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质生产力”这一概念由习近平总书记于2023年9月在黑龙江考察时首次提出。在2024年全国两会上，新质生产力首次写入了《政府工作报告》，并被列为2024年十大工作任务的首位。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当前我国高新技术部门发展态势良好。2023年高科技产业市场规模增至83.8万亿元，全国178家国家高新区实现园区生产总值18万亿元，占全国GDP比重约14%，实现工业增加值9.2万亿元，占全国比重约23%。高科技企业成为发展新质生产力重要力量。2025年以及“十五五”时期，高科技企业和新质生产力的大发展对于中国经济成功转型、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一、发展新质生产力不能仅以生产效率最大化、企业经济收益最大化作为唯一标准
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大方向没有问题，但我们应该意识到：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也应该坚持高质量发展、可持续发展，不能只关注生产效率最大化、相关企业经济收益最大化，而应该以全局视野、长远视角看到高科技发展对整体宏观经济、对经济社会的全面影响。
首先，一些科技创新可能会通过“创造性毁灭”对全社会的就业和收入分配造成很大负面冲击，甚至威胁到经济社会稳定。
无论是创新经济学还是国际国内的经济史都告诉我们，创新会伴随着痛苦，越大的创新和生产力进步伴随着越大的生产重组和社会动荡，是为“创造性毁灭”。“创造性毁灭”贯穿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生产力的发展史。例如，在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手工工场的从业者就遭受了严重而持续的冲击。在大规模机器生产推广的冲击下，传统的手工工场由于生产效率太低而被快速挤出市场，难以适应新的生产方式和市场需求的手工工场从业者失去了工作，或者被迫接受更低的工资、更高的工作强度或更恶劣的工作环境。在20世纪90年代的美国，高速发展的信息技术则是直接地冲击了劳动力市场的需求结构，中等技能需求的就业岗位数量下降，高收入和低收入的就业人数上升，加剧了由工资和就业极化引发的社会不平等。
新质生产力基本都是资本密集型、对劳动形成大规模甚至根本性替代的生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也有机会成本，会对原有的就业结构和收入分配造成很大负面冲击。而且以数字技术、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质生产力是通用型的技术革命，有较大的可能快速地、大规模地改变人类社会的生产和生活方式，而非仅仅对制造业造成冲击。如今各国都面临着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等新兴领域的发展所造成的“创造性毁灭”问题，其发展已经造成或即将造成对就业、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的重大冲击。对于中国这样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充分就业很重要，关乎经济社会稳定，因此如何应对新质生产力发展带来的“创造性毁灭”问题，应当受到高度重视。
其次，一些高科技行业会消耗大量资源、能源，进而可能产生对环境和社会的负外部性问题，推动这些行业的发展需要权衡其社会成本与社会收益，而不能任由相关企业仅仅在利润最大化的激励下过度扩张。
新质生产力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但是一些高科技产品和先进制造业同样也会消耗大量资源、能源。越是先进的制造技术和产品，往往对材料和能源的要求更高。例如，电动汽车、无人机的电池生产需要大量的锂、钴等稀有金属和化学物质，这些材料的开采和加工过程会对环境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目前人工智能技术得到广泛应用，然而这些技术的应用也伴随着大量的计算和数据处理需求，从而需要消耗大量的电力和计算资源。与之相关的数据中心也需要大量的电力来支持服务器的运行、数据的存储以及冷却系统的运行，因此成为能源消耗的大户。国际能源署预测，2026年全球数据中心、加密货币和人工智能的用电量最高将达到1050TWh，超过了整个日本的电力消耗量。
一些高科技行业发展所产生的对环境和社会的负外部性问题，往往需要由整个社会来承担。虽然追求利润是企业经营的基本目标，但过度扩张往往会导致资源过度消耗、环境污染加剧等社会问题，带来极大的社会成本。因此，推动一些高科技行业的发展需要权衡其社会成本与社会收益，并采取有效的措施来减少负外部性问题，比如对人工智能行业采取更加科学合理的电力供给方式和电价，而不能任由相关企业仅仅在利润最大化的激励下过度扩张。
再则，一些科技创新和应用可能会违背社会伦理，或者明显有违于“人的全面自由发展”这一社会主义根本目标，局部生产效率的最大化不等于全社会福利的最大化。
科技创新并不总是正向和有益的，由于科技伦理规范的滞后性以及利益驱动和道德缺失等问题，一些科技创新和应用可能会违背社会伦理，或者明显有违于“人的全面自由发展”这一社会主义根本目标。如CRISPR-Cas9等基因编辑技术的出现，使得人类有可能对自身的基因进行修改。然而，这种技术也引发了严重的伦理问题。例如，如果允许对胚胎进行基因编辑以预防遗传疾病，那么是否应该允许父母选择孩子的智力、身高、外貌等特征？目前人工智能与机器人技术得到广泛应用，某些企业使用代码将外卖骑手的时间和精力利用到极致、极大损害了他们的身心健康，引发社会广泛讨论和关注。随着这些技术的进一步应用，AI自主决策可能对人类社会造成负面影响，其责任界定目前也存在很大困难。
由此可见，对于部分企业和行业来说能够实现生产效率最大化和经济收益最大化的科技创新和应用，并不代表能够实现全社会的福利最大化，有些技术及其应用甚至是损害了整体社会福利。牺牲大多数人利益来实现局部生产率提升的做法是绝对不可取的，这种技术创新不仅无法实现自身的可持续发展，甚至影响社会稳定，对全社会造成不可逆的负面影响。
二、以“科技+ESG”为抓手能够实现新质生产力与可持续发展之间的良性互动
ESG即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Social）和治理（Governance），是一种关注企业环境保护、社会责任和治理绩效的投资理念和企业评价标准，旨在促进企业关注财务指标之外的非财务指标，进而实现企业发展可持续性与社会发展可持续性的统一。以“科技+ESG”为抓手、在推动高科技行业发展时充分重视相关企业在生态环境、社会责任、公司治理等方面的表现，能够实现新质生产力与可持续发展之间的良性互动。具体来说：
首先，以ESG理念为指引来发展新质生产力，可以促进科技向善，避免科技创新给社会带来过大的负外部性，进而助力实现生产效率和社会福利的同步提升。
科技创新不是中性的，其发展具有方向性。科技创新不仅会带来积极的影响，如提高生产效率、改善生活质量等，还可能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如环境污染、社会不平等加剧等。移动互联网时代，社会公众对于环境保护、就业条件等社会问题的关注度日益升高，越来越多的消费者“用脚投票”，倾向于选择那些符合ESG理念的产品或服务，以表达对环境保护和社会责任的支持。对于不符合ESG理念的科技创新，消费者可能会通过抵制购买、传播负面评价等方式来表达不满和担忧。不考虑环境和社会影响的科技创新，也会因为直接损害社会长远利益而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最终只能是昙花一现。
因此，企业在推动科技创新的过程中，应充分考虑ESG理念的要求，确保科技创新在环境、社会和治理方面都能符合社会期望和可持续发展目标。这不仅有助于提升企业的社会形象和声誉，还能为企业的长期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以ESG理念为指引来发展新质生产力，通过采用清洁能源、提高能效、减少排放等措施减少对环境的负面影响，确保劳动者的安全和健康，优化治理结构、加强内部控制和风险管理，进而助力实现生产效率和社会福利的同步提升。
其次，科技创新本身就是ESG实践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推动力，在保护生态环境和推动绿色发展、解决社会问题和促进社会和谐、完善公司治理和提升管理水平等方面，基于现代科技的新技术、新产品、新服务可以大有作为。
技术进步本身就是企业承担社会责任、践行ESG理念的重要动力。比如，高科技企业对于生产环境有着更高的要求，容易聚集在生态环境良好的区域。对于企业来说，改进生产工艺和流程能够降低原材料消耗和能源消耗，进而减少运营成本。通过创新和改进，企业可以开发出更加安全、可靠、便捷的产品和服务，从而提升消费者的满意度和忠诚度。再者，科技创新也为外部监督企业行为提供了有力的工具。比如使用污染物排放监测技术可以掌握企业生产过程中的排污情况，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也使得消费者能够掌握更多关于企业的信息。
基于现代科技提供的新技术、新产品、新服务，ESG实践和可持续发展可以大有作为。在保护生态环境和推动绿色发展方面，采用先进的清洁能源技术和环保技术可以有效减少污染排放、降低能耗，比如通过智能电网技术，可以更有效地管理和分配电力资源，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减少浪费。在解决社会问题和促进社会和谐方面，现代科技能够有效缓解资源分配不均衡的情况，比如通过在线诊疗技术提供远程医疗服务，使医疗资源有效覆盖到偏远地区。在完善公司治理和提升管理水平，企业资源计划（ERP）系统、云计算和大数据技术、智能化管理工具、一体化公司治理工具等先进工具推动了公司治理结构的优化和创新，提高企业的决策效率和准确性，降低决策失误的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