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来自哪里?我们,我和你——我们见过么?
你似乎有点委屈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们,大抵也就在刘欢的歌声里有过几面之缘吧。
你干嘛非要叫这种名字呢?多奇怪。我抱怨道。
你带着几分无奈说,这事也不由我做主啊,可能是因为我爹妈是刘欢的死忠粉吧,也可能是他们致力于把我培养成一名奥运宣传手,最大的可能还是为了让你们看着难受吧。说着,你不怀好意地咧了咧嘴。
说实话吧,你的名字真是挺糟糕的。你看看人家什么“乡愁”“归来”的气质多么诗情画意,还有隔壁的“让我为你画张像”,他可是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小画家,将世间百态描绘得活灵活现的,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你呢?要不要也学学“擦了我的名字”讲讲你的名字?我语带嘲讽。
你恼怒地抬头:我的名字多好的寓意!我和你,心连心,这是多么和谐美好的景象!还不是你们这些庸俗的人,没有深刻的思想内涵,都诠释不好我的名字!
那么,你愿意写给哪个“你”呢?我好奇地问。
你的眉眼突然静穆起来,声音轻且郑重:那一定是每一个写字的人。写字的人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他们能让尘埃里开出花来,能让荒原上漫生出无际的野草,能让废墟上升起朝阳澈澈。他们能让平平无奇的生活深了轮廓亮了色彩,庸碌者成了英雄,高高在上的人却被毫不留情摔进泥里,对那荣耀抬头仰望。那文字是千疮百孔里的一线微芒,是虞渊深处的半缕阳光,是漫漫长夜里那些人怀着无声的爱和恨,翻来覆去地攥紧几句默默无闻的话语,从中汲取勇气静待黎明。
因此我们得以有喜怒哀惧,四季风雨。因此我们得以相遇,得以热爱,得以失去。因此我们得以平等——共同分担这个种族的痛苦与光辉。因此我们这群不堪一击的凡人,得以在命运面前固守尊严,嘲弄生活;得以对宇宙呐喊:老子就是根苇草也比你丫强!因此那微弱的余音得以回响不止。
因此作为学生的我要坐在这和你聊天,写下这些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也是真心。你轻笑,身为一道见过万般笔墨的作文题,我不得不说你写得真扯。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马丁·布伯的家伙?
一个思想家,写过一本和你名字一样的书《我与你》,他说决定一个人存在的,是自己同世上事物发生关系的方式,分为两种:“我—它”与“我—你”。带着预期与对象建立关系,就是我与它的关系。与事物的本真相遇,就是我与你的关系。
是啊。“你”可能是满脸皱纹的老人,是街上舔冰棍的小孩,是拿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是卖早点的阿姨,是吃着盒饭的农民工;也可能是莫名其妙汪汪叫的小狗,随风轻摆的小花,从枝上失足掉落的一颗果子。但是我,我是一个写字的人。我可以用文字影响千千万万个你。宇宙很无知,它不知道对错生死,也不知道“我们”,可以被称为“我与你”。
看你凑字数也差不多了,我先去祸害其他学生了。你慢悠悠地离开,回头:我提醒你一句,不管这篇文章得几分,你都给我继续写下去啊。
慢走不送。看在你配合我还不错的情况下,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吧。我对你的背影挥挥手,伸出右手小指,唇瓣无声地一开一合。
我和你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