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榕 编辑/胡 平 图/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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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旭东是一个“富二代”。2008年11月20日,他驾车到南京,和女友一起为他庆祝生日,两天后遭三名歹徒绑架,绑匪向其父勒索100万。23日凌晨,杨旭东本已跳江逃生,可为了救仍被绑架的女友,他全身湿漉漉地迈着凝重的步子,又走到岸边……
2008年11月20日上午,杨旭东告诉好兄弟张慧他要去南京找上大学的女朋友陈美美,庆祝他19岁生日。张慧故作关心地问他在南京的行程安排,杨旭东说:“我中午出发,下午等她下课一起出去吃饭,她说提前订好了饭店,邀上她几个同学一起为我庆生。”张慧故意说:“好容易见一次女朋友,那你还不得在南京多待几天。”杨旭东笑道:“我过两三天再回来。”杨旭东随即开着奥迪轿车兴冲冲地走了。
罪恶的魔爪伸向了杨旭东,他却浑然不觉……
杨旭东家在江苏盐城市。父亲杨洪波经多年打拼,创办了一家置业公司,拥有千万资产。他上面有姐姐,父母很宠爱他这个独子。他学习成绩虽不太好,但心地单纯善良,从未看不起身边家境差的同学,常吆喝着请同学们下饭馆打牙祭,怕同学心里有负担,总憨憨地解释:“你们在学习上要多帮助我,先请你们吃顿饭感谢一下。”高中三年,班里几乎每个同学都吃过他的“感谢饭”。陈美美也被杨旭东这样请过,她欣赏杨旭东的帅气、善良。杨旭东喜欢她苗条、漂亮,两人互生暗恋,但怕影响陈美美高考,直到高考成绩放榜才对她表白。
2007年夏天,杨旭东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陈美美考上南京一所民办大学,一边读书一边在外做兼职,杨旭东时常驱车去南京看望她。杨旭东不想复读,父亲把他安排在公司锻炼。
2008年春节后,杨旭东在打网游时认识了老家在安徽和县的张慧。案发后,据张慧交代:他中技毕业后靠打零工为生,一度还开过网吧,但入不敷出。知道杨旭东父亲是老总,立刻跟他聊得火热,很快就取得了他的信任,杨旭东还曾盛情款待过他。
看到杨旭东年纪轻轻,行有好车,住有好房,在南京有漂亮女友,他心里不由嫉恨,觉得不如绑架他,向他父亲要一百万后远走高飞!考虑到杨旭东身材高大,他和老家住得不远、仅小学毕业的张立一起,说动了平常就在一起混的安徽老乡曹守福。为了到时方便控制住杨旭东,张慧让曹守福到处凑钱,租了一辆最便宜的二手面包车,作为绑架的车。
11月20日,杨旭东前脚刚开车走,张慧、张立就准备好了绳子、胶带、电棒等作案工具,叫上曹守福一起开车直奔南京……
据陈美美向警方陈述:11月20日晚,她和几个同学在南京一家饭店为杨旭东庆祝了19岁生日。之后,杨旭东又陪了她两天,准备22日吃过晚饭后开车回去。当时,两人在她学校附近的一家饭馆坐定,刚准备点菜,就接到张慧“丢了钱包”的求助电话。
张慧打电话给杨旭东:“我是你张慧哥,我们请假在南京看个朋友,把手机和钱包都弄丢了,你赶紧过来一趟。到时我请你们吃饭吧。”
杨旭东问清位置后,对陈美美说:“先不吃了,赶紧先去我兄弟那里看看。”杨旭东开车找到张慧所说的浦口区一小区后,见到张慧兄弟俩,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张慧拉着曹守福上前,热情地说道:“旭东兄弟,这是我老乡。先上我的面包车吧,你的车在这里放一放,我们坐到后面去,弟妹就坐副驾驶吧。”
上车后,陈美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坐在驾驶座的曹守福就扑过来,用力把她按在座位上,她不能抬头,很快双手被反绑,嘴巴也被封上胶带,等她能抬起头睁开双眼时,发现张慧、张立在车后排座上死死按住杨旭东,杨旭东也被胶带封住嘴,发出“呜呜”声。陈美美明白他们被绑架了,心里充满恐惧……
据杨洪波向警方陈述:22日晚,他从公司下班刚回到家,正准备吃晚饭,接到儿子手机打来的电话:“杨总,你儿子在我手里。”刚说一句,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一会,电话再次响起,却是儿子女友陈美美惊恐的哭声:“叔叔,快救救我和旭东……”杨洪波还没回过神来,电话那头又响起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这下相信了吧?你儿子和他女朋友都在我手里,赶紧准备一百万,不许报警!”杨洪波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向盐城警方报了警。
盐城警方经侦查发现,勒索电话是从南京打过来的,于是让杨洪波跟民警一起连夜赶到南京,南京鼓楼公安分局对此立案侦查。按照公安机关的部署,杨洪波与绑匪一边周旋,一边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消息。
22日当夜,张慧让曹守福一直把车往安徽和县方向开。他们也不再拨打电话,而是改成发短信索要钱财。杨洪波接到他们发的短信:“打100万到这个卡号上,不许报警!”随即是一串数字,他在民警授意下回复:“听到儿子的声音就打款,一分不会少。”
23日凌晨约2点,陈美美和杨旭东被推下车,摔坐在地上。后来陈美美才知道,他们下车的地方是安徽和县东面的长江大堤边上。当她和杨旭东的目光对视时,她看到男友的眼神似乎由恐惧变得坚强,杨旭东还冲她点点头,意思好像是说:“有我在,别怕!”
这时,张慧上前一把揭下杨旭东嘴上的胶带,威胁道:“看你爹能为你花多少钱。”杨旭东赶紧咧着嘴说:“兄弟,别急,我爸会给钱的,求你们放了我们。”
曹守福上前搜杨旭东的身,发现他钱包里只有一千多元现金,没有一张银行卡。张慧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张立说:“哥哥,这小子连张银行卡都没有,要是他老子不打钱过来,我们不就白忙了吗?”张慧没有说话。陈美美这时一抬头,看到张慧盯着杨旭东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杨旭东哀求道:“张慧兄弟,看在我们的情分上,你放了我们,我爸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如果你不相信,你就先放了我女朋友吧,求求你们千万不要伤害她!”陈美美的眼泪霎时涌出来。
张慧张立俩商量后,决定留下曹守福独自看着陈美美,他们开车带杨旭东到和县的县城银行,看看杨洪波是否往他们发的账号里打了钱。就在张慧、张立把杨旭东往车上拖的时候,杨旭东突然一脚踹开张慧,随后借着蹬腿的力量,“骨碌碌”地往长江大堤下滚,扑进一个水塘。借助水的浮力,他竟把绑着的手给解了套,坐在水里准备把脚上捆着的绳子解开。
看到杨旭东突然脱离了他们的控制,张慧急得大骂张立没用,张立几步跑到水里,准备把杨旭东再拖回来,可他一下水脚就抽筋了,一条腿蹦跳着让张慧下来帮忙。张慧这时一把拖住陈美美,用刀指着她,对杨旭东喊道:“你赶紧上来,不然把你女朋友杀了!”
杨旭东说:“你保证不要伤害我们,我就上来。”
张慧等人保证不会伤害他们,并把陈美美嘴上的胶带撕去,要她求杨旭东上岸。陈美美知道男友会游泳,希望他游出去报警,再来救自己。可在威胁和恐惧之下,她有气无力地说:“你上来吧……”杨旭东把脚上的绳子解开后,终于一步步地又走上了岸,那一刻他湿漉漉的身体,在她眼里定格成一个凝重、高大的形象。她“呜呜”地哭出声来,她更想他跑掉啊……
张慧等三人赶紧上前,把杨旭东按在地上,反绑起双手,把他押上车,再次用胶带用力缠紧他的双腿。也许知道杨旭东为救女朋友,不会再跑,他们没有再给他的嘴巴封上胶带。陈美美这时也被拖上车的后排座,跟杨旭东并肩坐在一起。车子重又向前驶去,还是曹守福开车,张慧坐在副驾驶位上,张立坐在后排押着他们。黑暗中,陈美美感觉到杨旭东凑过来,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低声说道:“美美,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陈美美嘴巴又被胶带缠上了,她双眼蒙泪,“呜呜”地说:“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跑掉?”杨旭东听不清她说什么,为了让她感到安全,不时在她耳边低声说:“坚持住!我们会得救的。”张慧等三人商量后,觉得杨旭东块头大带着他不方便,决定干脆把他“做掉”,再押着陈美美继续要钱。于是,三人开车到和县郊外一处偏僻的池塘附近,停车后把陈美美留在车上,反锁好车门,三人下车把杨旭东绑在一根电线杆上。杨旭东也许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逃脱,对张慧说:“你要我的命可以,但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女朋友。如果说我欠你们什么,你们冲我一个人来,她跟你们无冤无仇,一定不要伤害她啊!”张慧、张立根本不听,用绳子合力把杨旭东勒死,将尸体抬到池塘里,又在上面压了几块石头……
当杨旭东被押下车那一刻,陈美美就感到凶多吉少。她身体扑在漆黑的车窗上,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呜呜”地哭,恐惧、怜悯、敬佩、感动交织在一起……
11月24日凌晨,张慧等三人押着陈美美到了巢湖居巢区一家快捷酒店门口,给陈美美松绑后,命令她用自己的身份证开房。酒店服务员看到陈美美惊恐和悲伤的眼神,还有张慧等三人慌张的举止表情,在给他们开好房间后,悄悄地打110报了警,三人随即被巢湖警方抓获,陈美美被成功解救!
张慧等三人带警察指认了杨旭东被杀害的现场,民警将杨旭东的尸体从池塘里打捞了出来。陈美美痛哭着对赶来的杨洪波说:“叔叔,旭东本来可以跑掉,为了救我他才上岸的……”杨洪波嚎啕大哭:“儿子,你有担当!爸爸敬佩你。只怪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陈美美悲痛欲绝。回想那天给男友庆祝19岁生日,同学们买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想到男友从江中上岸时那湿漉漉、凝重的脚步,她就痛彻心扉……
陈美美的老师和同学听说这一惨烈而悲情的故事后,无不惊叹、唏嘘和敬佩,他们本以为像杨旭东这样的年轻人,普遍缺乏担当和责任感,没想到他在生死面前临危不惧,为救女友自愿回到绑匪身边,舍生取义,用生命谱写了一曲凄美的爱情挽歌。
张慧等人在接受审判时,还交代了他们曾入室盗窃的犯罪事实(张立曾因犯非法拘禁罪入狱,后刑满释放)。因为张慧等三人在杨旭东爬上岸放弃了逃生的机会后,还是把他杀死,作案手段更具有主观性,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绑架罪判处张慧、张立死刑,以绑架罪判处曹守福死缓。2012年,张慧、张立被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死刑后执行。
2015年清明节,已经工作的陈美美带着一束玫瑰花,到盐城祭奠杨旭东。看着墓碑上那张年轻、英俊的笑脸,她泣不成声:“旭东,你安息吧。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恋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