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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桌讨论 | 数字技术、传播与都市文明的未来

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  · 公众号  ·  · 2018-12-12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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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  言 -

11月30日上午,在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和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共同主办的“沟通城市:数字技术与多元文化”传播与中国·复旦论坛(2018)上,快手公司副总裁何华峰、刺猬公社CEO叶铁桥、今日头条媒体合作副总经理王恒、新华网融媒体未来研究院副院长鞠靖、上海交通大学建筑系主任范文兵教授和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副主任、新闻学院副院长孙玮教授展开主题为“数字技术、传播与都市文明的未来”的圆桌学术讨论。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主任黄旦教授担任主持。六位专家学者从自身视角出发,针对媒介技术对现代文明的作用、如何理解媒介融合、如何理解媒介、如何看待传统媒体和如何设想媒介的未来五个话题展开对话。中心公众号特整理本次圆桌讨论文字记录稿,并全文推送。


媒介技术对现代文明的作用


黄旦(教授、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主任): 我们的圆桌也是一个很奇怪和有趣的搭配。我们中间有新媒体的、也有传统媒体的、有做建筑学的、也有传播学的。我们就想弄成一个“无从归类”的圆桌,把这么一些来自不同领域的嘉宾放在一起,从数字技术和多元文化的角度,对城市沟通的理解做出一种新的阐释。


让我来主持,也是很怪。因为我在新媒体方面是“慢手”,让我和“快手”们对话,是想造成如同徐冰老师说的、让不同的、碎片化的东西相互碰撞。他的作品,是鼓励造成东西之间的张力,让你反思你是如何活在这个荒诞的现实里面的。所以让我主持,也是想形成这种张力。


在座的几位,我就不一一介绍了,非常感谢这几位贵宾,这么忙的时候过来参加我们的论坛,为我们提供他们的智慧,我代表主办方表示非常感谢。


我想先请问五位嘉宾:我们这次圆桌的主题,是讨论“数字技术、传播与都市文明的未来”,那么,从你现在的角度看,媒介技术对都市文明最大的作用是什么?用一两句话概况一下。


范文兵(教授、 上海交通大学建筑系主任) :很高兴来这里。我的同行们都是搞建筑的,基本上不太会和媒体有交流。但是,近几年来,我们这个专业受媒体影响很大。大家不要看我们是造房子的,但是,我们的房子如何让受众接受,如何在建筑文化的形成过程中向公众传播,都离不开媒体。

茶歇时候碰到我们建筑专业杂志的几位编辑,我和他们讨论道,一定要正视未来。我们专业这几年出现了一个现象,就是“网红建筑”(包括网红建筑师),即某些建筑作品在网络中受到专业外大众的关注,引起大量点击,一些建筑师甚至像娱乐明星一样被大众关注。这些现象在一直以来比较稳定、封闭、静态的专业视角里面,是被有意无意间忽视的,很多专业人士认为这些不值得讨论。但我认为,应该要正视这些现象,因为这里面蕴含着中国建筑学的新的可能性。

十多年前有一位日本建筑师伊东丰雄,拿一个易拉罐然后捏扁,对未来建筑做了比喻。我当时不太理解,后来逐渐明白,他应该是想告诉我们,未来的建筑会越来越轻、越来越脆弱,用完即仍,与我们传统印象里的罗马、希腊建筑那样,屹立几百年不倒会非常不同。

结合今天的网络、媒介发展,建筑与城市的确已然发生了很大变化。举一个例子,我们现在所有建筑师设计商场时都会很困惑,大家知道,随着网络商业的发展,实体商店受到了非常大的冲击。现在大部分实体商场除了餐厅,就是亲子儿童教育消费空间。我们已经无法按照过去的方法设计商场了,里面的商店、储藏空间,就连电梯的设置方式恐怕都要变了。我们日常面临的所有的建筑类型,可能都会由于数字时代的发展,需要做重新思考。比如,刚刚大家谈到的送外卖这个事情,就是直接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我们建筑城市是什么?其实就是人们生活方式的载体。你的生活方式改变了,我们建筑学必然要改变。这些事情对建筑的方方面面,无论是生产、传播、功能配置,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图为上海交通大学建筑系主任范文兵教授发言


何华峰( 快手公司副总裁) :数字技术在急剧地改变都市文明。我是宁波人,1992年,我坐轮船到上海十六铺码头,转道去北京上大学。解放前,我的爷爷和外公也是经过十六铺到上海来。十六铺码头代表的是以机器为推动力的轮船,为上海带来了很多宁波人和其他地方的人,改变了上海的文明。

现在的数字技术比当时的力量更大。我经历过从PC互联网到移动互联网的阶段,专家们开会时说,移动互联网是PC互联网的延伸,现在回过头去看,大家发现移动互联网才是真正的互联网,PC互联网只是它很小的一部分。今天,在上海的上空,已经出现了一个数字城市,大家肉眼看到的上海,是它的一部分。


王恒( 今日头条媒体合作副总经理 ): 很荣幸参加这个活动。我从一个小点展开,说一下对现在的感触:我们今日头条有一个公益的产品叫“头条寻人”,是利用精准地图的推送技术,去帮助更多的走失者回家,和家人团圆。总结一句话,就是通过高效的信息分发,这个城市可以更加智慧,更加温暖。

叶铁桥( 刺猬公社CEO) 我们是做的垂直媒体。以前的媒体会综合各个领域的需求;现在,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则需要满足不同用户的需求。比如我们关注的就是内容的变化,促进内容行业的信息流动。刚刚黄旦老师说,快手很快,今日头条很慢;我们对他们的了解比较多,我会感觉,快手在实际理念上,比名字是要更慢一点。


从社会大众的观念来说,快手是一个短视频公司,从快手里面来说,他们自己不会认为自己是短视频公司,他们认为自己是人工智能公司,通过推荐算法让用户获取这些信息。他们也会认为自己是一个社区,除了有短视频,还有很多人在上面互动。可能我们做的工作,就是社会上更多人知道这些信息,让研究这一块的人知道,从而促进这一块的信息流动,这是我们做的工作。


鞠靖( 新华网融媒体未来研究院副院长) 我说一下我的观点。在现在这个时代,如同卡斯特在《网络社会的崛起》中说的,每个人都将成为一个节点,它的价值是通过信息的流入流出实现的。他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扮演信息流入流出的处理者角色,在都市文明中取得一席之地,从而融入这个都市,这个是我的基本看法。现在不仅仅是大都市文明,三四线城市也是,抖音、快手就是解决的三四线城市的问题。


我再多说几句,今天很有意思,我们都是从传统媒体出来的。之前我们在主流的媒体都工作很多年,觉得自己手上有一定的话语权。随着技术的发展,我们发现这个话语权在不断分散,也就是说,可以证明信息节点已经不是我们以前理解的媒体了,这是技术带来的变化。


孙玮(教授、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副主任、新闻学院副院长): 我想接前面徐老师的演讲来说。从我们新闻传播学的角度来看城市,我们把城市看成是一个交流系统,这个交流系统会受到非常多逻辑的制约,各种逻辑交织在一起,决定交流系统的动态发展。随着技术的变化,媒介的形式和物质逻辑越来越多地影响到我们现在的社会。在移动互联时代,城市的基本逻辑是交流系统,传播媒介的变化使城市这个交流系统开始被移动互联网的逻辑主导。这是我理解的、数字技术时代传播与都市文明的关联。

如何看待媒介融合


黄旦: 大家从不同的角度理解了数字技术、传播和都市文明的关系。如果按照鞠靖讲的、人人都是一个节点的这个角度来说,大刚刚家都是从自己的节点讨论了这个问题的看法。节点本身是在网络里面,不是孤立的、是关系的概念。我想问的第二个问题就在这样一个节点里面:你如何面对作为节点所遇到的这些关系?换一个我们熟悉的话来讲,我们讲的媒介融合,实际上就是在我们实践里面,你们是怎么理解这个融合的?因为节点不是孤立,和其他的关系在一起,在这个关系里面,我们讲对手也好、朋友也好,互相之间取长补短也好,包括建筑学上面对的,其实都是融合的态势。现在关于融合,有各种各样不同的说法:从我们过去讲的业务操作的融合,到产业文化的融合,到虚拟空间和实体空间融合,社会形态的融合,人的身体融合等等。在你们自己节点这个角度出发,你们是怎么看融合的?到底融合了什么?


何华峰: 我考察过,什么决定了一个媒体的影响范围?结论是一种媒体处理的数据量大小。从一张报纸到门户网站,它的处理数据的量是几何级增加。后来,新浪微博出来,只要140字就可以把文字发出来,不像记者要写的很多才能发,把内容的门槛降低了。


现在的短视频形态,门槛比文字低,因为不读不写的人,也可以发短视频和看短视频。随着技术的发展,媒介的门槛变得越来越低。目前最低的就是微信,任何人都可以用语音和视频来发出信息。媒介形态现在是多种并存,整体组成了一个多层次的系统,这是我理解的媒介融合。


图为快手公司副总裁何华峰发言


范文兵: 我们建筑学专业有个紧密的邻居,叫城乡规划专业,建筑师有时也会干些城乡规划、城市设计的事儿。但细究起来,规划方面的活儿,和我们今天这个话题离得比较远,因为中国的规划大致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过程,设计者要根据政府各种各样的政策一步步细化去做,与媒介的关系、互动、融合,是有一定迟缓性的。

而建筑这个专业,一直以来就有艺术属性、媒体属性。甚至今天一些美国学校的建筑学教育,就像在教艺术和人文创作一样,与欧洲学校的“造物”传统,就有很大不同。我们行业里的某个部分,也存在着类似艺术界的金字塔职业层级构成,比如“明星建筑师制度”,其设计客户与收费标准,就非常不同于大部分建筑师。而真正的明星建筑师,比如我们称之为现代主义建筑大师的法籍瑞裔建筑师勒·柯布西耶(1887-1965),他的作品及思想深刻地影响了我们专业的面貌,他之所以这么有影响力,不仅因为他的作品,也由于他持续不断地写书、在报纸开专栏、不断发言,就像今天这个时代在博客自媒体上发言的人一样活跃。我们这个专业,由于这样的特性,也一直是随着时代潮流在变化着,这个潮流中有相当部分取决于专业人员对当时媒介如何应用、融合。

在传统上,我们专业还有一个层面和媒体始终保持密切关系的,那就是建筑评论。真正好的建筑评论家,就应该要面对大众。我用“应该”这个词儿,是因为我们专业界普遍没有做到这一点,我们在意的,往往还是在专业领域里获得同行的点头。可我们都知道,从古至今,国外很多有分量的建筑评论家,都会在报刊杂志、网络媒体上活跃发言,他们会不断告诉大家什么是好的城市,什么是好的建筑。

前面我谈到的“网红建筑”、“网红建筑师”现象也是目前一个我们专业与媒介融合的突出现象。网红建筑借助大众媒体和网络媒介,通过好看的图像,好看的标题,好看的场景想象,与娱乐明星的结合,切中大众或文化消费、或阶层想象……等一系列心理原因,点击率变得很高。前两天我在同济开了一个会,得知我们行业一位建筑师统计了自己的一个网红建筑的点击率,达到8亿,这让我非常惊讶。而为什么一些建筑能够成为网红,真得是需要我们仔细地、正面地做研究的。


鞠靖: 我们的单位是融媒体未来研究院,有一个“融”字。我们研究院和新媒体和新闻业务的研究、舆情研究都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更偏向于技术的研究,把新技术引入我们的媒体中,为我们媒体所用,产生新的商业模式和产品,这是我们研究的东西。

说到媒体融合这个概念,就我的认知来说,谈论媒体融合比较多的有几个层面:第一个就是管理部门,比如说中宣部谈媒体融合;第二个就是新闻媒体,或者说是传统媒体,我把新浪、腾讯这些网络媒体排除在外,我们的传统媒体包括新华网,还有高校在谈。我们很少听到,腾讯、今日头条、快手这些公司谈媒体融合。一般是我们传统媒体等着和他们融合,他们是新的生产力代表,所以他们要来融合我们,我们想和他们融合,很多时候是这样的语境。

我的理解,其实更多的就是我们对于在新闻生产这个层面的融合,包括很狭义的新闻生产,还有新闻内容的分发、传输。我们站在编辑部的角度,站在传统媒体机构的角度谈媒体融合。在我看来,真正意义上的媒体融合要跳出这个框架。

我之前看过黄旦老师一篇论文,题目大概意思就是对媒介融合的再反思。这个和我们的看法是比较一致的。我觉得,我们很多的技术还在发展过程中,我这个看法有一些技术决定论的意思,但是我觉得客观的情况就是我们很多技术在发展过程中,媒体讨论媒体融合的时候,往往搞得似乎这个技术已经定型了。我们谈人工智能可以取代记者和人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人工智能可以做什么。剑桥大学等的研究报告说,2024年人工智能可以写高中水平的作文,到2024年只能写高中阶段作文的话,我们担心什么?我们把人工智能使用作为媒体融合比较重要的内容,我们的依据是什么?

我们在会前谈到了VR,我们看到VR的发展是不太成熟的,我觉得VR的兴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脸书收购了Oculus,收购了一年以后,Oculus创始人辞职了,上周,Oculus的联合创始人也辞职了,这是因为它的技术距离应用场景有很大的空间。2016年被我们称为VR元年,两会报道也用了VR,我们对技术有一个误判,而媒体融合往往是在这样一种焦躁和误判中进行的,我们很多时候要回到技术这个问题来谈论。

现在我们说媒体遇到危机,谈论媒体融合的时候,往往前提就是说,我们遇到了一些新媒体、新技术的挑战,我们传统媒体和用户的连接失去了,我们要重新找到这种连接。如果我们对技术的理解没有到这个程度的话,我们这种对媒体融合的焦虑是不是仅仅是一个焦虑?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案。

再延伸一下,为什么快手、抖音会火?这个中间的机制是黑匣子,我们更多是事后解释,它为什么会火?有人说原因是技术的普及和下沉。我觉得这个是事后解释,我们还没有找到这种真正的机制,这是一个黑匣子。


叶铁桥: 刚才说到媒介融合,我觉得媒介融合和媒体融合不是一个概念,媒介融合整体上来说,就是让大家更加身临其境去了解一个东西,从文字到图片到视频到VR,让人身临其境体会一些东西,这些大的趋势是非常明显的,不会改变,不会倒回去。我们越来越清晰地看到这些东西,尤其是物理的实体,我们看到更真实的场景。


我们今天谈媒介融合的时候,我觉得可能会有几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现在的网络做的事情,就是把以前所有线下的东西搬到网络上,这种线下的东西原来的状态下可能是什么?比如说淘宝上的商品,一个一个变成线下的东西,融合进去,变成大家可以消费的内容。今天,这是得到了非常大的扩展,不止是原来的淘宝上的商品可以变成线上的数字商品,比如说外卖兴起以后,所有的餐馆,以及里面的每一道菜都数字化了,这是重新的融合。就是物理介质和数字的融合。这个融合也是一个大趋势。产业界有一句话说,所有的传统行业值得重新做一遍。这会让传统行业里面的信息,可以和今天的数字场景全部融合起来,这种融合是一个整体的趋势。


另一方面的融合,我觉得是一种可选择机会的融合。以前我们在接触一个媒介时说,媒介传递出来信息,是通过单一的渠道去选择,给我们的选择机会比较少。今天我们在选择一个东西的时候,它可以传递出来的渠道是特别多的,我们可以看到,原来的媒介渠道传递出来的信息,比如说你看报纸,只能通过纸质来看,要看电视,需要客厅这个场景,相反,今天很多信息,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展现给你。像现在一个小小的微信公众号里面的信息,会根据你所适应的场景,你开车的场景变成语音来给你,这个是我所理解的媒介融合。


王恒: 要说媒体融合,可以看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我理解有这几个变化:一个是用户的思维。像以前商家也好,作者也好,很多时候是不太注重用户的反馈。我之前是做广播,广播叫做听众,电视是观众,平面叫做读者,现在都是叫做用户,因为我们有了更有效的用户反馈机制,更注重用户的反馈。

还有一个就是数据处理的能力。之前很多作者其实是没有数据的,他们不太了解我写的东西是谁看到,看到以后是什么样的反应,看到的人是什么样的人,用户画像是什么样。现在很多的平台有数据和数据处理的能力,很多大的媒体,像新华网,也是用自己的大数据做数据分析。

刚才鞠老师讲短视频的内容为什么火,我们反过来分析,有很多的原因其实在之前可以预测到。举一个例子,如果是一个超市,这个超市对所有的顾客购买行为有数据的统计,也有分析,他可能发现购买蛋糕的顾客会随手买一个叉子,比如说80%的顾客是这样子,那么商家生产一个“有叉子的蛋糕”,大概率是可以卖得更好,这是最基础的数据和数据处理能力。

另外一点,是和新的传播形式相关。现在我们看互联网、新媒体传播的形式在传统都有。像现在所说的自媒体作者,放在十几年前,也许就是报纸的专栏作家。

还有刚刚说到的今日头条寻人,精准的地图推送,我是这个小区的用户,我们可以通过告示到这个小区下午三点停水,现在我们互联网、新媒体的内容,可能在之前都有,我们就是用新的技术提升了信息传播的效率。这是我的理解。


图为今日头条媒体合作副总经理王恒发言


孙玮: 我挺激动。延森说,二十世纪八十、九十年代的互联网,也就是PC互联网,和后面的移动互联网,完全不是一回事。早期的互联网就是叶铁桥讲的,要把世界装进媒介里面,然而,现在的移动互联网怎么样了?世界成为一个媒介。


我想用我理解的媒体融合和节点来说。德布雷有一句话,“媒介圈不比生物圈大,也不比生物圈小”,这是我理解的媒介融合。就是融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我很喜欢这个“连接一切”的说法,把生物圈所有的东西全部联结在一起。


如果这样理解媒介融合,那么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理解节点,传播的主体节点是什么?新闻专业主义的想法,就是要把大众媒介、新闻传播从社会系统当中分离出来,作为一个子系统、一个专业的系统、一个节点,来从事生物圈的传播活动。这是印刷媒介时代的思路。


到了现在,我们说,世界就是一个媒介。我们看到,这种分离的思路,也就是新闻传播媒介作为一个专业系统要从社会系统中剥离出来成为一个专业系统的想法,必须被彻底颠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需要换一个思路,新闻传播要嵌入,要从分离的状态、大众媒体分割在外的状态,嵌入大的媒介圈里,就是要连接一切。在这个思路下,我们看到,媒介融合是生物圈、媒介圈的融合,新闻传播的节点不是专业新闻机构可以垄断得了的,这个社会基础已经变化了。媒介融合状况下的节点,我自己理解就是一个智能身体、一个节点主体,可以是专业的大众媒介,也可以是自媒体,也可以是一个被我们现在智慧城市数据浸透的建筑,这些都可以是节点主体。


第二,我写的媒介融合的文章提到了人工智能。现在的融合,最基础地说,就是人和技术的融合。延森说人是最初的媒介,在原来技术没有发生的时候,人就是连接一切的媒介。现在,人工智能技术和人高度互嵌,我称为“赛博人”,也就是半机器人。制造这样的智能身体、也就是这种存在作为节点主体的时候,人就变成了最终的媒介。延森说,人是最初的媒介,我们现在看到,人变成了最终的媒介。


最后一句话,在人的智能身体变成了一个媒介圈、生物圈中的传播节点主体的时候,我们要关注的是,机器的逻辑、技术的逻辑、媒介物质形态的逻辑是如何嵌入到我们在座很多人文学者所关心的文化、社会、历史的逻辑当中的,以 及这两种逻辑互嵌以后产生的,整个传播网络、媒介圈发生的人类社会文明的巨大变化。因此,德布雷说,现在媒介圈是视频圈,活生生的身体战胜了要转译的语言,变成了生物圈、媒介圈里最基础的、主导性的逻辑。

如何理解媒介


黄旦: 我们刚才讨论更多的就是融合,媒介融合其实牵涉到媒介本身的问题事实上,对媒介如何理解,也就关系到怎么理解融合的问题。融合已经谈完了,大家都是处于不同的位置谈融合,你们是怎么理解媒介的?媒介在你们心里是制度、技术、机构、技巧还是一个平台?它和其他的东西之间是什么关系?


图为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主任黄旦教授主持圆桌讨论


何华峰: 短视频的出现,让大家有机会看到一个更大的世界。我这个PPT取名“人工智能与手机短视频交汇处”,我理解,人工智能就像长江,手机短视频相当于汉江,它们的交汇处会诞生一座城市。

我刚刚给大家看了几个视频,其实还是挺不寻常的,因为它们的出现要符合几个条件:

第一个就是手机的普及。大概几年前开始,小米的智能手机是低于1000元,现在几百块可以买一个比较好的手机,这导致贫困地区的人可以买的起手机,手机上有非常好的摄像头。

第二是流量。大家可能想不到,中国有些偏远地区的手机4G信号,比复旦大学周围要好。为什么?中国铁塔把机站建到中国的各个地方,那边使用人口很少。我听一个同事说,他们甘肃那边的老家,国家对流量有补贴,村民花几块就可以用大量的手机流量。

第三就是短视频的技术,手机的普及和流量的降低让大家拍短视频很方便。

这几个因素加起来,中国在世界上都是比较领先的。手机短视频的出现是基于这些条件。再加上中国快递的普及,手机支付的普及,中国的环境非常有利于创新。5G的时代,技术还会快速地演进。就像长江到了武汉后,还会继续往下走。所以,快手本质上是一家人工智能公司,短视频只是目前的形态。


黄旦: 我问的什么是媒介,你用视频说明,是人工智能与手机短视频的交汇处,我可以概括,你所理解的媒介就是这个交汇处。那么,我给你留一个问题,离开了交汇,人工智能是媒介吗?手机短视频是媒介吗?不必回答。


王恒: 我之前上学的时候,学的就是传统的广播电视编导专业,那个时候,老师讲的都是媒介是一个工具、信息触达我们的一个工具。现在我狭义地理解这个媒介,我还是这么理解,它是信息触达的工具,只是之前我们把信息更具像的理解为资讯,现在是更宽泛的理解为信息。比如说我们看到的美团骑手,当美团的后台把订单用户的信息、地址,怎么把这些设计一个好的路线给快递小哥,这个就是媒介,不管用什么触达到用户,这些都是媒介。

叶铁桥: 以前理解媒介,就是从传递信息这个角度去理解,比如说纸张,电波等等,现在,手机或者是其他的通讯工具也被理解为媒介。这么多年来,有一个概念是很流行,“万物皆媒”,认为所有的东西都是媒介。这些年发展下来,我们可以感觉到,我们把很多东西当成内容来消费。以电商的产品为例,我们去淘宝买一个东西,你去消费产品以后,然后给反馈,这个产品就变成了媒介,是有一个对它可以评价的机制。像外卖也是一样,对一个餐馆来说,他生产的食品到了消费者那里,这也是一个内容,这个内容会转换,会变成一个评论变成平台上,也是一个媒介。这些东西让媒介越来越彰显,万物皆媒,这个就是我的理解。


鞠靖: 我对媒介的理解就是“媒”,通俗来说媒介就是做媒的。

我也赞成“万物皆媒”这个看法,我们做的很多的研究,是基于“万物皆媒”这个理念。我们知道做媒有几个要素,首先要有连接,要有和方方面面人的连接。否则就没有男女方的资源,那么就无法做媒;第二要有工具、或者是平台来做媒。像现在的一些平台,传统的社会,都是靠人情关系、社会关系来解决这个问题的;第三要有反馈机制,这个媒人的话出去以后,人家答应不答应,这个要有反馈机制;还有要有收益,不能白忙活。

我们谈媒介的话,技术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我们首先谈连接,我们觉得媒体碰到的问题就是失去了和用户的连接,这些能够发展得比较好的新媒体,都是比较好地解决了连接的问题。

第二就是要有平台。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我们传统媒体做得不是很好,我们平台是建立在别人的平台上,我们发现从去年开始我们有一些传统媒体提出来要建自己的平台,像人民日报。这个自己的平台怎么建?花多大的代价?不知道。但这个是方向,要有自己的平台。

还有传播的反馈机制、对用户理解的反馈机制。现在我们是通过技术、通过用户画像来解决问题,我们研究院自己有一个很重要的研究方向,就是传播效果的研究。

最后一个就是收益。当有了连接之后,你可以解决问题,有自己的平台,也有反馈机制,那么收益就会来。如果没有收益的话,那就说明你和用户的连接是有问题。我从这个层面来理解媒介。


图为新华网融媒体未来研究院副院长鞠靖发言


范文兵: 建筑其实一直以来就具有相当强的媒介属性,很多建筑,我们一看,就可以大概知道是什么年代,是什么风格,这就是建筑媒介属性在起作用。比如中国历史上。老百姓的房子和官家的房子,从开间、颜色、用材,就非常不同,一眼看过去就能明显区分。即使我们现在做设计,比如在内地做政府办公楼,往往就会要中轴线、对称、大台阶,而在南方一些地方,可能就会把政府办公楼的门厅做的很开放,让市民随便进,建筑可以清晰地体现出欢迎或高高在上的不同信息。

我们这个行业中有一个附属行当,叫建筑摄影。在中国前三十年的大发展时期,这个行业并没有像西方同行那样发展出来,但这几年,建筑摄影这个行当,越来越发达,很多建筑师建好房子后,都要拍“定妆照”。因为到了今天的网络媒体时代,一些建筑的生产方式开始发生变化。比如,有一些客户受到了现在媒介的影响,他对建筑的要求除了基本功能外,他可能还会和你说,这个造好的房子上相吗?有可能成为网红打卡地吗?这个对媒介传播效应的追求,开始变成一个普遍的商业诉求。这一系列事情就会导致,我们这个传统行业,发生了非常多有意思的变化。


孙玮: 非常多的学者提及媒介的多重性。延森说,媒介有两重性,一个就是再现,我们主流的大众传播学、新闻学,很多的理念,比如真与假,都是来自于这个媒介预设传统,在这里,媒介是对现实世界的再现。


延森说,媒介远不止这个含义。媒介还是一个交流、社交、行动的资源,它的问题不是在于真假纬度,而是交流行动的资源,我们的社会交往、人和世界、人和人建立关系,都要用到媒介。媒介是非常重要的资源。基于这样的媒介预设来看我们现在的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新闻,就和新闻专业主义讲的新闻不一样。媒介的预设,是传播学现在要转移、创新非常关键的点。我们要看它的预设是什么。


前面,我把传播节点主体看成是一个半机器人。如果是这样的预设,那么,媒介是一个主体,因为人是媒介了,媒介是一个传播过程中有原生动力的主体。他不是对现在世界的再现。媒介还有一个维度,按照后现象学的说法,是一个装置,是我们存在的方式。

如何看待传统媒体


黄旦: 在座的除了范老师、孙老师以外,其他四位都是从传统媒体出来的。现在,现在有个说法,说传统媒体人才流失,也就意味着,各位都是流失的人才;我说,这个不是流失,是流动。我想无论是流失的人才,还是流动的人才,下面都请几位“流”过的嘉宾重新看待一下你原来从事的职业。你怎么评定过去这个范式?现在要变化的话,它应该从哪里着手?


何华峰: 我举一个例子,比如伊朗的首都德黑兰,假如我现在给你一张去德黑兰的机票,你会怎么想?你可能会觉得很危险。但是,中石油有很多员工去过德黑兰,他们告诉我,德黑兰在安全上甚至可比美北京。为什么中国人觉得德黑兰危险?可能是因为,过去我们运送信息的管道太窄了,只能运送一些被挑选过的、更吸引眼球的信息。在新媒体时代,运送信息的管道变粗了,我们有机会更直观地看到更多的信息。


王恒: 我原来从事的是广播,现在来看,广播是活得比较好的传统媒体。就我现在了解到的,我原来的同事、合作的地方电台,危机感都比较弱,为什么?

我后来思考了这个问题。我觉得,一个是广播的应用场景,随着私家车数量的提升,车载电台的应用场景没有被新媒体大规模覆盖;还有一个是广播电台的收益比很高,一个频道十几个人,每年有上百万的广告收入。电台受到的冲击很小,我了解到他们要做融媒体,是主动在求变,不想被逼到一定地步再做。

回顾之前从事这个职业的话,我觉得广播有两个不可替代的作用,一个就是声音的伴随性,无论传播介质有什么变化,媒介有什么变化,这个是不会变的,即使我们的眼睛、手被占领,我们的耳朵依旧可以干很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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