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知道这件事对他、对我们整个家庭的影响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慢慢淡化。但最让我们感到庆幸的是,他活着回来了。
前不久,被骗进泰缅边境妙瓦底诈骗园区的演员王星,最终在中泰缅三方的全力合作以及众多人士的网络呼吁下,平安返回上海。
王星此次能够获救,其一得益于其女友的快速有效的施救行动,其二则是因其演员身份引发了巨大的网络反响和讨论,最终倒逼泰国警方为维护本国安全形象和旅游产业而积极展开救援。
倘若此类事件发生在你我身边,受害者是一个毫无人脉和网络资源的普通人呢?可能我们在思考答案的过程中,已经被巨大的疑惑和未知的恐惧包围。
今天我们向大家讲述,两年前一个普通的中国公民李玲是如何费劲千辛万苦,最终成功从菲律宾绑架案中解救出其弟李亮的真实经历,希望能给正身处困境的同胞们提供一些帮助。
我弟弟李亮从事软件编程工作,常常因客户项目需求被派往周边国家驻点一段时间。2022 年上半年,他又接到单位通知,需独自前往菲律宾马尼拉驻点。这对他来说已是工作常态,并无特别之处。绑架案发生时他已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居住三个多月了,和现在诈骗集团以招聘为名绑架同胞的情况不太一样。2022 年 6 月 25 日凌晨,弟弟加班结束后,独自一人去地下车库取车准备回家。就在他准备打开车门时,突然遭到四五个蒙面人的袭击。那些人冲上来就给他套上黑色头罩,弟弟反抗,他们便对弟弟施以暴力,最终把弟弟拖上了车。当时场面混乱,弟弟是突然被罩头袭击,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问及他当时袭击者到底有几个人,他也说不清楚。对方揍了弟弟一顿后,让他打电话向家人要钱赎人,弟弟这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弟弟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国内的弟媳,弟媳第一反应以为是诈骗,根本不相信对方说的话。因为当时他们夫妻关系有点紧张,弟弟并没有过多解释纠缠。接着,弟弟又给我父母打了视频电话。视频中,绑架犯称我弟弟欠他们钱,当着我父母的面殴打弟弟,直打到他头上鲜血直流,把我父母吓得不轻。随后,绑匪提出索要赎金 159 万菲律宾比索,大概折合人民币 20 万。我父母当时急得不知所措,而账户中也确实无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他们只能跟绑匪说暂时凑不齐,先给1万元行不行,剩下的钱马上去筹。当时是6月25日的凌晨,外面还是夜晚,绑匪倒也没怎么逼迫,于是我父母就给他们提供的账户转账了1万元人民币。6月25日一大早,一夜未睡的父母马上到当地派出所报警,经过警方了解情况后告知无法在当地立案。原因是我父母居住在江苏省一个三线小城,案件立案地要么在案件发生地,要么在当事人户口所在地,而我弟弟的户口如今不在小城,在南京。
第二天,也就是6月26日,我父母又接到从我弟弟手机打来的视频电话,绑匪一边对我弟弟拳打脚踢,一边威胁我父母尽快筹集赎金,给他们转账。为了让绑匪能善待弟弟,父母第二次给对方账户转了2万元。
事后我们复盘时发现,这种少量多次转账的做法是弟弟能够保全性命的关键举措之一。不能一下子就满足绑匪的全部要求,只要他们没拿到足够赎金,就不会轻易采取更极端的手段。
转账的账户都是绑匪提供的,每次都不一样。我们也通过警方查过,这些账户一旦收到转账,就会被注销,变成黑户。
我父母没有任何相关的社会资源,当地立不了案,他们也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只能按照绑匪的要求去转账。他们一再跟绑匪保证会继续筹钱,恳求绑匪别虐待我弟弟。绑匪却说,如果第三天(6月27日)还不支付全部赎金,就把我弟弟卖到甲米岛。我父母那时还觉得只要把钱转过去,弟弟就能被放回来,所以到6月27日他们东拼西凑总算临时凑齐了20万元,准备转钱。
可是没想到,钱还没转过去,绑匪却传来消息,说他们已经从弟弟的工作单位拿到赎金,把弟弟放了。
这让我父母又惊又喜,根据绑匪的说法,他们同时向弟弟的单位索要赎金,现在他们先拿到单位的钱,所以提前放了弟弟。虽然这件事听来有点匪夷所思,但我父母对于绑匪的办事逻辑一无所知,他们当时立刻放下心来,觉得事情总算解决了。
谁知,事情根本就不是如此简单,所谓的“从工作单位拿到赎金”的说法只是他们的常用黑话。
6月28日早上,我父母再次收到绑匪打来的视频通话,在视频中,我弟弟又遭到了毒打,同时,施暴者又一次向我父母索要赎金20万人民币。我父母当时就懵了,不明白为何昨天还说收到赎金放人了,今天又要钱。
直到弟弟回国后,我们复盘整个过程才知道,前后要钱的根本不是同一拨人。第一拨人不是放了我弟弟,而是将他卖给了第二拨人。而且第一拨人在前三天已经陆续从弟弟自己的银行账户成功转走了100 多万人民币,他们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把弟弟卖给了下一拨人。当时我父母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当看到弟弟再次被毒打,他们慌了神,不知为何绑匪出尔反尔,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情急之下,才打电话给我。
“玲玲,你弟弟阿亮被绑架了——”从小到大我从没有看到父亲哭过,但是那天在电话里,父亲哭了。
而这个时候,距离我弟弟被绑的25日,已经过去三天。
第一时间向弟弟户籍所在地南京报了案,南京当地很重视,立刻就立案了。但因为案发地在国外,警方说要联系国际刑警进行办案,期间准备相关文书以及来回沟通时间会较长,一般需要半个月左右,警方建议我同时寻找其他有效的解救办法。第二步我立刻拨打了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的电话汇报了此事,大使馆工作人员跟我建立了网络联系,并且也建议我向菲律宾当地警方报案。大使馆会和菲律宾官方进行沟通,在这期间,我只能等待。需要说明的是,按照当地要求,必须是直系亲属报案才会受理。这次菲律宾警方成功予以立案,菲律宾警方NBI和菲律宾国警反绑架大队AKG的相关人员也与我建立了网络联系。菲律宾警方按照我提供的地址,去我弟弟的住所搜寻了一番,之后告知我弟弟住所有被闯入翻找的痕迹,我弟弟不在那儿,然后就让我们等待。我给他们提供了绑匪的两个电话号码,希望他们能通过定位找到绑匪,解救我弟弟,可不知道是定位不了,还是有其他原因,他们并没有采取行动。我们家人也曾考虑是否要直接到菲律宾当地报案,这样有利于掌握第一手资料,亦能有效追踪菲律宾警方处理案件的进度。
但当时2022年正处于全球疫情期间,国内防控措施非常严格,受这些因素影响,出国很不方便。而且时间也不允许,绑匪每天都会给我父母打电话催款,每次打电话都会殴打我弟弟。要是此时我们花时间去办理签证,按照疫情期间的要求准备各项手续再去菲律宾,根本起不到快速有效的作用。
晚一天,我弟弟就多一分生命危险。除此以外,我也考虑到我父母年纪不小了,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独自去菲律宾,很有可能遇到同样的危险。
在我们全家一筹莫展似乎只剩等待一条路的时候,我想到了校友群,这应该是我唯一可靠的人脉资源了。我们学校是一所老牌985 高校,校友里有不少颇有能量的人物。来不及思量过多,我把我了解到的事情经过整理成微信信息发到了几个校友群里。当时有一些同学给我反馈了一些信息,但都没办法提供直接帮助。让我更为难堪和尴尬的是,有部分校友怀疑这是诈骗,还at我说这种信息最好别发在校友群里。
可这是关乎我弟弟性命的大事,我只能厚着脸皮直接去找我的导师求助,希望在导师的背书下可以得到帮助。导师说他也没有这方面的求助经验和途径,但他思考过之后,给了我2007年和2008年的同学录,建议我照着通讯录一个一个打电话,说不定能碰到有办法的人,这样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也没想到,最后确实是这两本同学录,给我弟弟带来了生的希望。
我照着同学录一个一个打电话,打了几十甚至上百个电话,具体多少我都记不清了。终于打到了一位师兄的电话,他认真听我讲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他可以试着联系某部非洲司的一个朋友,再通过非洲司的朋友联络到亚洲司的工作人员,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针对性的帮助,还专门拉了个群方便联络。
救人一刻都不能耽搁,前面说的这一系列行动,向南京当地报案、向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求助、向菲律宾当地报案,以及在校友群里求助,看起来零零散散、乱糟糟的,但实际上都是在28日这一天之内发生的。
那位师兄还跟我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他说联系亚洲司的过程可能不会很快,在走这个流程的同时,我也可以考虑一些比较激进的办法。
“什么叫激进的办法?”我非常惊讶,也毫无头绪,只能问他。
“有一个非官方组织,叫做新国际警察协会,他们base在香港,业务遍布东南亚地区,主要负责安保、救护、旅游等相关业务。我将负责人的微信推给你,你与他联系沟通之后,你自己判断要不要委托他们来处理此事,这个决定我不会替你来做。”
随后,师兄将该组织负责人“尹司令”(化名)的微信推给了我。
那位师兄跟我说,这种组织一般人脉很广,要是委托他们,还是有希望的,不过最终还是得我自己拿主意。
经过师兄的解释,我才明白所谓的新国际警察协会组织实际就是一个雇佣兵组织,他们在东南亚大多数国家有业务,主要负责解救被绑架的人、提供保镖业务之类的服务。其实我也向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打听了有没有这个组织,大使馆的人让我别相信这种组织。
可我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请问,现在侦察到哪个阶段啦?还需要我们家人配合什么吗?”我每天在微信中都问大使馆工作人员。
“没有,请耐心等待。政府正在交接,办案没有那么快。”
涉及到跨国的交涉,需要时间,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怕我弟弟真的等不了。
就如那位师兄给我分析的一样,我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保守策略,等着菲律宾警方、大使馆或者亚洲司那边的消息,如果选择这条路,意味着我与家人只能被动等待;另一条是激进策略,找新国际警察协会帮忙,直接联系他们去救人。
在知道了这条新的解救途径后,我自己一个人无法做出决定,于是把父母和弟媳都叫到一起商量。
“我们要不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李亮?如果委托雇佣兵组织营救他,优势显而易见,效率比警察高,他们有优良的武器装备,能直接与绑匪短兵相接。但是,我们要付出极大的经济代价,而且我们也要有心理准备,也许最终的结果也难以尽如人意。”我跟父母和弟媳说。
“这可是涉及到你弟弟的命啊!难道我们为了几个钱置他的命于不顾吗?”我父母觉得无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救回弟弟,都值得。
“可是,我们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如果,我说如果,我们将房子卖了,钱全部花完了,李亮也没有救回来,就算不顾我,那孩子怎么办?”我弟媳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最后,我们商议决定,将孩子们的教育和生活费用留足,其他的都可以拿出来。只要人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有必要的话,房子也是可以卖的。
得到了家人的许可,我立刻加了那位尹司令的微信,跟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当下的情况。
“我带着人直接去把人抢出来,一口价15万。”尹司令毫不犹豫地说。
听到这个报价,我十分吃惊,这个价格比我们预想的要低很多。既然价格在我们的承受范围内,我和家人商量后,就决定让尹司令带人去抢人了。
在我与以上这些部门、机构、组织联络的同时,菲律宾绑匪也与我们一直保持联络。在这个过程中,为了迷惑绑匪,拖延时间,我们又给绑匪转了2万元人民币。可绑匪还是不停地殴打我弟弟,还催我们尽快支付全部赎金。
“你们如果不在明天将全部赎金转过来,那么我们就把他卖给下一家。”视频中,我弟弟额头、鼻子、嘴巴都在流血,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绑匪戴着黑色头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我们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却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时间很快来到了7月1日。从6月25日凌晨我弟弟被绑架到此时,时间仅仅过去了6 天,但我们的生活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原本是个生活在和平年代、一直奉公守法的普通公民,被动卷入了这场风波,每天都要和绑架犯、雇佣兵组织以及各方警察打交道,甚至还委托了不知是否合法的雇佣兵组织来救我弟弟。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感觉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我们和尹司令达成协议后,就根据尹司令的指导,与绑匪进行交涉。
“我们不再电子转账,会让当地的朋友去现场接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否则我们无法确信你们拿到钱就会真的放人。”我们对绑匪说。
“不行,我们不接受现场接人。”
“如果不现场交易,我们就不再转账了。”因为有了尹司令这一层保障,我们态度也有了几分强硬。
可绑匪接下来的举动让我们又一次摸不着头脑了,他们突然说准备接受我弟弟单位给的钱,不再和我们交易了。
因为有了第一次类似说辞的经验,我们分析这应该是他们准备把我弟弟卖给下家的借口,第一次他们说放了弟弟用的也是这个托词。当然,因为有尹司令从中周旋,我们对他们这些黑话有了一些了解,心中也多了些底气。
这种情况下,我肯定不能同意。我提出加钱,愿意多给10万,让绑匪把人交给我们。在这多出来的10万赎金的诱惑下,绑匪这次答应了。而我直接给尹司令的账户又转了10万元。
尹司令要求的15万委托费用,在我们与他达成抢人协议时,已直接一次性给他转账了。而答应绑匪的20万赎金,我们给的借口是由我们朋友现场与绑匪交接,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准备支付这部分费用,而是直接让尹司令带人把人解救出来。当绑匪说准备把人交给单位后,我们提出加10万元赎金,这10万我同样直接打到了尹司令的账户中,意味着我们将委托费增加到25万。因为,我们觉得与其把钱给没有任何底线的绑匪,不如给雇佣兵,让他们更加尽心尽力地救人。
在绑匪同意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后,就正式进入了抢人环节。
尹司令这边人力和武器装备都非常齐备,他全副武装,带了四五辆车。在大使馆的协调下,他与菲律宾警察也取得了联系,菲律宾警察出动了两辆警车,但他们不同意直接到现场,而是在离交接点一个街口的地方停了车。尹司令他们的四五辆车则直接开到了交接点。整个过程,尹司令给我开了定位和视频,给我进行现场直播。
尹司令这一方带了四把狙击枪,还有其他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武器。绑匪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武器,不过从头到尾双方都没有开枪。
我本以为一切都安排得万无一失了,可没想到,这次还是没有顺利救出我弟弟。
绑匪实在太狡猾了。他们一开始给出了一个交接地址,等尹司令到了那里,却发现根本没有人。
接着,我们又收到他们发来的第二个地址。尹司令再次带人赶到第二个地址,还是没见到任何人。
这下尹司令发火了,警告对方如果再这么折腾,就不给钱了。于是,绑匪给了第三个地址。
尹司令带人赶到后,绑匪带着我弟弟刚一露头,就发现这边武器装备齐全,而且还看到了一个街区以外的警察,他们扭头就跑。
尹司令带人追了上去。可是绑匪跑进了一栋建筑,这栋建筑距离美国领馆很近,按照当地规定,在距离美领馆一定范围内,不允许出现枪械等武器,也不允许发生械斗,双方一下子就僵持住了。
此时尹司令这方没有办法进入该建筑,于是联系菲律宾警方直接和绑匪沟通要求放人。没想到绑匪在建筑里又强迫我弟弟写下了一张欠款500万的欠条,还在警方和他们沟通的时候出示了这张欠条,他们称我弟弟欠他们巨款所以才将我弟弟控制起来。
然而,正是因为这张欠条,警方最终成功把我弟弟带出了那栋建筑。
警方根据绑匪提供的欠条,开具了逮捕令,理由是我弟弟犯了ESTAFA(旨在带来经济或个人利益的不法或犯罪欺骗;欺诈罪),所以要强制逮捕。菲律宾警方手持逮捕令进入建筑,终于把我弟弟带了出来,然后关进了警局。
讲到这里,可能有些人与我一样,以为我弟弟被成功救出来了。
然而,并不是。
虽然弟弟成功从绑匪手中救出,但是他还在菲律宾警察手中,警察开出的逮捕令并不是借口,而是真正的逮捕令。我们要想带走弟弟,还需证明他并没有真的欠下500万欠款。
于是,我们又一次委托尹司令找了当地的律师,支付了3万元律师费,并且立了非法拘禁案,证明我弟弟是在被绑架和非法拘禁的情况下写下的欠条。
最终,在菲律宾总局的强制传唤下,我弟弟才得以脱罪,终于能走出警局。而令我及家人匪夷所思的是,我们请的律师也提出要起诉对方绑架罪非法拘禁等罪名,可警方根本就没有对对方实施抓捕。直到现在,我都对菲律宾的法律很疑惑,为什么抓的是受害人,而不是实施绑架的罪犯呢?
但无论如何,我弟弟得以平安获救已经是不幸中之万幸,而且我们对菲律宾的法律流程不甚熟悉,因此并没有再深究下去。
当我们满怀希望等待弟弟回国时,没想到又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弟弟的护照及其他相关证件都被绑匪销毁了,再加上当时正处于疫情期间,手续比平常繁杂得多,他没办法马上买机票回国。
此时,绑架犯并没有得到抓捕,仍旧逍遥法外。这就意味着,孤身一人的弟弟他从警局出来的那一刻,又重新陷入了可能被绑匪抓走的危险之中。原本,弟弟在被他们绑架期间,就受到了他们不断地恐吓和威胁,此时又一次陷入了恐慌中。
弟弟重新办理护照以及完成疫情相关手续,前前后后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在这一个星期里,我弟弟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我只好再次委托尹司令提供安保服务,并且又支付了5万元的安保费用。一个星期后,我弟弟的证件全部补办完成,尹司令一直护送他到机场,这件事才算是真正画上了句号。
虽然整个事件看似画上了句号,但是就像一颗石子丢进了水里,涟漪会连绵不绝。
我弟弟在经历这件事情回国后,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非常恐惧。如今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我们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偶尔不小心提到,他的情绪就会变得异常激动,明显有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症状。
我们不知道这件事对他、对我们整个家庭的影响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慢慢淡化。但最让我们感到庆幸的是,他活着回来了。
我们知道现在可能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其他同胞身上,希望我们处理这件事的过程,能为大家提供一些解救的线索和思路。当然,我们最希望的是,以后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愿大家都能出入平安!
后记
李亮经历了人生历程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一个星期,所幸最后平安回到了家乡。通过讲述,我们可以感受到被绑架者以及家属面对暴行的惊恐和无助。无论是菲律宾的绑架案,还是缅北的电诈危机,都警示着我们,在异国他乡,危险可能随时降临。
李玲告诉人间,这次事件以后,她曾想为同样遭遇困境的同胞提供一些帮助,在微博上发布了解救弟弟的相关消息。后有一个受困家属联系了她,她给对方提供了尹司令的联络方式,没成想,第二天,她发现自己被受困家属拉黑了。她感叹,让一个正在遭受欺诈的家庭接受一个不知来路的解救途径,建立相互信任是非常困难的。
李玲在众多的求助途径中,选择相信校友介绍的雇佣兵组织,这一信任成为了整个解救行动的重要转折点。然而,信任并非凭空产生,它是建立在一定的了解和情感基础之上。这种信任不仅体现在李玲与受雇者之间,也体现在她与家人共同面对危机时的相互支持与依赖。
衷心祝福每一位走出国门的国人,都能平安顺遂。希望你们在海外能够时刻保持警惕,远离危险。
通过李玲女士的讲述,我们总结出以下几点对最终成功解救起到关键作用的线索:
1.赎金支付策略:面对绑架犯索要的赎金,切不可一次性全额支付。一旦绑匪的预期得到满足,他们很可能会将人质再次转卖,从而获取更多利益。较为妥当的做法是,先向绑匪转账 1 万或 2 万,让他们误以为家属正在积极努力地筹集全部赎金。2024 年苏州发生的一起被绑撕票案件中,家属一次性转账 300 余万元,最终却仍发生了惨剧,这足以证明这一点。
2.赎金金额警惕:通常而言,以获取钱财为目的的绑匪,要价一般在百万人民币以下,很少会直接索要 100 万以上。若绑匪要价超过百万,家属就必须高度警惕人质被撕票的风险。
3.解救时效关键:解救的时效性至关重要。一般情况下,受害人在同一拨绑匪手中停留的时间仅有几天,因为绑匪自身也担心风险。若人质被扣押达到三天,就极有可能被转卖或遭受伤害。所以,越早展开施救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一旦人质被卖到某些核心地区,解救工作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4.转账方式利弊:电子转账这一方式,虽然让家属在一定程度上避开了风险,但同时也使得绑匪降低了被抓捕的风险。
5.人质实际状态:被绑架和被骗的人员,通常会有使用手机的机会,并非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完全失去自由。
6.案件类型差异:从本质上讲,李女士弟弟的被绑案件与苏州高管被绑案有诸多相似之处,绑匪主要通过索要赎金来谋取利益。而王星被卖至缅北的情况则更多地与缅北电诈案类似,在那里,他们将骗来的人当作资源,用于实施电信诈骗活动。
此外,在本次解救过程中,李女士的各项支付金额总计为:支付给第一波绑架犯3 万,支付给第二波绑架犯 2 万,支付给尹司令的抢人委托费用 25 万,律师费 3 万,安保费 5 万,合计 38 万人民币。而李女士弟弟自己的账户损失则超过 100 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