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冬天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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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冬天毛  · 公众号  ·  · 2017-08-19 15:46

正文

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过随笔了,或许有好几年了。


严格来讲,如果把奇思妙想也算作随笔的话,那么我半年前初开这个公众号时,是写过几篇的。


但是,我今天动笔的目的,只是表达和记录一些模糊的感受。比起思想的分享,本文首先是写给我自己的。我对它寄予的希望,是我自己能够在完成它的过程当中,理解自己的生活,或者说理解自己的人性。


换言之,我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就算无法给出解答,也至少可以读懂问题。


所以,这是一篇更纯粹的随笔,比起中学时代每周那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一篇更加纯粹。


写给我自己。


写给试图理解我的人。


写给那一去不复返的七年。






我想起本科毕业的时候,自己曾经写过一篇类似的日志(很有可能就是此前的最后一篇)。依我的印象,那篇文章的大意是与过去在美国度过的近四年时间“和解”——原谅那孤独的、执拗的、空虚的、苦心孤诣荒废的四年。


我想,那个时候我即将在一场气势汹汹的鹅毛大雪中乘上回国的飞机,永远地离开那座大学城,躲开随后而来的北美寒潮(虽然事先并不知道),迎来半年的国内生活,其心情想必是能容许过去的一切随风飘散的。


但当我翻出那篇随笔时,却只在字里行间看到“无法释怀”和“无话可说”这样的字眼。


这反而令我对过去和现在的自己感到释然,从而也弄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我从未与这些年的时间达成所谓的和解。自始至终。


这些年,我收获了很多宝贵的财富,但与此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无可替代之物。


也许我所赢得的完全不输给,甚至其效用和不可替代性远远超出我所失去的。甚至我自己也多半会承认,现在的我,远胜于那个本可能存在的一直在中国生活至今的我。


但我最终也不会选择和解,时间亦无法屈服我的感受。我会用怀恋的口吻回忆,为其涂上朦胧色彩的,只有到18岁为止的那些年月。






就快要回国了。这次,是一劳永逸地。


我坐在床上,用22公斤的个人物品塞满了准备托运的60号纸箱,用48毫米胶带把箱子和自己都一层一层严丝合扣地封存起来。


无论是非好坏,一切都将结束。这种时刻总是伴随着无可排遣的空旷感,就像后半夜的长梦醒来时一样。


没错,一场梦就要醒了。


日本的恐怖漫画大师伊藤润二有篇作品叫《长梦》,讲的是某家医院收容了一位奇特的患者,此人苦于梦境的体感时间过长,从主观上连续数日的梦境开始一步步恶化,直至数年、数十年,乃至于精神在一夜间经历数百年的长梦,并且还在一夜夜不断变长。


而随着梦境变长,患者的外貌也开始变得愈发形容可憎。


伊藤润二在创作《长梦》时或许没有想做出什么社会心理方面的暗示,但我如今却发现了它对于我生活的象征意义:即便是一场梦,只要主观时间够长,也足以对人造成彻底的扭转和异化。


而这场七年长梦,足以改变一切,足以杀死入睡前的那个自己。


我是谁?


如果不弄清这一点,我将继续作为过去自己的残骸与梦中杂质的不受祝福的结合体一直生活下去。


唯有理解现在的自己,我才能真正逃离梦境。


这事要费些工夫,但非做不可。






上两段文字是分两天慢慢写出来的,今天是第三天,也是出发前的最后一晚。


今天,我和兰多姆玩了最后一局LOL。


在Skype通话里,我说:


我们是Skype群仅存的两个人了。


这话说来有些凄凉,但大二时,Skype群里一起打游戏的人最多能有六七个。平均也有三四人,有时会一起开着通话插科打诨玩到深夜,或是聊到深夜。


而随着组员渐渐离开,自打两年前起,通话的频率已经低到一个月也未必有一次,而上一次恐怕已经要追溯到去年了。


我对兰多姆说,Skype群曾是我们的精神家园。


或许也是一座孤岛。


拳王李淳的《肥肠之神》里,肥肠店老板老胡最后告诉学徒小刘:


你才16岁,你还得读书,念大学,离开这里吧,这里没了小发廊,从今往后也不再有肥肠了。电信路从此没了生活,你需要去别处寻找你的生活,you gotta be a man.


如今想来,我们大概也是同理,只是故事最后的散席总会有些让人心碎。


愿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生活。






最后一天了,就再多写一段。


我是一个脑筋闲不下来的人。当我发愣时,头脑就会开始随机唤出一些记忆中的场景,其中大致分两类,一类是我成长过程中反复身处的地点,另一类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旅行中仅造访过一次的地点。


这种记忆场景的唤起在平时是不带有感情色彩的,但确实存在一种能够对其赋予感情的催化剂:凌晨时分的室外空气。


这听起来很玄乎,但事实诚然如此:对我来说,凌晨时分的晚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清新味道,当它的魔力贯透我的鼻腔,那些记忆中的场景就会剧烈地拨动我的心弦,“比往日还要强烈地摇撼着我的身心”。


而对于如今的我来说,这件事之所以意义重大,是因为它意味着在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之间依然保有某种奇妙的同一性。那些记忆中的场景里,含有通向我自身深层意识的钥匙。


“无论怎样,记忆中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总是伴随着那么一股烧荒草的味道。”






林林总总说了许多,但到头来还是一个感受:空荡荡。


人的心就像一个容器,平时一件件往里塞东西,但总有天把它一次掏空见底,看看容器本身还没变形,于是一个人生阶段过去,一个新的阶段又告开始。


最后,我又想起了去年年初写下的一段话。随着启程的日子渐渐逼近,我也愈发频繁地想起这段话,就用它作为本文的结尾吧:


时代的洪水已经远去。现下和此前之间产生了巨大的断层,好的东西和坏的东西都一概被冲走,远古的生物成为化石,此外杳无踪影、恍若隔世。

如果重来一遍……


 2017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