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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鱼联文】若没遇见过你就好了，若能不爱你，就好了

书海鱼人 · 公众号 · · 2021-05-29 15:35

正文

书鱼联文

第59场

不死者

我从坟墓中复活

书鱼联文第59期-公共-A1

以梦为鹿

by 支离叟

限定词：收到求救信号其实是诱捕信号

『万法唯心造。每个人的一颗心，都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昏暗的灯光下，秦渡舟轻抚着日记本扉页上的这行字，片刻后翻开下一页。

五月十七日天气晴

今天是我在精神病院任职的最后一天。

师兄已在此做了五年主治医生。我来这里的第一天，他对我说：趁着还能脱身，尽早离开为好。

他说这话时正在抽烟，吹过天台的风将那一节烟屁股吹出点点明灭火光。当时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只以为是太过辛苦，也太危险，大约还有赚不到钱的意思。我想，真要脱身随时辞职就是了，哪里能走不脱了呢。

一年后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何为身不由己。

那一张张无辜到不近人情的脸，一双双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眼，看久了就会于心不忍。不忍让已被社会抛弃的他们，再经受第二次抛弃。

上周师兄送一个病患离开，不是死亡，而是离开病院，因这人的亲属已一年未交住院费了。这种情况的病人有很多，这个人病情的发展已失去治疗价值，留在医院只是空耗医疗资源。

我听见师兄对他说：“你的病已经好了，可以出去了。在外面要好好生活。”

那人听不懂，只憨憨地笑着。他是个不具攻击性的精神分裂患者，没有劳动能力。离开这里，大约只能去街角陋巷同野狗抢食。亲人早已无法联系。

师兄看着他略显欢脱的背影，侧过头来时就湿了眼眶。

我很愤怒，但也知这愤怒无处落脚。能恨谁呢？恨他的家人无情，恨师兄无义，还是恨这社会的保障体系残漏不堪？

师兄说，他想治好他们。

他需要钱。

十一月二十日天气阴

这半年虽忙于适应新工作，但我并未忘记和师兄的约定。每月都往精神病院捐赠一笔钱，大约是我收入的一半。以我如今的收入，应该够支持三、四个病患继续治疗。

我与师兄同出一门。师兄想做的事我是清楚的，毕竟老师交代遗言时我也在场。

西医无法做到的事，老师的鬼门十三针也许能做到。但缺乏临床数据，也缺乏实验对象。老师一生心心念念想要确认鬼针在中医学上治疗精神类疾病的效用，但没有客观条件让老师完成心愿，于是这个心愿被寄托在师兄身上。起初师兄对此事并不热衷，直到他进入这所精神病院，身心皆被这四方矮楼所困。

我知道这是违法的，但师兄是个可怜人，可能我也是。

我们被自己的善意裹挟，一边自我感动，一边做着恶事。

三月初三天气晴

今天接到市刑侦大队的借调函，医院派我作为特聘顾问协助警察进行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其实我的研究方向并非犯罪心理学，对此不过略有了解罢了，但我非常愿意接下这个工作，甚至可以说迫不及待。

我以为，进入警察内部是协助师兄进行医学实验的最好方法。

只是没想到，分配给我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替刑侦大队副队长秦渡舟做心理疏导。

第一眼看见秦渡舟时，我产生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这辈子如果要死的话，希望能死在这个人手上。哪个恶人不想死在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手上呢？这种结局会让人产生戏剧般的圆满感。

能在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与情绪中挺过五日，事后的心理创伤仅表现为无法再看见尸体，秦渡舟的心性坚韧非常人能及。那些照片触目惊心，我只看一看就已经忍不住晕眩。然而对于刑侦人员来说，见不得尸体确实很麻烦，还是得治疗。若是治不好，恐怕得退居二线了，以他的年龄和能力来说未免可惜。

我想我能治好他。

五月初九天气晴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秦渡舟终于不排斥心理疏导了。我想我的努力对他是有帮助的，好歹减少了他夜半被噩梦惊醒的频次。虽然秦渡舟依然有明显的自毁倾向，这是因未能救助惨死在眼前的同事而产生的强烈愧疚感，通过一定时长的心理干预应该可以恢复。

至于直面尸体，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至少这两个月下来，我的那些方法并未起到实质作用，主要因为他不肯配合。任何心理疾病说到底都只能自救，当患者没有强烈的自救愿望时，医生能做的有效干预就非常少了。

秦渡舟与其他患者有很大区别，他之所以拒绝我探究他的内心，大约是源于骄傲。很多患者拒绝配合是因为自暴自弃，或者不信任医生。

而他，似乎是因为不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就会伤自尊。

真他妈有意思，老子倒要看看他如何自立根生。

八月二十五天气晴

最近被秦渡舟占去太多注意力，加上刑侦案件层出不穷，我那点微末的犯罪心理学知识很有些捉襟见肘，不得不恶补一番实战案例。于是慢慢懂了老师所说的“万法唯心造”的意思，天堂与地狱只在人心一念之间。

今天下午抽空去了趟精神病院，师兄说他的研究有了些进展，想与我讨论。

师兄的实验数据并不具备统计学上的意义，样本太少。精神病院虽病患多，但病症五花八门不一而足，针对一种具体的精神类疾病所能产生的数据非常有限。且若按老师所授，百邪所病者，十三穴未必须并针，止五六穴即可知。师兄现在已在多位病患身上将十三针全下，这对病患的精神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即便老师都无法预料。

我劝他不要太心急，欲速则不达。

他听不进去。

十月十三日天气阴

事情失控了。

无论是我与秦渡舟之间，还是师兄与他的实验之间，都失控了。

在刑侦队越久，越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世上确实没有不透风的墙，师兄做鬼门十三针临床实验的事终究还是被人察觉了，他负责的患者病情在一年时间内呈明显的两极分化状态。恢复得好的几乎可以算痊愈，而差的，几乎需要护工全天 24 小时看守才能制止他们的过激行为。与之相对的，其他医生负责的病患并没有出现这种状况。

昨天有人递了匿名信到刑侦大队报案，声称开元精神病院正在对部分病人进行非法医学实验，但却并未提供有效证据。

我急忙来寻师兄。

“他们还有什么未来吗？”师兄说这话时是带着笑的，双手交握置于桌案上，看起来像个谦谦君子，他缓缓说道：“无论家庭还是社会，都不可能接纳他们了。治好了是他们的福气，治不好也是为精神临床医学做贡献，都比现在这样等死有意义。不是吗？”

不是。

我知道一定不是这个道理，但我不知该如何说服师兄。我甚至想不起当初的自己为何会支持师兄做这件事，牺牲是意料之中，可如今真有牺牲者出现时我却后悔了。

“已经有人察觉你手中病人的异状，都报案了。你打算怎么办？”我喉中干涩，只想出这般笨拙的理由。

师兄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意外，只弯了眉眼浅笑着看我，轻声说了句：

“阿池，快点长大。”

十月十五日天气阴

因有过在开元精神病院任职的经历，勉强算相关对象，我无法参与这次调查行动。思来想去，我主动交代了每月给这家病院捐款的事，理由是对那些病患深感同情和愧疚于自己的离开。但我平时并无悲天悯人的模样，且以秦渡舟对我的了解，他应该是不会信的。

我想，报案人之所以没有提供确凿证据，大约只是基于医学常识角度的推断。毕竟师兄行针时必然不会让第三人在场，且应是在病患入睡的情况下进行，取证该是极为困难的。虽然很想问问师兄是否被谁撞见过，或者有谁看过他的试验数据，但现下的情况我已不能再去病院，更不能与病院医生接触。

匿名报案这种事，通常不会投入太多警力去查证，躲过这阵应该就没事了。

我得想办法提醒一下师兄。

十月二十日天气阴

秦渡舟对我起了疑。该庆幸他对人的微表情并无太深了解，以我的专业素养想躲过他的试探倒是不难。反正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真正对他敞开过心门，即便情潮涌动，依旧留了几分清醒。

如今彼此的猜忌终于浮上欲望的水面，我看出他是有几分难过的。

我又何尝不是。

他问我五天前的下午十七点人在哪里，我说我忘了给猫放猫粮，下午提前回家了。听见这话，秦渡舟笑了，说：

“你所有的反侦察手段，都是我教的。”

我唯有跟着笑一笑，也不知有没有笑出几分无辜的味道。那天下午，我去了远离住处的一家商场，借用商场服务人员的手机给师兄发了短信。那人定然已被警方约谈过，但我当时戴着口罩，那人又忙着给别的客人结账，应是没有留意我。

最多一周，警方应该会放弃这个案子了，毕竟没有确凿证据和明确的受害人，只要师兄的试验数据不被发现，一切都可以算作个例。

十月二五日

我知道我现在不该写日记，我该去找师兄。但我现在心很乱，也许写下几行字能让我冷静下来。

五分钟前收到师兄发来的微信：阿池，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犹豫要不要回复他，这字里行间的疲惫与绝望让我心惊。这几个字很狡猾，看起来怎么理解都可以，即便被警方调查可辩驳的余地也很大，但我知道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师兄在求救。

坚持不下去就唯有放弃。他要放弃的是自己还是试验，我暂时无法分辨。若是前者，就算有警察监视我也必须去找他，若是后者，我就不能去了。更让人为难的是，若我想撇清自己，此刻最该做的其实应该是联络秦渡舟。但是不行，我不能。

秦渡舟，秦渡舟……

若没遇见过你就好了，若能不爱你就好了。

日记到这里结束，后面只留厚厚的空白。

秦渡舟的手指按在‘爱’字上，用力抠出一道深深的指痕。

他亲手诱捕了他的所爱，亲手给他戴上了手铐，将他送上审判席。

李风池，李风池……

若没遇见过你就好了，若能不爱你，就好了。

★★★★ ★

评阅语：

A，故事比较完整，也紧扣了主题，就是李风池的情感转变有点隐晦……但现在这样已经是一个比较好读的故事了！期待老师更多的作品！

狸花猫：好看好看耶！虐里带甜！但是确实略有隐晦了，隐晦到没太看懂，笑死。突然细思极恐，正经人谁会把心事写日记里呢，是不是就是想写给秦看的呢嘎嘎嘎。（支离叟：不敢写，字数超了，感情线略过了）

浅七：真·旗鼓相当，双向隐瞒和爱恋，因为师情而被诱捕，好奇后面师兄怎么样了呢？（支离叟：进去了，非法人体实验关三年，主角从犯罪关两年）

肖何人：故事很精彩，爱情在里边反倒分散了精力。不过最后落脚落得非常好。支老师把搞基的男人们放一放，这个故事再搞一搞，师兄怎么样？老秦怎么好的？我就认输了吗？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啊！（支离叟：我不要啊啊啊~~打滚ing，不搞基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555555）

北桥：开头的引言很切题，中间的文笔也十分流畅，感情隐晦但是能够理解，还挺喜欢这种风格的，读起来会很有画面感，学习！（支离叟：谢谢喜欢。）

苏杭雨：很喜欢（支离叟：谢谢喜欢。）

L：好看耶！以日记的形式展开故事，独具匠心。主角的情感转变确实是有些晦涩，尊敬、怜惜是如何慢慢质变为爱的呢？但是抛开感情线，剧情本身是精彩的，悬疑点设置得很好，情节一波三折，让人可以很快沉浸进去。希望看到支老师更多的文。（支离叟：其实是长篇的设定。碍于篇幅，很重要的感情线没写进来。）

stan：虽然知道原设定只是点缀，但还是想搞明白鬼门十三针是怎么回事。看到最后，只觉玄幻的设定像鸟儿落了地。（支离叟：敬请期待长篇小说《鬼针》。已经脑完了。）

狮子奋迅：一直害怕没有师兄这个人，是李风池对精神医疗工作绝望之后创造出的人格。读了个开头就让人不忍放开，很棒的叙事手法。（支离叟：李是个正常人，真正有点疯批的其实是秦。）

【书鱼联文】若没遇见过你就好了，若能不爱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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