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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少女:逃离美国一夫多妻制摩门教

BIE别的  · 公众号  · 国际  · 2017-04-22 13:45

正文

VICE 肖像 | 迷途少女

在美国南部闭塞的郊区,住着自称先知的一夫多妻制 FLDS 教主 Warren Jeffs。他会给十几岁的天真女孩洗脑,劝她们入教,告诉她们一切都是主的意愿。他会派手下把她们关进小黑屋,看住她们,强制她们做祷告、写忏悔信,直到她们丧失意志,变成宗教头领们可以自由 “临幸” 的对象。

进入组织后,女孩们必须以通过冥想感受脑波的方式进行祈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足以令她们产生精神障碍。现在 Jeffs 已经被警察局扣押,可他教义的遗毒仍然在影响众多没有选择权的女子,而即使逃出来的勇敢女孩也在饱受痛苦记忆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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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了摩门教家族关系网后的我该如何开始新生活?

朱丽安娜·强生(Julianna Johnson)在15岁时被迫嫁给她19岁的外甥雅各布·金斯顿(Jacob Kinston)。她是后者的第二位妻子。“我感觉像个犯人一样,” 现年34岁的朱丽安娜这样表示。她从小成长于从摩门教分裂出来的派别金斯顿一族,“我早就知道,有朝一日要离开这个地方。”

金斯顿一族被内部人士称为 The Order,主要活动于犹他州,其领袖是已逝的约翰·奥维尔·金斯顿(John Orwell Kingston)的儿子保罗·埃尔顿·金斯顿(Paul Elden Kingston),前者除了身为金斯顿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的领袖,还是朱丽安娜的生父。

跟其他活动于犹他州和亚利桑那州边界的乡下远亲、基本教义派的 FLDS(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一样,The Order 也是组织严密的一夫多妻制团体,严格执行族群内幼女和年长男性之间的包办婚姻,往往甚至发生在近亲之间。

The Order 和 FLDS 有些惊人的相似之处。两个群体的创始人都从摩门教的主流中分裂出来,为的是延续早在19世纪晚期就被 LDS 教义禁止的一夫多妻制。FLDS 的团体成员与世隔绝,往往穿着易于分辨、简洁朴素、相当过时的服装,而 The Order 的成员则选择穿现代服饰以融入异教社会。

The Order 的女性成员往往给自己和孩子另行编造姓氏,以防被认出一夫多妻制的幕后真相,而 FLDS 群体的妻子们都继续采用丈夫的形式。FLDS 的妻子们在传统上会跟丈夫及其他姐妹住在一起,而 The Order 的妻子们则带着孩子另外居住,并找工作养活自己。

两个团体都宣扬,女性是丈夫和父亲的财产,生而在各方各面遵循男性的命令,包括嫁给谁、何时生育、是否接受教育。“等到嫁人以后,我就马上想逃离 —— 不只是丈夫,还有 The Order,这里的一切,” 朱丽安娜说,“我们中没人想嫁人,但那是我们该做的事。”

朱丽安娜依然是少女的年纪,刚结婚的几年里,她曾经跟母亲、亲生姐妹、最终跟自己的婆婆(即雅各布的母亲)住在一起。当时,雅各布的父亲约翰·丹尼尔·金斯顿(John Daniel Kingston)已经娶了14个妻子,其中有几个是他的半同胞姐妹,并大方承认虐待儿童、乱伦甚至强奸。结果,雅各布对于采取任何行动感到非常焦虑,因为他不想进牢房。

但是,等到朱丽安娜满18岁,雅各布就开始努力让这个自己最年轻的媳妇怀孕。“我不会说这是一条规则,但如果能每年添丁,你就会更受大家的青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大家就会说,你有毛病么?这就像一条潜规则。”

朱丽安娜的一个姐姐在15岁死于难产。朱丽安娜生来带有严重的健康问题,已经接受过几次重大的手术,根本无法怀孕,这激怒了她的丈夫和婆婆。生于这个把女性的价值与生儿育女直接挂钩的群体,她感到重重束缚、孤单无助。“雅各布从来不在乎我,我觉得自己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也没有时间陪我。但生而为人,我值得得到更多。”

结婚四年,在多次乞求、恳求得到自己的空间后,朱丽安娜最终搬进自己的公寓,通过在金斯顿所有的煤矿和复印店工作所得的薪水支付租金。她孤身一人,开始在网上找族群以外的网友聊天。后来,她找到一个 “逃离 The Order ” 的网友,并请求他帮助自己逃脱。

朱丽安娜在拿到当年600美元的退税后就立马逃离,甚至害怕到来不及取出自己存在金斯顿银行账户下的 3000美元积蓄。她现在的工作是清洁工,还有当 Uber 和 Lyft 的司机。彻底逃离 The Order、跟绝大部分家族成员断绝关系时,朱丽安娜才21岁。

离开不久后,朱丽安娜收到雅各布的一封信。“他基本上就是告诉我,他从来都不想要我。这成了我的梦魇,我不断质疑别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朋友,到底想不想我出现在身边,因为我仿佛就是其他人的负担。”

在那段无爱的包办婚姻中历经多年的情感忽视,如今的她依然挣扎于自己的存在价值。“我真的觉得很难就部分问题发表看法。比如说,如果我觉得有人冤枉了我,我可能就只是让事情过去,因为我不想直面矛盾。我觉得……我不值得受到捍卫。”

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自愿离开 The Order。瓦尔·斯诺(Val Snow)是同性恋,五年前被族群踢出;五年前,他的父亲约翰·丹尼尔·金斯顿出现在瓦尔工作的金斯顿学校,对着儿子大吼大叫,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宣布跟他断绝关系。“我觉得很绝望,” 瓦尔回忆道,“天,我很希望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他是对我最坏的人。”

金斯顿家族很少开除成员,但仍有少数例外。“我是同性恋,我父亲说他不能让我住在母亲的房子,因为其他孩子跟我待在一起不安全,” 现年28岁的瓦尔通过 Skype 告诉我,他现在住在犹他州奥格登,“这里不接受同性恋……基本上,你就是得下地狱 —— 毫无疑问。这是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就跟离开 The Order 一样糟。如果你自愿离开 The Order,背离这里教给你的一切,你就相当于侮辱上帝,你会宁愿自己从未降生。”

The Order 对同性恋有着各种阴谋论的臆测。瓦尔说,“他们会告诉你,这是政府用来控制人口的手段,跟他们用在动物身上的激素有关系。” 他们还教育孩子,“喝豆奶会让你变成同性恋。”

瓦尔说,他的母亲雪莉(Shirley)早就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是同性恋,他们有这么一条 “不闻不问” 的规定。他不会问母亲和老是虐待谩骂的父亲之间的关系,雪莉也不会过问大儿子在跟哪些族群以外的男生约会。

瓦尔被迫离开 The Order 的那天,他的父亲给了他一把汽车旅馆的钥匙,那里的房间已经打包好他在母亲房子里的全副身家。“他就像说,别担心你的家人,他们会有一个取代你的新大哥,而那个人会做好你本来在做的所有事情。” 瓦尔回忆道。

几十年来,The Order 仿佛一个合作社一样存在,每个成员的收入直接进入金斯顿银行。“所有钱都存在一个大大的金库里,因为这就是合作社的意义,The Order 会用这些钱来买房子、做生意,各种各样的事情,” 瓦尔解释道,“他们用这种方式做合法生意,因为合作社是非法的。” 任何成员要是想从金库里取钱,必须说明想用钱去干什么。瓦尔第一次从一个金斯顿以外的银行取出大额款项时,他甚至不相信出纳就那样把钱给他,一个问题也没有问。

金斯顿族群的影响力直到最近才得以曝光,这是由于 IRS 突击检查了几家金斯顿的自营企业,其中包括朱丽安娜前夫雅各布所有的一家能源公司 Washakie Renewable。这场调查涉及高达数百万美元的税务欺诈。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The Order 在盐湖城经营着大量业务,包括一家 True Value、一家复印店、一家健身俱乐部、一家修鞋店、一家当铺、一个奶牛场、一个煤矿、一家养牛场、一个房车停车场等等。

跟 The Order 里的许多人一样,瓦尔从小开始就在金斯顿的自营企业里工作,时薪仅仅十美分,所有积蓄都直接进入金斯顿银行的集体账户。

虽然离开团体并非瓦尔的本意,他现在已经开始认识到,The Order 不再是他的归属。自己的父亲亲口表示,自己并非不可替代,瓦尔牢牢记住了一点早已知晓的事实:“The Order 的成员只是财产,是资源,这就是他们的意义……一切都是商业。”

在瓦尔被赶出去以前,他的姐妹们柯兰妮(Kollene)和珊娜(Shanell)已经自行离开 The Order。珊娜曾被迫嫁给18岁的外甥,后者只会喝酒、买卖毒品,还经常打她,瓦尔说,“她的脖子上经常有淤青。父亲知道这一切,但还是在她第一次逃离时命令珊娜回到丈夫的身边。那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不能保持沉默,因为没有其他人会为她说话。”

一旦离开 The Order,你就再也不能跟任何内部成员交流,朋友、家人都不行。瓦尔说,他最初努力融入外界生活时也挣扎过;完全跟家庭、跟原本传统的社交圈子割裂是非常孤单的,毕竟他们塑造了原本生活的意义。不过最终,他找到了其他自行离开的人,一起组建了相互支持的网络。“离开团体头三个月里,我认识了对的人,让我成为今天的我。”

他通过 Facebook 联系上了逃离 The Order 的同父异母姐姐居丽(Julli),她帮了很大忙,包括向瓦尔解释同性恋是天生的,以及帮助他从头开始新生活。“她教我什么是信用卡,我当时甚至不知道信用是什么,我完全按照她说的做,三年以后,我买了自己的房子。” 现在,瓦尔在一家医疗设备工厂上晚班,还有一份酒吧的工作。

瓦尔说,要是没有被踢出 The Order,他可能会一直呆在里面。“我可能会在 The Order 里的学校工作,继续给所有孩子做饭。我可能会娶一个女孩,或者是几个女孩……我觉得幸福是一种选择,而一夫一妻制下的幸福是大家不会想到的。”

但是五年以后,现在的瓦尔非常幸福。他跟男人约会,跟离开了 The Order 的其他同胞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保持着紧密联系。他也在努力帮助离开 The Order 的母亲过上新生活,她最近终于离开了家暴的丈夫,这次不是被族群剔除的。“起码我的家人教会我一件事:你可以选择让谁进入自己的人生。” 瓦尔说。

朱丽安娜也依然在适应外界全新的自主生活。今年夏天早些时候,她和亲戚去欧洲背包旅行。“我没有孩子,我没有结婚……我要对自己好好的,” 她说,“我希望生活有些盼头。”

Translated by: Joy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