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说:
在社会的普遍认知里,北大、清华、人大这样的名校,其毕业证今天仍然接近于一张优质生活的认证。人大毕业生伍继红拿到了认证却竟然失败了。这触动了人大校友内心:作为一个人大毕业生,怎么可以过如此贫寒的生活?学校老师去看伍继红,希望她能尽早“归队”,这个“队”很明显,是指“像人大毕业生那样生活”。
从1996年开始,大学毕业生就开始不包分配了。在就业市场里,毕业生沉浮各异,伍继红不是第一个掉队的,当然更不是最后一个。怎么对待他们?有人说市场自有规则,本文作者则认为应该伸出援手帮助他们归队。孰是孰非,大家公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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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继红的悲惨命运,提醒我们:不是每个人都跟上时代的步伐。
中国人民大学94级档案学专业毕业生伍继红的悲惨遭遇,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尤其是当年的同学和老师。当年的班主任安清福看到消息后,说了一句,“那不是我们班上的学生吗?太震惊了。”
震惊在于,能够在扩招之前的1994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并且还获得了由国家档案馆专门为档案学学生设置的“兰台奖学金”,说明在那一代人中,伍继红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从当年的天之骄子,沦落到今天的江西修水农村,十几年与世隔绝,以务农为生,过着贫苦的日子,还连生了六个子女,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农村妇女,连手机都没有用过。直到校友会送了她一部手机。
和她相比,她的同学们的生活状态当然要好多了。作为中国排名靠前的重点大学,人民大学的毕业生们,即使不能出人头地,但要保证有一个相对富足的生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人民大学毕业生,与农村妇女,两个相差如此巨大的形象,叠加到伍继红身上,当然令人震撼。
当年的班主任在震惊之余,很快向学院汇报了伍继红的消息。校友会核实伍继红的情况后,学院书记王丹即决定亲自带队前往江西,王丹老师说了两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一是“我们是伍继红的娘家人”,二是“让伍继红归队。”前者代表了人大对自己学生的一种态度。后者则更具有普遍的社会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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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伍继红归队”,这句话的特别意义在于,我们身处一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人类历史上大概很少有像我们这样大规模,这样快速度的社会变迁。短短30几年,我们就从一个纯粹的计划经济体,转型为世界上第二大市场经济体。经济的发展意味着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更意味着社会阶层的快速更迭。
在这个过程中,大多数人从生活上都得到了提升,收入增加了,买了房子了,职务提升了,许多30多年前处于贫困状态的人们,摆脱了贫困,过上了相对富足的生活。尽管有着种种的不如意,但人们生活状态的改善,成了过去几十年改革开放的普遍现象。
然而,伍继红的悲惨命运,却提醒了我们,生活是多样化的,不是每个人都跟上时代的步伐,总有一些人,虽然不占主流,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因为际遇、个人素质、身体状况等原因,没能赶上趟,甚至逆向流动,从云端跌至尘埃,他们掉队了。
伍继红就代表了掉队者的一种极端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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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开始,国家正式不再实行大学生包分配政策,考上大学而鲤鱼跳农门,从农村人成为公家人的通道不再那么好走了。在1996年之前考上大学,而在1996年之后毕业的这批人,也就是从92级到96级的大学生们,生于计划经济,没有谁教过他们应该怎样面对市场,完全没有准备,就被一下抛进了市场。
我是93级的,比伍继红还高一级,1997年毕业那一年,是不包分配的第一年。我清楚的记得,我和大学同乡在家乡的人才市场上四处碰壁,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市场上并没有什么要历史专业的岗位,到处都贴着要市场营销、管理、财经这些热门专业的单位。跑了一天,我就默默离开了。有些岗位有些单位,根本就不会在市场上出现,而是通过别的渠道解决用人问题。
伍继红说她当时一个个单位打电话去求职,我也有切身体会。一个念大气科学的同乡女孩子,垂头丧气,我给她打气说,要不我们一个个气象局去跑?于是我们敲开了成都每一个气象局、环保局的大门,他们都觉得很奇怪,大学生找工作不应该去人事局吗?不要说我们,连市场实际上也没有做好准备。要不是运气好,用人单位找到学校,而学校又推荐了我,我很难保证,我不会是另一个伍继红。
懵里懵懂中,伍继红就这样走向了市场。伍继红的悲剧其实就是两个原因造成的,一个是市场意味着风险,没有任何准备的伍继红碰得头破血流。第二个是在生活中遇人不淑,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最终流落到江西农村。
我查了一下,伍继红口中第一个工作,是做教育软件的“新学林”,这公司现在还在,去年传出新三板挂牌的消息。如果伍继红没有离开,作为最早的员工之一,现在会不会拿到原始股?又该是一种什么生活?1998年3000多一个月的工资,真的不低,我1997年得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上海,工资才632元。
只可惜,因为不为人知的“个人矛盾”,她宁愿接受1000多的低工资,去与专业不相干的工厂打工。虽然不知道详情,但这至少说明她从学校到社会,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没有得到提升。随后她才认识了前夫,又被前夫抛弃。精神上出现问题,自己娘家也顾不上她,她无处落脚,又回到前夫家,最终在这里嫁给一个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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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有她自己的问题,生活是公平的,给了你机会,你未能把握,是不能责怪社会的。但是,我最看不得的就是,正因为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就被一些人认为“责任自负,不值得同情”。这是一种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价值观,只以成败论英雄,更是一种成王败寇的价值观。成功了,就一切都好,失败了,就一切过错都你来背。
这种观点现在很盛行,带来极端的利己主义,给社会凭空增加了许多戾气和赌性。许多人宁肯剑走偏锋,也要赌上一把。只要能成功,管他洪水滔天。如果任由这种观点盛行,那么我们的社会就将成为“他人即地狱”、“人对人是狼”的丛林社会,看不到一点人性的光辉。所以,我们一定要对象伍继红这样的掉队者施以援手,不能任由他们继续沉沦。
在整个民族走向现代化的征途中,像伍继红这样掉队的人,还有很多。虽然比例很小,但考虑到总人口的规模,这样的人总数也不少。他们跟伍继红一样,都是在社会快速发展的凯歌行进中没能跟上大部队而掉队的人,需要得到人们的帮助,尤其是那些一直跟着大部队前进的人,在功成名就之后,应当回过头看看,曾经路上有你的伙伴,他们掉队了。这不仅仅是一种道德上的诉求,更是一个社会共同体成员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这种帮助,并不是要强行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但至少,可以让他们离现代文明更近一些,能感受到社会的温暖,能感受到来自共同体成员的关爱。就像伍继红一样,连她的亲人都对她不闻不问,而学院老师却愿意做她的娘家人。这说明社会组织能够做很多政府和市场都做不了的事情,校友会的强有力行动,将成为社会救济的有生力量。
这种帮助,也不是包养,而是激发一个人内心的动力。就像班主任安老师在看望她的时候所说的那样,“很痛心。”
伍继红也没有令人失望,她没有落泪,反而情绪高涨,“有了老师、同学,在精神上,我有了向上的力量;重拾专业,我就有了向上的资本。”
虽然社会发展了,人们富裕了,但我们的发展除了物质的增长,还应该有精神层面的提升。对于伍继红这样的掉队的人,从社会的角度施以援手,想办法让他们归队,尽可能不让他们掉得很远,即使不能让他们马上改变,也要让他们感觉到生活的温暖。
文 | 晓看
来源 | 晓看 ID:xeyeview
本期编辑:周文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