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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一件有故事的衣服 | 三明治 · 中国人日常

三明治  · 公众号  ·  · 2017-12-23 12:31

正文


小时候穿棉袄棉裤,长大了爱穿裙子,运动时要穿透气排汗的背心,人们每天都在穿着不同的衣服。


不知道有多少故事是和衣服有关的:第一次约会时穿的裙子、面试时穿的套装、又或者是套一件男友的白衬衣。


这些作者所经历的,你是否也曾遇到过?




母亲织的毛衣

空蝉




我的母亲是个裁缝,年轻时在我们当地是个小有名气的裁缝。逢年过节,别人家喜气洋洋的做着过节的准备,而我则和妹妹们围着母亲的缝纫车,等着低头忙碌的母亲,抬头看一眼哭闹的我们。


初中的时候,看同学们都穿着各式温暖牌毛衣,虽然我每年端午春节也都能穿上母亲亲手做的衣裳,可没有的,总是额外的吸引人。


多次求母亲给织我一件毛衣都宣告失败,我撂下狠话说:“要么你是不会织毛衣,要么我就不是你亲生的!”我不知道向来争强好胜的母亲是因为我的激动法,还是因为真的想证明对我的爱,总之她最后答应了给我织一件毛衣。


两天后,母亲向我展示买来的毛线和竹针。


又两天,母亲向我展示了织了五六厘米的衣边。


又五天,母亲向我展示了织了半片的衣身。


随着母亲的一次次展示,我对一贯不亲近的母亲,一次次的增加了好感度,心里一次次的涌上暖意。眼里的母亲亦变得那么温柔贤惠,就算是现在再对我破口大骂,我都觉得似乎好像也是骂之有理的。叛逆的我,似乎也随着这件即将成型的毛衣,变得乖巧可人起来。


又十天,长时间不见母亲展示成果的我,偷偷的翻了母亲的工作间。


“骗子!”


我狠狠的把依然只有半片的毛衣甩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几脚。


“再也不相信妈妈了!”


摔门而去前还把工作间的工具都打翻在地上。


等母亲回家后,公然跑去找母亲对质的我,果然是跑不了一顿臭骂。而自觉占理的我丝毫不让,完全是把自己当成了绝不屈服、绝不低头的典范了。


如果不是在场的父亲阻止,做了一番解释,我想母亲应该会拆了这件半成品,折了竹针;而我也或许就会因为这事情,提早了自己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间。


“兰神呢(家乡话:傻孩子),你妈只是把织好的放家里,还在织的带身边了,这个毛衣是要分片织的。她这个月推掉了几件衣服,就为了腾时间给你织这毛衣,还是专门找人学的,你还大吵大闹的没完没了的,懂事点吧!”


当然了,无知又厚脸皮的我,不会因为自己的不懂事有多少分的羞愧,可这件咖啡色的、袖子一只长点一只短点的、领子前后一样大大过肩膀的、穿起来有点扎人的马海毛毛衣成为了我最爱的衣服,没有之一。


许多年以后,偶尔会在灯下为自己孩子赶织衣服的我,想起了当年那撑着疲惫身体的在微黄灯光下笨拙地一针一针织着她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毛衣成品的母亲,心尖儿还是会微微发酸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为自己孩子织的第一件毛衣,也是领子前后一样大,袖子不一样长。)




Pink Dress

Laura 灰



小学毕业那年,母亲给我买了一条新裙子。


长长的,设计简洁。面料是双层的,外面一层薄薄的粉纱,里面是粉色缎面。领口有一朵粉纱玫瑰结,从玫瑰结开始粉纱一直延伸到肩头,象是一条缀着鲜花的彩带围绕在肩膀四周。无袖,窄身,略有收腰,裙摆不大。


其实,儿时的我极讨厌纱裙,尤其是粉色的。


那时候,小女孩都会渴望拥有一条蓬蓬纱的公主裙。洁白的纱,大大的裙蓬。穿在身上,特别骄傲,感觉自己是真正的公主,就象电视里的童话公主那样。偶尔看到同学穿公主裙,我也会觉得羡慕,但从没央求父母买过,因为觉得不实用。


对,不实用。那时候我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实用。光好看有什么用?能穿几次?还要担心弄脏弄坏,也不方便洗涤。而且这种纱穿在身上既不舒服,也不透气。


幼时的我很懂事,几乎不需要长辈讲太多大道理,就明白该如何判断,怎么做。我不需要通过一条纱裙来展示什么,或者仅仅是为了满足艳羡的心理。


而粉色,在我看来,太过于女性化。一个有思想的女性,不需要通过强化女性特征去吸引别人的注目。我更喜欢绿色。


在商场遇见这条裙子时,母亲极力劝我买下它,和营业员阿姨异口同声夸赞这条裙子特别适合我。强攻之下,我只得勉强答应先试穿,结果发现裙子偏大。我那别扭的心理又占据了主导,不同意母亲买,还有一个原因,78元一条,以当时的物价来说,我觉得太贵不值。没想到,母亲这次很强势,不由分说买下它,并且说偏大没关系,上初中就能穿了。


可是,什么时候能穿它呢?


上学的时候穿?这条裙子无袖,天气凉的时候会觉得冷,又没有别致的披肩或者小外套可搭配。天气热的时候,粉纱总让人感觉不透气,裙子是双层的,会觉得闷热。总之,这条裙子自从买回家后,几乎没穿过。每每母亲想拿出来给我穿,我总会有不同的理由拒绝。久而久之,母亲也渐渐淡忘了这条裙子。


虽说淡忘,但并未遗忘。


多年后,我在外地求学,很少回家。某次,母亲把这条裙子送给了带女儿来探亲的乡下亲戚,事后才告诉我。


为此我很生气,冲母亲发了一大通火。最后,她悻悻地说:“跟你爸一个样,用不到的东西都当个宝,舍不得扔!”


为什么送人?那是我的裙子啊!虽然几乎没穿过,但是,我很喜欢它啊。直到这时,我才明了自己的真实心意。


我喜欢它,喜欢它简洁的设计,喜欢它粉纱结成的玫瑰,喜欢它略收的腰身。它不象一般的公主裙,没有蓬蓬裙那么夸张,而是显得更雅致。


我不愿意穿它,是因为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其他女孩一样。追求个性,在那个年纪是青春期惯有的表现吧。


然而,我终究还是失去了。



一件男式衬衣

莫舟




“我不想穿这件衣服,这是男孩子穿的。”八岁的小女孩坚持道。


“你试试看,你从来没穿过白衬衣,穿上没准好看呢?”她试图说服小女孩,“对了,赫敏也穿这样的衬衣。”

 

她搜出赫敏的图片给小女孩看,小女孩注意到赫敏的校袍下果然穿着白色的衬衣,改了主意。

 

扣好最后一个纽扣后,小女孩抬起头来,看到镜中的自己,嘴角慢慢地露出笑容,眼睛下的小卧蚕也爬上来。幽暗的衣帽间瞬间有了光芒。

 

“她长得可真好看,就算套个麻袋也别有味道。”她想,眼睛继续定格在镜子中的小女孩:她的棱角在硬朗的白衬衣的衬托下格外分明,下巴尖正对着微微敞开的领口,眼睛里满是光和笑意。她热切地想看看这个自己生下来的小女孩长成少女的模样:16岁的她得有多迷人?

 

这时,小女孩跳起来,从父亲的衣橱里扯了一根领带,跑去找父亲打领带,留下她一人对着镜子。

 

她想起16岁时第一次穿父亲的衬衣的样子。

 

那一年,父亲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母亲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她倒是偷偷地希望每周末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父亲不在家,这样饭桌上还可以和母亲说说话。周末在家的晚上,她常常半夜起床看母亲是否在床上,然而好几次母亲都不在。她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发现母亲一个人坐在饭桌边喝酒。她不知道如何开口问母亲为何要喝酒。

 

“姆妈,你没事吧?”她问。


“没事,你干嘛起来了?回去睡吧。”母亲轻声说。

 

她呆呆地坐在长凳上坐了一会儿。“姆妈,我们一起上去吧。”她说。


“我没事,我只想再坐一会儿,一会儿就上去睡。”母亲坚持。

 

她站起来,想了想,转身上楼,上楼时瞟到放在楼梯下的农药。

 

回到学校的一周里,她心事重重。她浑身不自在。她厌恶自己跟父亲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偏偏这时,坐在她后面的男生说她好看,她感到他在戏弄她。她分明感到自己难看极了:皮肤暗黄,脸胖得像圆月,手大得像男人的手,连手指都是又粗又笨的。

 

到了周末回家去,她既担心父亲在家,也担心父亲不在家。她从来不知道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去哪里了,据说是去深圳跑业务。遇到父亲时,她看到他越来越在意形象。母亲清醒时抱怨过父亲买了好几件几百多块钱一件的雅戈尔衬衣。

 

她去翻父亲的衣柜,看到这件衬衣:柔软的棉布质地,白底、淡绿色的小格子。她想象穿上这样的衬衣的男人的样子,该是温柔和善的吧?可是为何自己的父亲偏偏不是这样呢?

 

她想要这件衬衣,要来自己穿。她从周日早上起床一直犹豫到傍晚要返校的时候,当她鼓足勇气问父亲时,父亲居然和颜悦色地同意了。老实说,父亲对日渐长大的她是收着脾气的。他虽然从不过问她过得好坏,却也极少对她发脾气。

 

她穿上这件白底的绿格纹衬衣。她的肩太窄,衬衣的袖子长长地挂着。她把袖子一节一节地卷起来,又把下摆塞到牛仔裤里去,厚厚地在腰间堆了一圈。她觉得自己气宇轩昂。她想象自己是个男人,沉默寡言,却温文尔雅。

 

穿着男式衬衣的她,走到母亲面前,说:“姆妈,你跟爸爸离婚吧。”

 

母亲一怔,眼泪流下来。过一会儿,母亲说:“离婚了你和弟弟怎么办?我去北门城头的算命先生那里算过了,你爸今年犯黑色桃花运。”

 

说完时,母亲脸上竟是少见的平静。

 

她穿着父亲的衬衣去学校,袖子耷拉着。她拒绝了坐后面的男生的追求。她独自在宿舍时把父亲的衬衣剪成一片又一片。

 

“妈妈,看我像个男孩啦,帅不帅?”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回来,脖子上系着她爸爸给她打的领带。

 

她扶着小女孩的肩站在镜子前。“真好看!”她说,“你爸爸打的领带也很好。”



一件有故事的衣服

弘二




我有一个姐姐,同一个爸爸,不同的妈妈。


姐姐长得很美貌,盛年时像赵薇。但爸爸带着妈妈去邻城看姐姐的时候,妈妈只看见一个不男不女的假小子,并没有在高中繁重的学业里窒息,而是快乐地去游戏厅,一玩就是一整夜。


妈妈心想,这孩子怕是要毁。于是就从姐姐的亲妈那里,把我姐要走了。她亲妈也是神经大条的性情中人,很痛快地答应了。


姐姐来家以后,初时谨慎沉默,不爱说话,后来也就融了进来。妈对她既慈爱又严格,姐也很听话,我们一家四口,也算是过了好几年的其乐融融。


那时我还在上小学。眼见着姐姐在妈妈引导下越来越美丽,眼见着妈妈找裁缝一身又一身的衣服做给她穿,起初没有什么感觉,好像这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直到那次妈妈出差回来。


我知道她给我们买了礼物,还没等她来得及拿出行李,就去翻她的包,看见有几件新衣服,一套上下分身的牛仔裙,还有一件有绣花的白衬衫。


我二话不说把牛仔裙套在身上,感觉不太合身,就把上衣塞到了裙子里,自觉很美,兴高采烈地跑去感谢妈妈。


妈妈看见我,一愣,最后艰难地说:这是买给你姐姐的,那件白衬衫才是你的。


多年以后,我准备向心仪的男生表白前,不经意知道他喜欢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时,清楚地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同样的感受,发生在妈妈说完那句话之后。


我静默了几秒钟,哇得一声痛哭起来。


那次真的哭了好久好久。


姐姐温柔地安慰我说:裙子是你的,我不穿。


我说:滚!


妈妈听见后怒吼我的名字。


姐姐流着泪走开了。


妈妈难过地对我说:如果换成你是你姐姐的这个身份,以你的脾气,听见这个字,恐怕早就走了吧?你姐为什么不走?还不是怕你后悔,怕我难受?快去给你姐姐道歉。


我那时已经知道“寄人篱下”这个成语,但并不太懂,现在想想姐姐与我们生活的岁月,即使再融洽,也少不了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不像我,他们三个都是我的血亲,所以可以放松任意地做我自己。


我真的不懂什么是寄人篱下的感觉。直到成年以后,数次有了各种机缘,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寄人篱下。


那时,我想到了自己美丽又让人心疼的姐姐。


想起她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头两年,从学校回来总说自己头疼,疼得直哭,也许就是一种压抑和发泄吧。


我挪到姐姐跟前,流着鼻涕眼泪给她道歉。姐姐终究不计前嫌地穿上了那件牛仔裙。


这回我才发现,那上衣是个小马甲,合体的贴在姐姐的纤腰上,根本不用塞在裙子里。


我左一圈,右一圈地打量她,她穿这裙子,可真好看啊。



我与“口罩”的恩恩怨怨

虹儿




口罩、帽子、白大衣是医生抵御外界不洁物体侵犯的法宝。然而,口罩却并不像“战友”一样跟我那么友好。当然这里面也有我“先天性缺陷”的部分。


我是几乎没有鼻梁的,这件事是让我这辈子很懊恼的。从小到大,我爸妈都会经常跟我打趣,小时候亲昵地喊我“细塌鼻儿”。小学的时候,我最长久的同桌也经常拿我的鼻子开玩笑,我还气哭过。


所以,像口罩、眼镜之类的东西真的就很欺负我了。一切需要靠鼻梁作为支点撑起来的物品都不适合我。


本科实习的时候,在外科跟台,入手术室之前需要换洗手衣,然后戴好帽子、口罩。手术室专用的口罩一般是系带子的,枕骨后面一道,脖子后面一道。这种口罩可以用松紧来调整口罩与鼻尖的距离,但也是一门复杂的学问:太松了鼻孔会露出来或是从头上掉下来,太紧了呼出来的水汽会凝在鼻子和嘴唇之间。


当我开始开心我可以熟练驾驭这款口罩行走于手术室之间,坚持站多台手术,它也丝毫没有受到鼻梁的问题而出幺蛾子的时候,我的脸上却长出了一个“口罩”。


也就是连续去了手术室一周左右,我鼻子到下巴以及双侧脸颊都红成了一片。我对口罩过敏了。


后来上班的时候,每到冬天总会有些流行病,我们上班也经常会用到N95口罩。这些口罩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气密性好,上面的鼻夹都是金属条嵌的,而且后面固定的绳子都是橡胶做的,很紧。


每每用完摘下的时候口鼻之间都是红通通的,满布湿气,耳后也勒得通红。然后更可气的是鼻子上的压痕会很久很久才会消掉。


所以,在医院工作的所有环节中,我最恨的就是戴口罩。


因为口罩,我的鼻子活的很没有“尊严”,也因为它我时而脸会过敏。



一片塑料油布

时琮




我最特别的一件衣服,是一片塑料油布。


小时候因为外公的遭遇,大家忙着料理,我被送到乡下奶奶家看养。妈妈有次回去看我,发现只有一个不怎么大的小女孩在院里玩耍,我坐在炕上哭嚎,咳嗽不止,甚是可怜。后来诊断出肺炎,每天去医院输液,有次还不明原因的小脸煞白,差点休克过去。再后来,好像就落下了病根儿,一有风吹草动就咳嗽。用大人的话说就是“不省心”。


这毛病没断。我那暴脾气老爸有时候忍受不了不间断咳嗽声,会忍不住呵斥我。可就如那句名言金句“咳嗽和爱无法掩饰”一样,无论我多小心翼翼屏息轻声,无论我多绞尽脑汁转移注意力,讨人厌的“咳咳咳”总会在沉寂的空间响起。


升到小学二年级,我们班级搬到了一座破房子里。那房子有多破呢?开学第一天没上课,全班在舀地上的水,堵住房顶的漏洞,加高木门槛。桌子是残破的木头,我都怀疑会不会在哪个课桌上找到个“早”字。


在这样的环境里,咳嗽病又犯了。亲娘再也忍受不了这绵延不绝的病灶,不知道从哪找来了民间偏方,给我铺油布。找来一块塑料薄膜,在上面涂满麻油,贴身裹着,外面再套上背心。


试想一个半大的小孩,虽然没太多性别意识吧也好歹要在教室里假装半个社会人。我内心强烈反抗,嘴上出来的却是“妈妈我能不能不披这个?”,当然被控制狂母上拒绝。于是我每天就是顶着一片涂满麻油的塑料布去上学,尽量不靠同学太近。那感觉,就好比我是在油锅里待炸的肉丸子,充分吸收浑身浸泡,却迟迟等不来炸好出锅被吃掉被享用的解脱感。一颗反复被油浸的肉丸子!


没太多印象同学有嘲笑我,间或有些人隐约闻到问过,和前文那个黄毛丫头说过,她不会嘲笑我,她只同情我并默默为我祝福希望这个疯狂的偏方真的有用。我自己呢?无心上课,每天只想着如何能不发出那烦人的声音,能离同桌稍稍远一点让油味不那么明显。仿佛咳嗽,是我做的顶顶错误的一件事。


从那以后,再没咳嗽过!大病小病还在继续发生,却没有一件跟咳嗽有关。前面几年毫不在意,甚至快要忘记;高中到大学回忆起来觉得好生奇妙,见证了祖国医学的博大精深;再到后面开始琢磨药理原因。我的肺好像拥有了黄金盔甲,密不透风坚不可摧。学了心理学之后还一度怀疑是幼年强大的潜意识把这病症给压抑住,然而潜意识太玄幻至今无解。




一件西装

王天定




离开西安前, 收拾办公室时,我把一件套在袋子里的西装拎回家,这身衣服,挂在办公室好多年。我想,此后,我大概不会再穿这东西了。


2006年,我在一所高校里,阴差阳间做了新闻学院的院长,于是,每天接到无数会议通知,有好几次,我发现收到的通知最后会缀一句:“请着正装”。


按说,我在高校也算老司机,当这类“村长”也不是第一次,但办差时还规定要穿啥衣服,我此前的学校还真没遇到过。


我记得有次是学校运动会开幕式,通知各学院负责人要坐主席台,会议通知着正装。我在大多数时候,算是个好员工,这类事情无聊,但一般也会去应付。不过,确也没把着正装的通知当回事。结果第二天到了现场,西装领带的校长见我第一句话就问为什么不穿正装,校长与我交好,当然是半开玩笑,但环顾四周,个个都衣冠楚楚,我混迹其中,像个杂役。


那天活动后来的照片发在学校网站上,我家人看了觉得我另类形象有些刺眼。这天之后,我家人非拉我上街,说要给置办一身正装。我拗不过家人,只好顺从,我记得那套衣服,花掉我大半个月工资。


于是,我等于自费买了一身办差道具,我平时不可能穿这种服装,所以直接挂在办公室衣架上,其实到了后来,我连敷衍这类场面的兴趣也没有,凡通知着正装的会,我基本推脱不参加。那套道具挂在办公室,似乎没有用过几次。


那是一所外国语大学,校领导多有国外学习工作经历。我没有留过学,也没有在国外高校工作过,我不知道国外的大学,会不会开会时要求着装。坦率地说,这种要求,让我觉得滑稽。


有些所谓的大学,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就免谈了,但连带的穿衣服的自由也会让你免谈。置身这里,有时真不知身在何处。我记得有一次,也是一众人马个个衣冠楚坐在会议室,说要等什么验收评估团领导来训话,负责张罗的什么部长跑出跑进,专门给在座的交待,待会儿领导来了,大家要起立鼓掌。听到这里,我实在难以忍耐,随转身离开。



外婆的红背心

樱桃小然子



 

我从小是跟着外婆长大的。因为爸妈工作特别忙,正巧我出生的时候,外公外婆刚退休,于是我在外婆家待的时间要远远超过跟爸妈在一起的时间。


我外婆是常州人,没错,就是“苏锡常”里的“常”。作为GDP可以完爆好几个省的富饶地区,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打下了经济领先的基础。而我的外婆就出生在这样一个风调雨顺、观念开明的地方。


作为家中的老大,外婆却是六姐弟中唯一一个享受过家庭优越生活的。才四岁,外婆就被老太爷送到小学去读书,这在当时是件新鲜事!可是好景不长,抗日战争就爆发了。年幼的外婆跟着父母颠沛流离,躲避战乱,一直到抗战胜利那会儿,才最终安定下来,不过打那起的近70年间,外婆再也没有回过故乡。


当然,不论身处何处,从小耳濡目染的生活习惯都一直陪伴着外婆。从一日三餐的精巧细致,到永远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曾经优越的生活让我外婆一直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据说外婆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打扮,各式各样的裙子换着花样穿,自打我记事起,虽然裙子很少再穿了,不过每天都换上干净的衣服、隔天不重样的习惯,影响我到现在。


就算没有年轻时的积极打扮了,不过在我们那个小城市里,外婆仍然是个时尚的老太太。她总是可以买到穿很多年都不会过时的衣服。记得读初中时,那时我的身高和外婆差不多,在乍暖还寒换季没衣服穿时,我甚至还找外婆借过外套穿!特别是一件驼色的外穿背心,有两个大大的口袋,搭配我深色的毛衣正合适。后来这件衣服我一直没有还给外婆,一直穿到了我长高长胖再也没法穿。


后来我去外地读了大学,外婆越来越少有机会帮我挑衣服、点评我的穿着搭配。不过每逢假期回家,外婆总是会夸我买的衣服越来越好看,品味越来越像她年轻的时候。我后来渐渐明白,并不是我的衣服每件都好看,只是因为外婆想念我,只要见到我就开心。


大学毕业后我在上海工作,回家的机会变得更少。外婆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因为一次不小心的摔倒,外婆只能常年卧床,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工作后第一次过年,我专门给外婆挑了一件红色的羽绒背心,因为那年是她的本命年。


外婆拿到礼物的时候开心得像个孩子,连问了好几遍衣服的价格。虽然嘴上总是说“不要给我买那么贵的东西啦”,但我知道,我能回报外婆的太少太少,留给我尽孝的时间越来越短。


常年的卧床带来的结果是脏器的逐渐衰竭。距离第二年过年还有几个月的时候,我就在思考要给外婆买什么新年礼物,但是,外婆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过年,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在收拾外婆的遗物时,我发现衣服占据了柜子大部分的空间。而一年前那件红色的羽绒背心,居然连吊牌都没有摘掉。原来,外婆一直舍不得穿这件衣服,她一直在等着自己身体可以好一些,能出门的时候再穿。只是,她没有等到这一天。


外婆,我想你了。


十一月每日书同题共写的主题之一,就是“衣服”,作者们写下了一件件有故事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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