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西藏与内地之间交通闭塞,千百年来仅有骆驼、骡马、牦牛踏出的古道相连,1950年前西藏地区竟然没有一条现代意义上的公路,这使得西藏长期处于封闭状态,也给解放和建设西藏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为此,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中央高瞻远瞩,果断决定在西藏修筑公路,并明确提出了“一面进军,一面修路”的战略方针。
如今,修筑“两路”的壮举,不仅在中国建筑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更在世界公路的修筑史上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么,当年的共和国交通建设先驱们,是如何穿越了雪域高原、跨越了重重天堑,完成了新中国的第一号交通重点工程的呢?
这次,我们一同走进中交集团展览馆,这里珍藏着许多见证那段辉煌征程的宝贵文物,其中有一件文物,它堪称是当时征战世界屋脊的利器。众所周知,修路之前,路线规划至关重要。这需要先对地形地貌进行详尽勘测,再经路线比选,方能动工修筑。在那个时候,西藏的地形图尚不完善,勘探人员只能依靠简陋的工具,用自己的双手双脚,一步步去丈量那片未知的土地。
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罗盘,它在当时却是修筑“两路”最先进的勘测工具之一。七十多年前,交通建设的先驱们就是凭借着它的指引,在堪称“地质灾害的博物馆”康藏线,也就是现在的川藏线,和“生命禁区”的青藏高原上,完成了“两路”的踏勘与建设。为了建设川藏高速公路,我们新一代公路建设者用无人机测绘技术,对川藏路进行了全新测量。而测量结果令人惊叹不已,他们发现,竟然与当年依靠罗盘指引找出的路线相差无几。这无疑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究竟是如何诞生的呢?
这只罗盘的主人叫齐树椿,那时,他担任康藏公路第二测量队队长,同时,他也是中交集团的一位退休老员工。当年,他正是手持这只罗盘,在康藏公路的踏勘之路上留下了坚实的足迹。
展柜里,还有一幅引人注目的油画,它曾是《新观察》杂志的封面。画面中,登高远眺的正是齐树椿。他手握罗盘,站在雀儿山上,仔细地勘察着地形。画中的齐树椿显得颇为年长,两鬓已斑白。然而,1909年出生的齐树椿,在那时其实才四十出头而已。实际上,由于环境的恶劣和长期的营养不良,正当壮年的齐树椿不仅头发早早花白,甚至还不幸单目失明。后来,齐树椿曾计算过,康藏公路全长2200多公里,要穿过14座巍峨高山。在那个年代,没有皮尺,他们就用铁丝来代替;没有计数器,他们就数着自己的步子走。走多少步算100公尺,走100公尺便向口袋里放一块小石子,十个小石子换一个大石子,就代表走了一千公尺。晚上,他们数数口袋里的石子,就知道自己一天走了多少里路。在世界屋脊之上进行勘测,无疑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冬日里,他们要忍受零下30度的严寒,攀登雪山,跨越冰河。而到了夏季,他们则多在原始森林中穿行,不仅要遭受蚂蟥和蚊虫的叮咬,还要时刻提防野兽的突然袭击。最后,经过计算,勘测队跑了不止两万五千公里,翻越了几百座大山。
1954年12月25日,当第一辆汽车缓缓驶过布达拉宫广场,标志着康藏公路和青藏公路的正式通车。西藏拉萨、四川雅安、青海西宁的各族人民,在这一天举行了盛大集会,热烈庆祝。
毛泽东为此专门题词:“庆贺康藏、青藏两公路的通车,巩固各民族人民的团结,建设祖国!”1984年12月25日,在川藏、青藏公路通车30周年之际,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为此立碑纪念,碑文中深情写道:“十一万藏汉军民筑路员工,含辛茹苦,餐风卧雪,齐心协力征服重重天险。挖填土石三千多万立方,造桥四百余座。五易寒暑,艰苦卓绝。三千志士英勇捐躯,一代业绩永垂青史。”
康藏公路与青藏公路,这两条蜿蜒4300多公里的交通大动脉,同日通车,终结了西藏没有公路的历史。10多万筑路大军以铁锤钢钎为武器,在悬崖峭壁凿石通路,在雪域高原开山架桥,最终铸就世界屋脊的发展奇迹。
随着西康省取消,康藏公路更名为川藏公路,70年来,川藏公路的通车,为西藏及公路沿线的经济社会发展注入了强劲动力。现在,川藏公路已成为“中国人的景观大道”,特别是318国道川藏线,被众多旅行者称为“此生必驾318”。而这条被誉为“天路”的青藏公路,不仅承载着进藏85%、出藏90%的物资运输重任,更被誉为西藏的生命线,流淌着无尽的希望与活力。但是这背后仍离不开“两路”的养护人员,当时,康藏、青藏公路通车时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路,川藏公路号称公路地质灾害的“博物馆”“百科全书”,极易出现滚石、滑坡等险情;青藏公路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高原冻土、风雪交加经常阻断交通。这让川藏、青藏公路的建设难,养护工作也同样艰巨。为保障道路安全畅通,国家投入大量资金对川藏、青藏公路进行改造升级。科研工作者、公路建设者攻坚克难,解决了多年冻土公路、桥梁建设和养护等技术难题。一代代“两路”建设者、养护者传承“两路”精神,从“开路”到“护路”,数十年如一日,甘当路石。
当驱车行驶在214国道上,穿越青海青南地区海拔4100米以上的辽阔高原,沿途是巍峨的雪山、广袤的草地、潺潺的河川,一路向南,会发现一条与青藏铁路并肩而行的高速公路——共和县至玉树市高速公路,人们亲切地称之为共玉高速。
这条在我们眼中看似平凡无奇的高速公路,实则创造了诸多世界之最:它是世界上第一条海拔最高、距离最长、等级最高的高寒地区高速公路,堪称公路建设史上的奇迹。天堑变通途,这无数个第一的背后,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和智慧,而其中有一个人功不可没。
2010年4月14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让青海玉树遭受重创,原本承载着重要交通使命的214国道,也在这场灾难中严重受损。党中央、国务院迅速做出决断,决心要为灾区开辟一条生命通道,修建一条品质卓越的道路。关键时刻,汪双杰临危受命,毅然接下了修建共玉高速的重任。其实,汪双杰与青藏高原的缘分,早在1983年就已悄然结下。那年,汪双杰以优异成绩从西安公路学院毕业,次年,便受交通部派遣,前往喀喇昆仑,肩负起全军最高哨位“神仙湾”边防公路的勘察设计工作,并担任施工部队的技术指导。
在那片广袤的高原上,他亲眼看见边防战士们用青春和生命捍卫祖国的神圣领土,深刻体会到了“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精神”的高原部队生活。白天,他奔波于施工现场,仔细勘查,夜晚,他伏案绘制图纸,与施工部队并肩奋战在喀喇昆仑。
此后的40多年里,汪双杰的足迹几乎踏遍了进出涉藏州县的每一条国道。青藏高原上几乎所有公路的勘察设计,都留下了他的身影,让他对高原冻土公路的病害机理了如指掌。然而,数百次往返高原,让他不幸患上了严重的高原病。特别是年逾五旬后,他的高原反应愈发强烈。但汪双杰却坚定地表示:“只要我还能踏上高原,就绝不放弃我的使命。”2010年,汪双杰接到修建共玉高速的任务后,便全身心投入,一干就是7年。2017年,共玉高速全程贯通,这条长达680多公里的高速公路,其中有230公里穿越高寒冻土区,这是公路建设领域的“卡脖子”难题,但汪双杰和他的团队却成功攻克了这一难关。
在高原、高寒、高海拔的多年冻土区修建高速公路,无异于在薄冰上行走,在泥潭中跋涉。最大的挑战来自路面下那千万年形成的冻土层,它会随着气候环境的变化而反复冻融,一年最多可达两百多次,导致路面下沉、起鼓,路基损毁、塌方,路段开裂、断行等一系列问题。在路基上铺设沥青路面,就像是在冰块上铺了一层电热毯,铺设面积越大,吸收的热量越多,这些热量又进一步加剧了上述问题。
这样的世界级技术难题,被称为交通公路工程技术的“喜马拉雅”。如何攀登这座高峰,汪双杰既没有资料可参考,也没有经验可循。他毅然决定,脚下无路,那自己就当那个开路人。从设计理论到方法,再到技术体系,全都是汪双杰一手打造。
2017年8月,共玉高速全线通车,迅速引起了世界的瞩目。特别是国际上的冻土工程专家,他们起初并不相信中国能修出这样的路。当汪双杰邀请他们实地考察共玉高速时,他们带着挑剔的目光,吸着氧气而来。然而,当他们亲眼看见这条高原上平整结实、宛若绸带般的天路时,无不为之震撼。共玉高速,让世界见证了中国的高度、中国速度和中国道路。
70余载风雨兼程,中交的建设者们怀揣梦想,扎根雪域高原,在“两路”的发源地深耕厚植。从1954年川藏、青藏公路的建成,终结了西藏没有公路的历史篇章,到2017年共玉高速的通车,见证了西藏交通的飞跃发展。从青藏公路缔造者慕生忠亲手修建的沙石路,到1973年沥青路的铺设,再到后来的三级、二级公路的逐步改造升级;从昔日仅三五米宽的蜿蜒小路,到如今二三十米的宽阔大道,公路如纽带般,推动了西藏社会制度的历史性跨越,促进了经济社会的繁荣兴盛。更重要的是,这些公路对于巩固边疆国防、促进民族团结进步发挥了不可估量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