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书2018年度晨曦杯”的第
10
篇书评
小说书名：
《秦吏》
小说作者：
七月新番
作品类型：
历史-上古先秦
书评作者：
z深蓝EVA
作品阅读进度：
5卷650章
书评作者评分：
8
通过《国家宝藏》和《见字如面》等节目而走到了大众视野中的湖北云梦县睡虎地秦简，为我们打开了关于秦朝、关于这个中国历史上首次实现大一统洪业的王朝，其最真实、世俗和质朴的一面来。在伐楚战争的最后阶段，将士黑夫写给家人的几封家书，更不可思议的把两千年前活生生的平民生活谱写在了我们的面前。睡虎地秦简不仅仅让中国史学界对于秦王朝扫平六国伟大事业的研究有了长足的进步，更让对这个中华第一帝国充满兴趣的普通读者们，有了一个接触、再构秦之世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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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月新番以一部《春秋我为王》而为网文读者渐渐熟知，出身于国内TOP5大学历史系研究生硕士的背景，又给了七月新番笔下的先秦世界足够的信服力。当作者接触到睡虎地秦简所透露出来的庞大信息后，便萌生了以这封“千古家书”的主人黑夫为主角，为读者介绍那个真实、恢弘而又别具一格的秦帝国——于是乎，《秦吏》诞生了。
“吏”在秦汉以后绝不是一个好词，汉代名臣张汤出身于刀笔吏而位居正卿，就被儒家士大夫的汲黯所忿发怒骂：“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以为公卿，果然。必汤也，令天下重足而立，侧目而视矣！”可在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前，以法家精神治理帝国的秦代则反其道而行，推行“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政策。法吏成为了秦帝国基层统治的最重要组成部分，是秦皇意志向关东、向四海、向六国扩散的触手。作者以《秦吏》为题，正是直指秦朝不同于历朝历代的古典法治精神核心，一下子抓住秦帝国何以强大、何以灭亡的重点所在，可谓高屋建瓴。
历史文从来都被视为网络小说领域中创作难度最高的一个类别，而历史文的读者，更是堪称网文读者群体中最最难以伺候的一个群体。历史文读者们的口味之刁钻、要求之严格，几乎在其他类型题材的十倍百倍以上。到了今天，仅仅依靠特别详尽真实的史料考证，根本不能满足历史类网文读者们的胃口。作者七月新番作为国内知名双一流大学文科硕士，在背景的选择、细节的考证、史料的分析上，水平自然奇高无比，堪为一骑绝尘。但让《秦吏》一下子从无数同样优秀的历史文中脱颖而出，自有其独一无二之处，本文即从几个方面着手进行分析。
一、 秦的气质：金戈和铁犁的耕战天下
秦朝留给大众的印象，似乎大多是“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霸气。铁血冷峻的兵马俑和火热燃烧的焚书坑，构成了秦朝和始皇帝的主要基调，配上用水德作为王朝德性而喜用玄色（黑色）的装饰风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秦人几乎就成为了公元前的纳粹德国，被想象成了残忍、理性、暴虐和无敌的战争机器。
对大多数的“秦粉”来说，这种强大而残酷的气质是秦朝对他们的最大吸引力。可是却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到，在这种不可思议的战争机器里，作为个体的人是过着怎样的生活？《秦吏》取材于睡虎地秦简，通过第一手的原始史料，从最开始就跳出了“民怯于死斗，勇于公战”的只局限在军事领域的刻板印象，还原了一种至少是建立在史料基础上的、较为真实的秦人世俗生活景象。
从主角穿越为南郡小卒黑夫开始，作者就致力于打破太史公以来建构起来的“暴秦”想象。黑夫在统一战争中获得军功爵的上升后，对地方的治理这一段落，作者通过睡虎地秦简等大批一手的新资料和我国史学界的最新相关研究成果，将秦国转变为秦朝后，其统治机器向外延伸发展的趋势描绘了出来。大量还原秦代气质的生活细节和法律文条，让读者们可以身临其境的去感受和想象一个真实的秦朝。这个秦朝不是只有军队和帝王的秦朝，而是由平民的生活琐碎，日常的行政活动，一切最平凡的点点滴滴所构成的。
《商君书》曾道
“耕战二者，力本”、“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国待农战而安，主待农战而尊”，
耕战精神是秦朝气质的核心。但过去史学家也好，小说家也好，他们所论述和构建起来的秦朝，似乎都过多重视于战而忽略了农——或者换个说法，忽略了民。《秦吏》以“吏”为名，而不是以秦军、秦兵为名，就说明了作者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因此将更多的笔墨放在了描绘秦人、秦民的生活上。当主角前往胶东治理地方时，齐国故地的舞台更让作者有机会去描述秦国的那套统治机器是如何嫁接到了关东六国的世界之上，并造成了何种深远、复杂和微妙的影响。
本书所瞄准和迎合的读者群体，应当是具备一定文史知识和素养的人群。说的夸张些，如果历史文读者是网文读者中的精英怪，那《秦吏》所抓住的这群有较高文史素养的读者，就是精英怪中的小BOSS。要满足他们刁钻刻薄的要求，光光是别出心裁还原秦人平民和日常生活这点，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所谓“立言、立功、立德”，这些高级读者想看到的不仅仅是史料，而是作者从史料中分析出来的东西，是建立在史料上的历史精神。
二、 不一样的秦朝：法家的中华第一帝国
毛主席曾说过：
“历代政治家有成就的，在封建社会前期有建树的，都是法家。这些人主张法制，犯了法就杀头，主张厚今薄古。儒家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主张厚古薄今，开倒车的。”
21世纪是法制社会，因此我们天然地对法家存在一种模糊的好感。然而在公元前的世界，当然不可能出现和现代完全一样的法制社会，法家所主张和建立起来的社会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于多数人来说，恐怕只是一抹模糊的残影而已。
《秦吏》的第一卷即以黑夫在秦朝基层生活的种种经历和体验，为我们展现了法家精神指导之下的古代生活是什么样子。作者在这里化用了不少来自《国家宝藏》等节目的段子，将舞台放在了已被中国人忽略两千年之久的秦朝基层社会里。用一桩桩案件和一次次冲突，描绘出了一个同我们所熟悉和理解的古代封建社会，画风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种建立于充足史料和可信细节之上的秦朝日常生活，让一贯自诩皇汉的我都感到有些吃惊和脸红。有大量行政专家管理的中华第一帝国，几乎有了现代社会的影子，法家的古典法治精神虽然不能到达现代法制的层次和境界，但相比史书上人吃人的封建社会，“暴秦”似乎并不那么丑恶。相反，奉行法家古典法治精神的“暴秦”对现代人来说反而更加能够接受，跨越二千年的时空，作者成功让我们和始皇帝、李斯“相互理解”了。
常有学者将秦汉相提并论，并称为“中华第一帝国”，而作者似乎也从这里获取了灵感。将许多未来汉朝完成的伟大征服事业，搬到了秦朝的时空里。而且由于撕破了外儒内法的表皮，高效率的法家帝国可以用更加有效的手段，巩固第一帝国的征服成果。于是主角黑夫在跟随始皇帝的脚步灭魏灭楚后，便推动了秦军提前百年凿通西域，还将大秦铁骑的步伐远推至了朝鲜境内——这里作者还抖了一个机灵，在征服朝鲜后，秦人将这块土地改名为了汉城，而派来驻守汉城的则是我们所熟悉的汉高祖刘邦……
《秦吏》很成功的从内部描绘好了秦朝的统治机器，以及这架机器向外延伸扩展时，其治下人民生活的变化。步步高升的主角黑夫也随着这一扩展的过程，由南郡小卒一步步升为论侯，作者并不否认秦朝发动战争造成的种种灾难，他花费了不少笔墨描绘了六国遗民的反抗和悲苦，但更加着重宣扬了大一统战争的正义性。秦人造成的中华第一帝国将把六国之民都变为中国之民，终结万古不休的战争，开辟万世的太平。所以在我看来，一小部分人所抨击的作者文青问题真是没批评对地方了，正是描绘好了六国遗民的悲苦情绪，才真正能凸显出中华大一统的伟大来。
三、 始皇死而地分：《秦吏》的未来
从具体分类上来说，《秦吏》的成功有一部分也来自于它将官场流小说和争霸流小说类型结合了起来。纵观现在商业上比较成功的作品，我们就能发现网文正在迎来一股突破类型界限、融合题材领域的创新潮流，《秦吏》既有在秦朝统治机器内部官场争斗、步步高升的剧情，也有对外扫平六国、征服外域的故事，两线结合，使得剧情更富有张力。
不过这也让作者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经过主角黑夫改良的秦朝，其国家机器是如此强盛。那么历史上秦的崩溃还会再现吗？如果没有了秦朝的崩溃，主角“升级”的最高点似乎就有些太低了。可如果还是沿袭历史上崩溃的结局，岂不是打了作者辛苦构建起来的新秦朝的脸？如何平衡好官场流和争霸流的平衡，如何平衡好始皇帝、主角黑夫、扶苏等人物间的地位和关系，将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