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TITUTE
|BAU学社|媒介论与空间论的会通
文|
Anatole KOPP
/
译|
PLUS/
责编|
BAU+
阿纳托尔·柯普
在历史理论与学术上的主要贡献集中在1920年代至1930年代的苏联先锋派建筑以及相关的现代运动。尽管这位法籍俄裔的建筑历史学家在当前的建筑历史研究中罕有提及,但是他曾经合作、交往、论争过的朋友们对建筑城市与社会政治这些议题的重大影响仍延绵不绝,直至今日。比如与柯普共同创办过杂志的亨利·列斐伏尔,还有保罗·维利里奥等等。
1915年,柯普出生于彼得格勒的一个开明的犹太中上层家庭。布尔什维克掌权后,全家移居巴黎。他先在柏林求学,后又回到法国继续读中学。在他还是高中生时,法国国内的意识形态辩论正处于左右两极分化的状况。面对右翼的暴力示威和1934年的政变未遂,他和其他年轻的学生加入了“工人联盟”。1936年在“人民阵线”取得胜利之后,又加入了法国共产党。
柯普先是在巴黎高等建筑学院开始学习建筑,1935年转去法国专业建筑学校(ESA)。1938年柯普凭借麻省理工学院的奖学金前往美国。之后不久在法国军队的征召下,不得不返回法国。1940年成为战俘被带往德朗西。在那里他翻越了分界线,于年底抵达美国。两年后柯普完成了学业,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并被聘为黑山学院的讲师。1943年再次参军,次年6月6日登陆了诺曼底。同年柯普在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被遣返美国。
1946年1月他回到了法国,从事建筑设计。战后的局势变化让他重返政治行动主义。由于这一激进路线的抉择,法国建筑委员会拒绝他加入。1948年他在法俄协会的公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既表明了柯普的学术主题开始转向苏维埃建筑,同时这也成为了他介入政治事务的一部分工作。然而赫鲁晓夫的报告出台、苏联对匈牙利的干涉以及法共在1950年代对阿尔及利亚独立的立场,对柯普这样的积极介入社会的知识分子而言构成了一系列的打击。
尽管柯普是“反对派”,但还是留在了党内。不过从1962年开始,他就开始服务于阿尔及利亚的独立政府,直到1981年。在1966年一次俄罗斯之旅中,他与那里的建筑师和研究人员取得了联系。次年出版了考察的成果《城镇与革命》(1967年)。1970年,柯普与亨利·列斐伏尔共同创办了《空间与社会》杂志,并在ESA担任教授。三年后成为系主任,同年开始在巴黎第八大学教学。1986年成为该校的名誉教授以及城市规划研究所的成员。
本次推送的评述文章正是节选自阿纳托尔·柯普[Anatole Kopp]的重要著作《城镇和革命》第七章。所讨论的建筑类型,包括工人俱乐部、文化宫等等,对于有社会主义国家记忆的人们来说并不陌生。追溯到
二十世纪20年代的苏联,俱乐部这个词从原本
特指贵族或者富有的资产阶级这些群体专属使用的私人房间,变成了截然相反的文化概念。由此,俱乐部并不是一种建筑类型上的创新,而是一场斗争,
与那些将新的内容和过时的形式相提并论的做法作斗争:
从一种简单的文化传播的集会场所发展成为了一种综合体。
生活的所有社会和文化方面,都是在集体中心和集体形式中发展起来的。
院外之后还将陆续推送他的论文。
Anatole KOPP|1915年11月1日-1990年
5月6日
阿纳托尔·柯普|
Anatole KOPP
首先,我们必须搞清楚的是
“俱乐部”这个词
在[二十世纪]20年代的苏联究竟意味着什么。之前,这个词在这个国家特指贵族或者富有的资产阶级这些群体专属使用的私人房间。而今天“俱乐部”的含义则截然相反。
俱乐部最重要的一点是,广大的成员们必须直接地参与其中。他们绝不能仅仅把俱乐部当作一种娱乐,也不能只把外来的人引进到俱乐部来。他们自己必须在当中找到最大限度的自我表达。
俱乐部充当的是某种文化学校的角色……在俱乐部的墙内,每个年龄段的工人们都应该在工作了一天之后得到休息、放松,恢复活力。在那里,在家庭之外,儿童、青少年、成年人和老人们都应该感到自己是集体的一员。他们扩展自己的兴趣。俱乐部的作用就是把人们从那些教会和国家旧有的压迫中解放出来。
最初,这种新的建筑物体现了新的社会功能,那是对自发需求的回应,证明它满足了真正的需求。在苏维埃政权建立后的几个月内,许多俱乐部相继成立。它们由工会或者政治组织经营,通常是由当地的团体管理的。它们设立在之前的私人住宅、改建后的教堂、棚屋等等,几乎什么地方都有。事实上,这些不太可能用作俱乐部的场地应该如何改造是革命后的苏联建筑师们所要面临的首要任务之一。
俱乐部是创造性活动的中心,也是文化传播的中心,同时它也某种补偿,因为工人们呆在家里不够舒适,过于拥挤。国家还无法为所有的人提供住房,因此试图在集体层面弥补个人层面上的不足。但这还不是全部,俱乐部从根本上说体现了一种文化的概念,这种文化不再是精英的文化,而是大众的文化,这种文化不再靠安静的书房或者学术的殿堂才能获得,而是在群体中将
自己的需求意识与
共同的兴趣联系在一起。在这种概念中,家往往只是个人休息的地方,而生活的所有社会和文化方面,都是在集体中心和集体形式中发展起来的。当时,对文化的渴望正开始俘获广大的民众:
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工人群众中正在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运动,一种新的社会和集体生活方式的理念……正在大踏步地前进……
(我们新兴的工业中心的)每位工人都渴望着积极地参与公共和文化生活。对知识的渴望是巨大的。现在是时候了,我们不仅要为工人们提供住房,而且还要为他们提供聚会、学习、娱乐、阅读以及各种特殊群体活动的设施……
……建造劳动宫或俱乐部的想法已蔚然成风……
无论是从
建筑方面,还是它所提供的设施方面,俱乐部,这种被
利西茨基称作为“社会发电厂”和“改造人的车间”,都是在苏维埃政权初期到30年代初之间发展起来的。
Palace of Labor
|
Vesnin brothers
|1923
从1917年到1925年,占主导的一直是即兴的创作,这不仅是因为当时建筑的规模很小,而且也是因为俱乐部这一理念本身还不太稳定。第一批规模巨大的项目,其中包括了1923年维斯宁兄弟[Vesnin brothers]设计建造的劳动宫[Palace of Labor],这一方案不仅是苏维埃大会[General Assembly of Soviet]的会议场所,还是一座巨大的文化宫,“工人和农民将在这里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一切,用来开阔自己的视野”。与早年所有未实现的项目一样,这座劳动宫也是为整个莫斯科城市服务的,它力图通过自己的规模来达到宣传效果。
然而,必须承认的是,除了这座劳动宫(1920年至1925年建筑复兴时期的重要地标之一),同一时期的其他项目都非常令人沮丧。因为从它们的外观和方案来看,没有任何的迹象可以表明那里有某种不同于旧贵族圈子或者外省歌剧院所支持的文化生活。就像I.A.福明[Fomin]和别洛博罗多夫[Beloborodov]在彼得格勒设计的工人宫,只不过是笨拙地借鉴了过去最糟糕的建筑。
“俱乐部”要到1925年才第一次找到了自身的真正功能,并且摒弃了陈规陋习的风格。根据权力下放、去中心化的原则以及满足文化设施可达性的要求,俱乐部的设计要么是为了社区的居民,要么是为了在工厂工作的工人们。
工人俱乐部的真正功能,也就是现如今在法国人津津乐道的文化之家的前身,首先体现在康斯坦丁·梅尔尼科夫[Konstantin Mel'nikov]早期的作品中。如果说在此之前的项目很大程度上借鉴了贵族的模式或者歌剧院,那主要是因为当时
尽管已经存在了需求,但是
既没有构划,也没有新的形式。不过,这也是因为人民群众还无法想象,在一个不像过去那样的特权阶层的环境中,怎样休闲、娱乐,去发展智力;因此,第一批设计俱乐部的建筑师们必须与低级趣味作斗争,与那些将新的内容和过时的形式相提并论的做法作斗争。
最初的俱乐部有洛可可式的舞台、包厢、管弦乐池、楼层的礼服席和多余的大厅。基本上它们被想象成了剧院,在那里,巡回演出的剧团会在被动的观众面前上演他们的剧目。后来,更为多样化的功能开始出现了,并逐步地融入到建筑的平面中,从而修改了经典的构图规则,为新的可能性开辟了道路。起初,只不过是为各种活动预留出房间的问题,但剧院仍旧是构图的核心部分,这种陈旧的设计越来越难与它的新功能相协调。
Club Zuev Moscow|
Il'ia Golosov
|1928
事实上,俱乐部从一种简单的文化传播的集会场所发展成为了一种综合体,它的成员本身就是创作者、指导者和推动者。俱乐部越来越以成员参与的理念为中心。舞台提供给各种业余的团体使用,而不是由巡回演出的公司支配。这就意味着要提供排练室,根据观众的规模和作品的性质来调整大厅的容量,就像先锋的专业剧场一样,通过设计的原则来拆除观众和演员之间的障碍,这些原则既不属于意大利的模式,也不属于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早期的自然主义剧场。因此,建筑师面临着灵活性和适应性的问题,不仅要考虑到剧场本身,而且还要考虑到共同组成俱乐部的其他房间,因此,建筑师们在设计空间时,要根据活动的安排以各种方式进行分隔或组合。
祖耶夫[Zuev]俱乐部1928年由建筑师伊利亚·戈洛索夫[Il'ia Golosov]在莫斯科的莱斯纳亚街[Lesnaia Street]建造,至今[写作时]还在。它的剧场被看作是一个独立的组成部分,并在1966年进行了全面的翻新,但那样做并没什么意义。而另一方面,
俱乐部的其他部分热闹非凡,那是
我在一个星期天在那里看到的样子,它仍旧是一座具有惊人的灵活性的建筑,不同类别和年龄的使用者都可以共享,而且也不会相互妨碍。它是由一系列相互交流的空间,悬垂的长廊和楼梯组成的,楼梯的落脚点给人们提供了可以选择的观察点,在不借助任何机械设备的情况下,
它还可以改成
一系列不同大小的礼堂,适用于各种场合。
梅尔尼科夫设计的俱乐部就更有意思了。最初,考丘克[Kauchuk]工厂的俱乐部就像社区工人的俱乐部一样,都配备了非常巧妙的移动隔板,可以根据需要围出或大或小的空间。
然而,这些建筑物的造价表明,这种方法只能是一种特殊的、试验的解决方案,并不能通用。OSA提出了真正的问题,那就是文化设施
的标准化和工业化
,尤其是俱乐部。
到了1928年,那一年见证了俱乐部建筑发生的突变。尽管进行了各种创新,但现有的俱乐部,哪怕是最现代的俱乐部,比如梅尔尼科夫和戈洛索夫设计的,也因为以舞台为中心并与专业剧院联系在一起,而受到了尖锐的批评。随后,一群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建筑师团队设计了一系列新的项目,其中包括伊万·列昂尼多夫[Ivan Leonidov],他对俱乐部的本质属性进行了革命。这部分得归因于1928年是五年计划的第一年,该计划设想根据全新的城市规划概念,
从零开始,
在处女地上建设众多的工业中心。许多建筑师认为,部分的文化设施应该安排在
(公房)
住宅区里。因此,俱乐部或者文化宫,又一次成为了某种特殊的元素,因为某种程度上,它提供了一套独特的设施,这些设施无法轻易地大规模生产,而且它往往位于一个规模有限的新城市中,那里的交通运输问题已经得到解决,而那里的居民已经可以被视为未来新人的原型。
Kauchuk Factory
Club Moscow
|
Konstantin Mel'nikov
|1929
Rusakov Club Moscow
|
Konstantin Mel'nikov
|1929
▶
版权归译者所有,译者已授权发布。
文章来源
|
Town and Revolution|1966
未完待续
▶ 目
录
▂
为什么是20年代?
▂
俄国革命之前的建筑
▂
必要条件
▂
1920-1925:寻求形式的表达
“塔特林的塔”
劳动宫
工农博览会
装饰艺术博览会
▂
1925-1932:为了新时代的建筑
技术与世界的建筑
实验风潮
建筑中的构成主义
▂
生活方式的转变
尤里·拉林:住房与生活方式
为了新社会的框架
▂
1925-1932:新社会的凝结器
工人俱乐部
住房
斯托伊科姆单元
公房
生活的超技集体化
工业中心
▂
城镇与革命
建造新城市
“城市主义”与“去城市主义”
莫斯科的社会主义重建
“去城市主义”与新的城市
社会主义城市
▂
新阶段:
伊万·列昂尼多夫
▂ 梦想与现实
Vopra(无产阶级建筑师学会)
社会主义内容,国家形式
▂ 从20年代到2000年
▶
院外计划
不同的板块分进合击:
汇集、
映射、交织、对抗,突破各自的界限,
打开已在却仍未被再现的环节,把握更为共通的复杂情势,
循序渐进、由表及里地回应
批判者与建造者的联合
这一目标。
苏联的建筑
|埃尔·利西茨基
|1925
归根结底,在利西茨基看来,尽管欧洲的理论曾经在俄罗斯引起过强烈的反响,但是俄罗斯走出了自己的路,提出了相反的观点。随着革命的到来,之前还没有成熟的一切都会立即变成现实。跳出美学冒险的陷阱
,
把建筑当作一种艺术,提高到与现下的技术和科学水平相当的地位。面对当时来自艺术界同道们的多方质疑,利西茨基坦然承认所谓的狂热就是要求一切高于平均水平的存在。
把建筑师-理性主义者和从属于他们的所有建筑和实验建造领域的工人们联合起来,把建筑当作一种艺术,提高到与现下的技术和科学水平相当的地位。
▶
合集
|
2017/18 - 2021/23
院外
自从2017年4月试运行到2018年4月正式运行以来,推送千余次原创文章,形成五个稳定的板块,分别是:BAU学社、星丛共通体、回声·EG、批评·家、BLOOM绽。
作为激励师生共同研习的方法,各板块的定位不同,形式与进路亦有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