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野芦苇》剧照
“提到河你能想到什么?
”
“河?
什么河?
能想到什么?
”
程千凡早习惯了司铭博的脑回路,起初认识的时候觉得可爱,时间久了难免厌烦。
司铭博这时候也不作声,直愣愣地看着电视上的广告。
他知道程千凡没兴趣讨论这种话题,也不会关注到自己一下子垂下来的情绪。
司铭博不喜欢脑袋里经常涌动的暗涌,它会冲开某道阀门,瞬间泄掉一些能量。
现在他脑海里出现一具被河水泡发了的尸体,回忆久远身体没有容貌只有人形轮廓而已。
听说溺死的是个十七八的小伙子,他挤进人群只想看看十七八岁小伙子的阳具。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一张白布偏偏无情遮上了,只恨自己没有挤快点。
那河里还枪毙过人。
这件事依旧不那么清晰。
当时自己学前班放学,只知道是个犯人,不知道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司铭博不关心这些,听说被枪毙的犯人入殓前是要被扒光衣服的。
他只想去看看那人帅不帅,阳具大不大。
但是被恼人的邻居拉住,眼睛被捂得死死的,不管怎么抠那双大手都抠不开。
淹死人的河和枪毙人的河是一条河,但是有两个名字。
河水在西北方向半抱着村子,从村子北面出去看见的河大家叫它北河,从村子西面出去看到的河叫他西河。
西河淹死了少年,北河枪毙了罪犯。
电视上播着道德观察,救人的警察被跳河自杀的老人纠缠,警察几欲丧命,对着镜头描述自己当时的恐惧。
程千凡全神贯注地低头打游戏,司铭博起身走进了厨房,抽油烟机震颤着发出声音,他噙着烟从27楼的窗户望出去。
这是他来H市的第七年,H市因为水而得名,有一条河穿城而过,临近傍晚,在厨房窗户的位置可以看到河上的桥修得霓虹交错。
这里的河水太脏,跳进去的话大概会被臭到不想去死。
前段时间看到新闻说,有个人跳河后因为河水太臭又爬了出来。
想到这个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烟在鼻腔里一个来回,眼泪也被呛了出来。
以前,北河和西河是很干净的,那时候有宽宽的沙滩,砂石粗粝,河畔是树林。
有人会做了吊床在树林里乘凉,夏夜里手电筒明暗交错,全村倾巢出动去抓蝉蛹。
后来河水不停萎缩,林木变成田地和房舍,沙滩变成黑黄的泥土,河水变成一个个相连的深坑,淘沙船没日没夜地响着。
每隔几年,河水还是要吞掉一个生命。
这河见证了一个村子。
出去的人都走西河的大桥,亲朋相送,但是不哭,村儿里的人很少因为生人送别掉泪,似乎是不体面的。
回来的人若是光鲜亮丽,也走西河大桥,得了消息的亲朋提前相迎。
北河是没有桥的,失意的人踩着几块石头就溜回家了。
上次归乡,司铭博在北河边上遇见了李超。
正值盛夏,日头毒辣辣的,李超一个猛子扎到岸边。
“小司回来了呀。
”皮肤黝黑,一口白牙,从水里站起身来。
那活儿在大腿根儿上晃晃荡荡,冷水激过的核桃皮死死聚在一起。
“还跟以前一样,像个小妮儿。
”司铭博也不答话,擎着手里的伞,面无表情。
李超一瘸一拐地去拿放在远处干草上的衣服。
司铭博收了伞,转身走了。
现在李超这个下场也是报应。
做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出了车祸就被扫地出门了,一个女儿跟自己屁毛关系没有。
他哥不待见他,他嫂子更别提了,他跟他妈住在土墙房子里,平时做些零工糊口。
大概这就是报应,不过若真是报应不爽,这河就应该淹死李超,毕竟它看着李超褪了裤子把那话儿塞进了司铭博的嘴里。
李超的二叔也是个瘸子,不过他二叔好面子,走路从来不肯快,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瘸。
那年司铭博,在河边捡石子玩,村南头的张庆国跟李超他二婶,在树林儿里的茅草屋子里干了什么,司铭博都看的清楚。
张庆国的屁股跟李超他二婶一样白。
司铭博第一次知道原来女的那里也会长那么多毛。
不过张庆国那东西看起来还没有十五岁时候李超的大。
司铭博扑哧笑了出来,像是说梦话把自己惊醒了一样。
抽油烟机还响着,手里的烟只剩了一个烟屁股,他打开窗户,一阵风吹过来,刚开春儿,风不那么凉了。朝着远远的地方,他把烟屁股弹了出去,然后做贼似的赶紧关上了窗户。
程千凡在客厅跟游戏里的队友破口大骂。
这个外人看来温文尔雅的成熟男性,此刻在司铭博的眼里其实就是一坨屎。
他摸了摸自己右手的中指,戒指戴久留下了一圈泛白的痕迹,那个程千凡送他的戒指上刻着foreverin love,不过这个戒指大概真的永坠窗外这条河了。
当然,除了戒指之外,还有自己扔下去的检测报告,以及就诊关系转介信。
如果河水不臭,大概他也会把自己丢进去吧。
玻璃窗上映着自己青肿的半张脸,头上包着纱布。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拒绝程千凡的求欢,两个人已经大打出手几次了。
程千凡左臂骨折以后俩人才偃旗息鼓了这半个多月了。
司铭博心想,为什么两个人没有同归于尽。
司铭博关了抽油烟机走出厨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程千凡低头玩着手机,嘴里喃喃道:
“王者里面有一条河,不过就像楚河汉界一样的。
”司铭博不接话,只是低头摩挲着右手中指的戒指印。
过了半晌司铭博起身,程千凡听到鞋子丢在地上的声音。
他等着那声很重的关门声,可是只听到锁头轻轻落在锁槽里“哒”的一声。
小八 | 作者
立志成为“又酷又温柔,独立且自由”的十八线伪文艺大龄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