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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眼瞧着都快过年了，天也一天一天愈发冷了起来。
都说猫冬猫冬，开酒馆的这两三里我才算把猫冬两个字体验得明白。
一入了冬月，客人越来越少，想来也是，冬天喝啤酒容易凉胃。
最长的记录正是现在，算上昨天已经第七天没一个客人上门了。
漫长的冬天里我也习惯了一个人坐店里。
天刚擦黑叫外卖吃，招牌点亮守到十一点钟左右，见仍然没人上门我便关门打烊了睡觉了。
· 2 ·
不过也有例外啦。
有一个顾客他倒是喜欢时不时上来喝酒，冬天也不间断，只是来的频率会低一些。
只是他从来没有人陪着，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夏天到店坐着点两瓶啤酒配一杯冰块，冬天也点啤酒，只是换成啤酒加温加冰糖和枸杞。
哦，不要瞧他点得养生以为他会是一个没用的老年人了。
其实他比我也大不了多少，看样貌的话应该也就三十岁左右呢。
叫他枸杞先生吧。
今年的冬天总觉得很长，可能是没有顾客的关系吧，有顾客忙着给他们拿酒。
顾客们猜拳的猜拳，聊天的聊天，店里音乐的声音混杂人声，也算是吵吵嚷嚷有些人味。
夜深了，人走了还要收拾桌子，拖地，洗杯子，事情一多起来了，时间就过得很快。
可没有客人，这间「过来人」就只有音响的声音，有时候就难免觉得孤独。
真的，尤其是配上音乐，房间的小音乐感觉都有回声，像是寂寞在和我打招呼。
“鸟鸣山更幽”，是这么说的吧。
· 3 ·
「过来人」没有客人上门的第八天晚上，枸杞先生上门了，进门快九点，已经是腊月了。
外面的寒气跟着他推门时撞着的铃铛声一起进来。
“老板，还没打烊的吧？”
“没有啊，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好几天没见你了。”
“我前段时间去外面旅游了，还是老规矩，两瓶啤酒温热，多加点冰糖和枸杞哈。”
“知道的，你先坐着等一下，要先吃点瓜子啥的吗？”
“要一盘瓜子吧，酒给我煮开了再端上来哈，今天外头有点冷，想喝点热乎的。”
“好的，要不要在里头丢点菊花吗？”
“不了，我自己的菊花都没有人要呢，我还要什么菊花啊。”
“哈哈哈。”
我把两瓶酒给起开了，倒进煮奶锅里拿电磁炉热着，放了两块冰糖又扔了几颗枸杞。
接着开了一袋瓜子，倒进了碟子给枸杞先生端了过去。
“你今天没什么客人，要不坐着跟我一起喝点？聊会天？”
“咦，你平时不都喜欢一个人坐着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跟人聊天的呢。”
“以前不是见你忙么，来的时候都有其他客人，怕你不方便，今天不是刚好没客人么？”
我选了枸杞先生对面的板凳一屁股坐下了，瓜子搁在了桌子上，有两颗跳出了盘子。
“那要不今天的酒算我的，也算和你团年了，这一年也多谢你照顾生意。”
“哎呀，不存在的，都是一样的人，你开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电磁炉上的煮奶锅发出微微的响声，啤酒加热的味道开始在「过来人」的屋里漫开。
缘是搁了冰糖，酒精的味道给甜味盖住了，枸杞的香气也逐渐晕着。
“你知道吗，我这次去旅行啊，碰见一个人。”
我刚一坐下，枸杞先生没头没脑地跟我说了这一句话。
得了真好，今晚估摸会是个好夜，不仅能蹭着三五杯酒喝。
还能有一个故事可以听了，希望枸杞先生说的会是一个好故事吧。
· 4 ·
枸杞先生说他这趟旅行住的是一间青旅，八人间，位置靠西门町很近，在衡阳路上。
知道这一间酒店还是在他们当地的一个同性恋bbs里，有人说这里有only for man的房间。
大概老板的本意并不是想变成同志巡游场或发展场的样子。
只是同性恋们总有开发地点的神奇天赋，地偏人稀的厕所能发展出鸟洞。
有树遮着，外面过路人看不真切的路边小公园可以慢慢衍化成同志的寻乐公园。
青旅的八人间每一个床铺都有自己的帘子，十好几间男性专属房间共用一个大厕所大浴室。
在那个bbs的形容里，有很多个去过的人写的攻略。
有人说，他下铺的男生裸睡不说，还故意将床帘拉开，硬着躺在，等着人来采蘑菇。
也有人说，他去小解明明一整排站便器空着，那人偏不去偏要选在他旁边的那一个。
不尿就直直地看着他，前前后后的撸动。
还有人说，在浴室洗澡时，是两排对着的，他刚进去发现有人没关门。
隔间里的人手里沾着的沐浴露揉搓出了很多泡沫，让进来的每一个人看他。
真真假假在没有到前是不确定的，只是枸杞先生说，他看了这些内容，当下就觉得要一定住在这里了。
啤酒煮开了吧，味道闻着有些醉人了。
不知道是太久没有喝酒了吗？又或者是听了他描述的这些香艳的画面，我居然有点心动。
“那后来呢？你碰着了什么样的事情？”
“心急啥呢，我马上给你说，酒好像开了，你快去端过来吧！”
冬天的裤子穿得很厚，绷着整个胯下有点紧，我起身前，稍微整理了一点。
将酒装进了玻璃壶里，端了过来，顺带着拿了两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
枸杞浮在杯中，杯中是透亮金黄的酒，热热的温度下了肚子，心猿又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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枸杞先生说他在刚check in刷了卡进入公共区域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坐在一个桌子面前，正对付着一碗从外面打包回来的油炸排骨面。
本来那人坐着背对着门，枸杞先生应该是看不见他的，只是在门开的那一下有声音。
那人回过头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枸杞先生就看到了他的脸，毛茸茸的。
脸两边是浓密的络腮胡，头发的两边却又剃得很干净，只有中间留着，扎着小辫。
他的目光太直接，两三秒的时间里上上下下，仿佛一个安检的扫描仪将枸杞先生扫了干净。
“真的，我当时觉得怎么他的眼神会那么冒犯。”
“对，就是冒犯，感觉一点都不遮掩，我整个人吧在他面前好像穿得再多衣服都没穿似的。”
“我拎着行李箱，有一点害羞，给他盯得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他了。”
“怎么说，但我却觉得好像虚荣心在他一点不遮掩流露出对我有兴趣的眼神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那会枸杞先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低着头穿过了坐满人的公共区域，刷了卡进了走廊。
· 6 ·
枸杞先生将行李放进密码锁的柜子里，将晚上要换的睡衣和洗漱用品拿出来。
飞机落地这座城市不早了，现在街上只有24小时的便利店还没有打烊，街上的灯都熄了。
到酒店时，门口坐着一排的人，微凉的夜，他们穿着人字拖短裤，手里叼着烟，旁边放着酒。
城市的路灯是要歇下，可小软件上表示在线的小绿灯才慢慢开始一颗一颗亮了起来。
路灯熄灭的数量和小软上在线的小灯的数量成正比，越夜越有机，越夜越有鸡。
枸杞先生坐在床上，点亮了他手机里那颗小软件的灯，看来bbs里面说的没错。
这里还真是一个基窝，光是在grindr的小软件上，一百米以内的人都有好多。
从前枸杞先生从没觉得grindr的会员特权可以让你刷到五十个以外的人有什么卵用。
毕竟在他的城市，第五十个头像，可能离他已经快超过五十千米了。
现在的人追求的是及时满足，京东的slogan怎么说的——
“够快够省够好”。
人们会为了外卖小哥迟到无伤大雅的几分钟都恼羞成怒，闹着要去投诉呢。
约一个距离五十千米的人，在等待的时间里，可能飞机都已经打了好多回了，谁会等？
枸杞先生是在这里才明白了，原来这个会员可以看到五十个开外的人的功能是有用的。
只是他们的城市不是受众。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那个在公共区域坐着吃便当的人，赫然也在。
“那你给他打招呼了吗？”
“别急，我这不是正在给你讲吗？”
枸杞先生端起了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枸杞给他顺着喝进了嘴里，咀嚼了两口，咬碎吞了。
· 7 ·
小城市的同性恋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胆子会变得很大。
枸杞先生说，他在屋里的软件上头像从来都是一只柴犬，但是那会他却换成了自己的正面照。
软件刚刚提示照片上传成功，手机进了消息。
“是你吧，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你了。”
正是那个络腮胡。
枸杞先生有点开心，想钓上钩的人，你还没来得及抛诱饵呢，只是直钩，那人就上来了。
“恩，我刚刚也看到你了。”
“你住在几号房间？”
“五号，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