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几部金·凯瑞的电影,《变相怪杰》、《神探飞机头》、《冒牌天神》、《新抢钱夫妻》,都是看完一笑而过,再没有看第二遍的欲望。唯有《楚门的世界》百看不厌,这是金·凯瑞演的最好的一部电影。
导演彼得·威尔以一种寓言式的叙事,以超现实和超想像的情节,向我们展示了一个荒诞滑稽却含义非常深远的故事,关于人性的谎言与虚伪,关于“精神家园”与“自由意志”……
金·凯瑞饰演的楚门,从小被电视公司收养,在宁静和谐的桃源岛生活,他有一位美丽的妻子,与周围的人们愉快融洽地相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得美好。然而,这一切竟然是电视台安排的一档火爆全球的真人秀节目,可怜的楚门却一直蒙在鼓里。
如同古希腊悲剧中,出生时就被神预示将杀父娶母的俄底浦斯,楚门从出生那天就被电视公司安排好了一切。成长、恋爱、工作……无论他怎样努力,都跳不出电视演播的套路。
有一天,楚门在大街上偶然看见了他“死于海难”的“父亲”,却又迅速被人带走。他才开始怀疑,渐渐察觉到他家附近的路上每天都有相同的人和车在反复来往;公司每一个人都在他出现后才开始真正的工作;自称每天都去医院工作的妻子竟不是医生……
种种异象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当他发现包括妻子、父亲、朋友、同事在内的所有的人都是欺骗他的演员,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我是谁?我在哪里?于是他无反顾踏上了逃亡之路。
当看到导演发现镜头下楚门的床上睡着的是一个假人,众人顿时乱成一团时,我内心快乐的感觉,就像看《肖申克的救赎》典狱长查房时发现安迪如空气般消失后的快感。
逃亡之路艰难且漫长。楚门克服对海洋的恐惧,驾驶“圣玛利亚”号从海上出逃,但人工制造的滔天巨浪把船吞没了,他拼命地游,直至触摸到一面与天空一样颜色的墙,才发现自已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摄影棚里。
桃源岛上,除了主角楚门之外,其他演员都是知情者,他们都想方设法隐瞒真相,找各种借口让楚门打消离开桃源岛的念头:
当楚门上小学谈及自己梦想以后像麦哲伦那样去世界各地探险时,“老师”打击他说,已经晚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探索的了;
“父亲”“溺水”离他而去,“母亲”对他说,是你坚持要把船开到暴风雨里,但我从没有责备你。这一切不但没有让楚门停止自责,反倒让他罹患了高度的恐水症;
楚门想要外出旅行,“妻子”美露却说,我们有房贷、车贷,还要生孩子,以此推脱;
“广播电台”天天像催眠一般把这个“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源岛说成是“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群众演员虽然和楚门一样过着被操纵的生活,但他们却完全接受,也享受着这种生活,并协助操纵者维护桃源岛的秩序。他们为何乐于充当木偶?原因有二,一是畏惧于操纵者的权威,若是反抗恐遭惩罚;二是对操纵者抱有“坚定的信心”,认为只要这一切都被稳妥地操纵着,他们的未来即使无法预知也必定是无忧无虑的。
他们的麻木不仁,大多是不自觉的,因为身处“桃源岛”,本身就使人迷茫,不明事理。即便是在楚门追寻真相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先知先觉者施维亚,也经历了从“顺从”到“叛逆”的转化过程:当她还是一名群众演员时,她畏惧权威,不敢和自己确实心仪却被禁止谈话的楚门交往,但在她离开桃源岛之后,她却成为了拯救楚门的自由意志的斗士。
克里斯托弗就是那个幕后的神秘操纵者、电视节目的编导、桃源岛的缔造者。他如上帝一般创造了天地、日月星辰和桃源岛上的一切,打造了一个30年不间断播出真人秀的传媒神话。
克里斯托弗本身也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一方面,他对楚门以及桃源岛上的居民怀有真挚和深层的“慈爱”,他坚信自己为人们创造了一个远离尘世的美好社会,并希望人们接受现实,永远生活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和他一起享受这个美丽小岛的美好生活。
另一方面,他拥有绝对的权威,桃源岛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现代科技赋予他无所不能的魔力:5000个摄像头,他足不出户就可以无所不知、无所不在;轻按一下按钮,他就能随意切换白天和黑夜,发起闪电雷鸣、兴风作浪。
当对海洋极度恐惧的楚门竟在桃源岛的“海面”扬帆起航时,克里斯托弗愤怒了。他在“海上”刮起狂风暴雨,掀起惊涛骇浪,不惜以毁灭楚门的生命来巩固自己的权威。但有些鸟儿是永远关不住的。楚门在狂风暴雨中向天空努吼:“你要阻止我,你就必须杀了我!”
楚门把自己死死地绑在船上,在波涛汹涌的大水中溺水、窒息,近乎休克,但是却毫不妥协。当他经过九死一生到达海的尽头,找到那扇通往外面世界的窄门,克里斯托弗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同样充满了虚假和谎言,你如果愿意留在这里,你就永远是安全的,永远是我们的明星!楚门却笑着回答,“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在一个优雅的谢幕动作之后,他转身走入了那扇漆黑的小门。电视机前,举世欢呼。
楚门出走后会怎样?
谁也不知道。也许与他真爱的姑娘施维亚相聚,从此过上所谓的“真实生活”。也许是逃出一场局,却陷进另一卦。“桃源岛”之外的“幸福岛”、“平安岛”、“大洋国”,甚至整个地球何尝不是巨大的摄影棚?
人类科学技术突飞猛进,通过google可以窥探到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卫星定位可以记录每一个人的行踪……如果宇宙中存在比人类更高级的外星人,我们的地球也许是一个被外星人监控的生物试验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卢梭有言:“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枷锁可以禁锢人的自由,也可以给人以安全、稳定和安逸。而逃离掌控之下的稳定和安逸,就意味着要面临未来无尽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当年鲁迅先生所作《娜拉出走之后》论证了娜拉即使离开家庭,却依旧无法逃离社会的魔掌,因为二者本来就是一体的。
但是从楚门的出走,以及楚门出走后世人的欢呼,我们似乎看到了整个人类灵魂深处的选择——宁愿去接近残酷的真理,也不愿永远睡在一个虚幻的梦里,哪怕在终点迎接他们的是手持镰刀等待收获生命的死神。这种灵魂的不安源于对自我存在的不确定感——我从何而来?又去往何方?
也许唯一能使这些不安的灵魂得到慰藉的便是逃离本身。于是在《苏菲的世界》中,苏菲与艾尔伯特最后发现,他们的世界不过是教授为女儿席德创造的一部有吸引力的哲学讲义,于是他们开始了逃亡之旅,不知要去往何方,只是渴望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最后,当他们一起仰望星空时才发现,在这追寻真理与存在的旅途中,我们都将成为永恒的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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