是去帮忙处理他母亲的葬礼,那给了他错觉。
夜空中有久违的星,与地上的灯光交相辉映,她深呼一口气,走进北京灯火璀璨的夜色里。
想定分手的女人,就该冷酷无情。
—完—
关注子鱼,她那里还有很多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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