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解人颐
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中曾记载户部银库之内有所谓的“守库神”之说，真假已不可考，不过这倒使我想起了以前听说的一个关于大户人家库房的故事，那是一个老巡警的奇遇。老巡警姓秦，解放前在租界的巡捕房里工作，解放后就回老家转业到街道工厂里面去看仓库了，人很善良，一辈子没结婚，当然也没孩子，但是对孩子特别好，也是个故事大王，这个故事就是他说出来的。大家也就姑妄听之吧。
租界巡捕（资料图）
当年的老秦还是意气风发，一表人才，因为和巡捕房里的头儿有点沾亲带故，所以被分配在了市中心的路段巡逻。那个地段商铺林立，油水比别的地方都多，而除了商铺之外，那边还是当年众多富户权贵的宅邸所在，出入其间的非富即贵，乱世之中，各家各户也都有自己的看家护院的保镖，所以罪案率也几乎是全租界最低的。可是最近老秦却遇到了几件麻烦事，接连有人来报案，说家里被盗。而巧合的是被盗的都是大户人家，并且都是在米面粮油买卖里囤货居奇，大发国难财。这些案件基本上每三天一起，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家来报案了。老秦作为街面上的巡警，虽然这么大的案子不是由他来侦办，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层层压力下来，要老秦日夜注意小心街面，有什么情况不对就赶快回报，也搞得老秦是睡也不好，吃也不香。
租界（资料图）
这天晚上离上次作案，已经又过了三天了，按照案发的时间规律来看，不出意外，今天也许又会出一桩案子。老秦吃完了晚饭先睡了一觉，到了晚上十二点一过，就穿上了便衣，悄悄地在各户人家之间穿梭溜达，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四处转了两三个小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反而在路边看到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此时已是深秋时分，而路上躺着的流浪汉们依旧是衣衫单薄，在秋风之下，仅以纸板，报纸遮身，再看看身边的这些高墙大户，老秦也不禁心内唏嘘。一晚上什么动静没有了，想来大概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老秦正打算转身回家，突然看到前面一户人家的墙头上，嗖嗖嗖穿过三个白色的影子在那边晃晃悠悠，不一会儿就落了地，落地之后速度极快。老秦从后面赶过去，只看到最后一个正在墙壁拐角处，用力喊了一声，“什么东西”，那些白影似乎晃了一晃，但是并没有停，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老秦就在他们经过的地方，意外的发现了一枚戒指。老秦赶忙将戒指捡起，装在口袋里，再四下搜寻，结果确是一无所获。
地上的戒指（资料图）
第二天一早果然又有人来报案了，说家里太太房内的首饰盒被盗，全部的金银首饰几乎被偷得一件不剩。那户人家是政府大员，和租界里的洋人警司关系密切，刚一报案，洋人警司就将巡捕房的头叫去，骂得是狗血淋头，限定七日之内一定要破案。一大早就被寻了晦气，巡捕房的头也没好心情，老秦悄悄地敲开了他的办公室的门，将自己昨晚的见闻一五一十的对头儿说了一遍，刚开始头儿还不信，可是直到老秦拿出那一枚戒指，对头儿说，你不妨去问问他们的首饰里是不是有这一枚戒指。头儿接过戒指，半信半疑地对老秦说，“这事儿不会这么邪门吧？”询问下来的结果，这戒指还真是那户人家的，这下头儿也不得不信，不过这白影是什么，为什么会偷东西，怎么破解缉拿，根本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巡捕房的这个头儿，是个欺善怕恶的主儿，平时对上头都是百般逢迎，对下面表面看起来笑嘻嘻的，实际上却是刻薄寡恩，随意克扣粮饷，所以下面大家都称他叫“笑面虎”。
笑面虎让老秦先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开始想这个案子怎么解决，老秦出了办公室门，走到大堂，碰到了几个以前的巡捕好友，他们负责的区比起老秦来差得多了——贫民窟，烟花坊，都在他们的管区。难得见到，大家就坐下来喝杯茶聊聊，通过聊天，老秦了解到，最近在他们那边也出现了一件怪事，常常有那些穷的得叮当响的人或家里有重病，没钱医治的人，一觉醒来，自己的床边发现一个银包，里面或是几块大洋，或是几十块，恰好够他们度过难关。谁都不知道这个钱是哪里来的，偶尔有人传出看见家里附近有白衣人出现，大家都传说有一个白衣菩萨来搭救大家。老秦听了虽然感到奇怪，但也并没有多想什么。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案子依旧是毫无进展，到了第三天晚上，笑面虎神秘兮兮的对老秦说，他托人从别的地方请来一位高人，最擅长降妖伏魔，画符抓鬼样样精通。今天离上次案发又是第三天，看来又会出事，就让老秦带他去那些大户集中的地方，布下陷阱迷阵，专等那些鬼东西来。上头交代，老秦不敢不遵，当天晚上就带着那位高人，去了自己的管区，说起那位高人，长得也甚是奇怪，五短身材，身高一米五都不到，浑身上下却是一个猎户的搭配，随身背着一副弓箭，腰间挂着一只大葫芦，对老秦自称叫李爷。李爷一路上细细询问了老秦当晚的见闻，断定这是用的五鬼纸人搬运法，但凡用这种法术的人，必定不能离开纸人太远，不然法术不灵，所以纸人进去的时候，施法者肯定就在宅子外面的某个地方，到时候只要找到施法者，这案子就破了。两个人先在小酒馆里饱餐一顿，别看这李爷身材矮小，饭量却可以比得上两个老秦，两人吃完之后，天也黑了，李爷让老秦先睡一会，自己坐着就行。老秦本来看着这个人就不舒服，心想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可先休息了。
街角发现的纸人（资料图）
晚上十二点刚刚到，李爷就来催老秦起身了，老秦睡眼惺忪的换好了衣服，两人一起走到了街面上，此时的街面上万籁俱寂，一个人影都不见。李爷走路步伐快，一会儿这里看看，一会儿那里瞧瞧，鼻子又到处的闻着，老秦跟着他走得气喘吁吁，突然李爷说，“南面，快”，说完也不管老秦，一个人就往南面窜了过去。老秦见状，赶忙跟在后面赶，跑过了两条街，只看见李爷弯弓搭箭，嗖嗖嗖对着墙上同时射出三支箭，接着听到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老秦和李爷赶过去一看，是一个手掌大的纸人，抱着一个布包，被箭射中掉在了地上。布包打开，里面都是金银细软，纸人被箭射中了，还在地上不住地抖动，就像有生命一般。李爷让老秦收好布包，自己则拔下箭，将纸人拿在手里折了几折，从葫芦里喝了一口酒，对着纸人就是一喷，纸人嘭的一声火起，烧完的纸灰全都向街的另一个方向飘去。李爷看着纸灰的方向，立刻又顺着方向奔去，速度奇快，老秦还没追到，就有听到前面三声弓响，在夜空中回响，接着又是一阵铜铃响。等到老秦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人身中一箭，被罩在一张大网里，然后身边散落了好几张白色的纸人。李爷斜着眼对着网中人说：“都什么年月了，还想着劫富济贫呢，真以为自己是活神仙啊。你也不要怪我，我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遇上了只能算你倒霉啦。”网中的人身着黑色夜行衣，虽然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摸样，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听了李爷的话，老秦想到之前自己同事说的白衣神仙送钱的事，两个一联想才彻底明白，原来就是这位黑衣人从那些富户家里偷了东西，换成了钱去接济穷人。
射出符箭（资料图）
网中人不断挣扎，却无法挣脱，李爷冷笑的对他说，“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啦，这个网遇水则松，你越用力只会越紧，我劝你省省力气，一会儿三箭发完，废了你的功夫，我就喊警察来。”老秦心里一动，正巧边上有个防火的水缸，前几天下了雨里面存了一点水，老秦装作要冲上去打黑衣人，有意踢翻那个水缸，水缸里的水顿时向黑衣人那边流去，那网一沾水果然松了，黑衣人用力一举，将那网托在手里，对着李爷就丢了过去。李爷见势不好，慌乱之中又发三箭，黑衣人跳出网外，躲了两箭，左手却中箭了。李爷被网罩住，一时腾挪不开，黑衣人也不再恋战，三跳两跳就跑得无影无踪，老秦嘴里喊着别跑，也赶着去追黑衣人，结果当然是没追到黑衣人，无功而返。
黑衣人（资料图）
第二天，李爷将昨晚的情况对笑面虎一说，老秦立即被革职，在家等候发落。当天晚上，老秦只觉得屋顶有异样声响，过了一会儿从窗户中丢进来了一个布包，布包里有五十块大洋，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李代桃僵，要你顶罪，快跑！”老秦看了字，心里十分害怕，也不敢久留，当天收拾了行李，带着五十块大洋就逃出了租界，第二天一早搭了船就去了外地。
后来没多久就解放了，老秦偷偷回去过一次，才发现笑面虎等人都已经被审判正法，自己看看情形，索性回到了老家，就在街道工厂又找了一个看仓库的工作。也正是如此，我才有机会听到这个故事。
唐朝开国功臣徐懋功（资料图）
乱世之中，侠义之士往往多见，自古至今，每当天下大乱之时，必有道家的不世奇才出现挽狂澜于既倒，扶社稷于危倾，如周朝姜尚、汉初张良、三国诸葛亮、唐朝李靖、徐懋功、宋朝苗光义，再到明朝的刘伯温等都是道家人物。这个故事中的黑衣人，也许比不上这些前辈大家，但是其锄强扶弱，救民水火的心是一致的，可惜未能知其姓名，只能以故事来纪念一下。
（编辑：玄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