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篇文章
今晚,我们一起看星星
同学们好啊:
这几天又翻出《菊次郎的夏天》看了一遍,惊奇的发现原来主演就是导演本人,就是北野武,而且菊次郎并不是我以前一直以为的片中的小男孩,而是导演饰演的大人。
于是又听了很多遍久石让为这部电影做的配乐,真美呀,以后每年夏天都把这部电影翻出来看一遍。
今天我们同样用一篇文章来怀念小时候,怀念小镇的生活和漫天的繁星。喜欢的话,记得要分享哦。
今天回复“夏天”,给你听那首久石让的曲子。
——王小欢
雷神突降,阴云不觉中积聚,又是一年夏雨时。
早先热风入眠,溽景里竹席做梦,吊扇吱呀。畴昔的夜尽是这样,锲薄的人恰逢榕树风神清旷,想起从前的磁带,自说自话言而不喻,只在一隅拘窄的木床上,同蚊子捉迷藏。
对于夏天的到来与远走,从来都料而不及,即如此时大暑已过,三秋在望,但作为一种执拗,整个时序必在悄无声息中轮换,如沸如煮的绿叶照例大行其道,那道路,可大见其上空气作高蹈状。
若以此怪罪我心灵的麻木,乃至言之凿凿不是从前易感的心灵了——确使我无话可说。
但那又与我何干,当下应求避暑处,冰啤或浴缸,不该力感九夏之接移,所谓高雅的庶人,便是逢秋落雨必感愁者。
廿载春秋扶摇而过,余存的记忆里最典型的季节也属夏季。记得早先少年时,竹席山间一铺,泥土碎软无香气,和母亲一起躺个“大”字看星,对于那夜的炎热却浑无印象。
以此得知最好的夏日都在过去:视觉中不含体感,抽象的炎热无法复刻。
小时住平房,家中院落里有两棵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北方的小院是红砖铺就,蚂蚁或野菜生于缝中。弹珠仿佛若有光,晴天就躲进阴影里。
尚有四角纸叠里的东西南北,蹲着摔打英雄卡发出的爆响,都实切地生长于往昔这片红砖碎土地上。
巷子对门的潘奶奶有条黑狗,犬声狺狺,我总不敢轻易进她家门。顺枣树爬上房顶,瓦片罅隙之间寻生趣,看隔墙爷爷家葡萄藤已攀高枝。
入夜,父亲从暗锁门中探手开锁抽掉门闩,头顶是黯淡的一带银河与瑰逸星宿……对往事的追忆像一部默片,易体证舒国治所言:“我可以一直往下看,真就像看电影,只要我的摄影机不关。”
摇移的镜头最后总要停在星夜上,那时无月的夜下纳凉,小竹凳白汗衫,大人的话语全都往天上飘,蒲扇轻摇,入镜恰好。
我已有很多年没看过繁星高悬的夜晚了。
溽暑之中寻凉去处,顺理至极,今昔之别只在星月有无,蒲扇抑或空调。少年人年齿渐长,背身走入都市的高楼竦峙,从此——好了,“晚饭后纳凉星月下”,只剩“晚饭”,实在之极,难免不感我辈沉入风尘之深切。
儿时是一脉时时刻刻五感不全的韵事,追索起来和往事并无不同,上帝早为它们找了“回味”这一绝佳情人。故此大不必妄念寻回既往,不然总归落入庶人伧俗的境界里去了。那是我所不情愿的。
纳凉真是久远而来的主题,其之于夏日如煮花生捏出冰啤,青毛豆捻出孜然味,猪肉串中撮出炭火,四季各有其风神,借吃食解构。慈竹蒸笼不与烫面饺为伍,白陶碗胎质也粗厚,还留清油。
稍待沛变的夕阳晚照,便纳过一夜的秋坟枯槐,原是夜游人和蝉声止息的藕园巷。总是在小城中易见此般洽韵的旧事,窄狭的商铺连缀成行,藤椅多见,老翁入定摇蒲扇。
汗湿的七月里还有群鸟,啄食了一季市塵。入世走巷过街,老汉背心短裤自然人字拖。路边有烟草的雾,也捉过诗行,生出万年火将作长歌。听远远近近不知何处的蝉声止息——蝉又鸣起来,便欣然觉于此声中闷完整个暑假也未必不可。
在无目的中有寻儿时之感,踩火走在七月,不期勾撞出了从前,浓浓淡淡的从前呵。
黄桷树仍在这行将摇落的高日里沸腾,沥青始解,江水无澹。绿皮三轮车作了曩昔的邮差,在胶皮味的夏天里运载汗水。不知是多少年未更变的景致。
生自小城让我对这样的夏日天然有亲切感,这是一种幸运。
严明讲:“小城镇有着相对固定且有些封闭的人际社会关系,这让小城里的孩子对人情人性有持续深厚的了解,容易观察清楚人、事的变迁。他们在固定的小范围集体成长中反复验证了本分、重情、珍惜、磊落的意义,并变得比较靠谱。”
严明
生自泥土,起于高楼,对家乡的记忆在成都的繁华之外又被唤起。子时一过,凉风荡走灯火,夜雨仍未止息。那些夜里归家常一人,印象总是夏日。所有的景致跳动如血脉,看不尽的人事成为一部大书,因其鲜活而与往事勾连,即使儇薄的人也可得幸一窥堂奥。
山川长河之外的街市飙尘,于小城青年是最亲切的了解,身非此地之人,也不啻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居民,仿佛是来自故国明月中隐秘的密语。这总让我对目见的行人车夫怀揣一份不舍得,无关血缘或地缘认同,所谓的白云依山也谈不上钟毓,而重情与磊落的意义犹自确认着一种存在。
只是来自那些亭角桥堍的尘土、晨曦易夕的柔情,帮我们铺设了来路。
所以,有了赤脚晚霞,有了迷藏石桥下。往事的回味因此生津,鬼怪多情,不知自己也扮演了童趣的角色。
人总有太多的不自知,步于兰皋突觉世事玄虚至此,谁知一江春水也早将结局暗自安排。故乡是必然远逝的,从转身长大开始,它就只在与其神思接引的一瞬可让人于凭吊之余再窥往昔的样貌。
这夏日,这童年率尔已极,无华灯也无酒馆的炎暑天,不肯将深意附凿其上。共我坐低,也好听一听那儿时里的萤火微风,石桥院坝。
小城的夏天,终于在些城南旧事般的碎瓦里,将我们的来路弥散进了一盏灯笼,闪烁其中的,还是早先的那个少年。
说了这么多,只想问一句
还记得儿时纳凉的竹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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