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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关于“杂种”家族的故事

新京报书评周刊  · 公众号  · 读书  · 2017-05-20 08:56

正文


今日推荐


作者:萨曼·鲁西迪

译者:陆大鹏

版本:北京燕山出版社

2017年5月


印度裔作家萨尔曼·鲁西迪,曾凭长篇小说《午夜之子》三次获得布克奖,也是诺贝尔文学奖热门候选人。他曾因撰写以先知穆罕默德为原型的小说《撒旦诗篇》触怒穆斯林,伊朗宗教首领霍梅尼公开谴责此书,并悬赏600万美元追杀他,他被迫过起了逃亡和隐匿的生活。

 

《摩尔人的最后叹息》是鲁西迪受追杀隐匿七年后的首部作品,讲述一个绰号为“摩尔人”的逃亡者,带着耶稣、马丁•路德、但丁、摩尔人末世苏丹、达•伽马、列宁、尼赫鲁、印度香料巨商家族等人的神秘信息站在垂死的门前,并展开了一个漫长的家族史诗故事。“摩尔人”为家族的衰败发出了“最后的叹息”,故事充满象征和隐喻,既道尽世态炎凉,也透射出历史的吊诡与荒诞。书中饱含对家国、文化、宗教信仰、阶级地位、政治体制、艺术、财富与人生的反思,所有的反思都是悬念,也都是故事。(本期推荐人/徐学勤)


本书作者



萨尔曼·鲁西迪

Sir Salman Rushdie

 

1947619日出生于印度孟买,中文名又译为萨尔曼·拉什迪,十四岁移居英国读书。其作品风格往往被归类为魔幻写实主义,作品显示出东西方文化的双重影响。1981年发表的《午夜之子》被视为他的代表作,获得当年的布克奖,并且在2008年被评为布克奖40周年最佳作品2007年,他因在文学上的成就,被英女王册封为爵士。



精彩书摘


萨曼· 鲁西迪无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出生在一个有故事的、“像一部超级史诗大片”的城市孟买,更是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故事的高手。小说中的故事、自己的故事、南亚次大陆的故事、老欧洲与新世界的故事,都在他的笔底喷涌而出。这些故事,令人爱恨交加。他以瑰丽的想象力,写出了色彩奇幻斑斓的印度故事《午夜之子》,以现实为蓝本创作了影射巴基斯坦政治的故事《羞耻》,更因为那部涉嫌亵渎自己曾经所属宗教的《撒旦诗篇》而差点被人取了性命。鲁西迪却认为自己有苦难言,他说他哪里是想挑战世界?不过是技痒难熬,怕浪费了自己的大好才情;他也好像不明白文学世界为什么会被人等同于现实世界?其实他颇得拉伯雷、塞万提斯的创作之道,以他在文学上的睿智和对生活的透彻观察,实在使他很难与现实世界撇清关系。


鲁西迪喜欢用第一人称写故事:“午夜之子”是“我”(生于印度独立之际)、“羞耻”的是“我”(写第二祖国巴基斯坦),“摩尔人”是“我”(也是文化杂种)、“愤怒”的是“我”(索兰卡也是一个生于印度、住过英国而今混迹于纽约的人)……他作品里的角色很多,即使不是“我”,也透视出“我”,虽然变形、混杂、破碎、隐喻、象征、魔幻,却与“我”始终有关系,始终透映出作者自己的影子:都是历史的私生子,都是多元文化混融的杂种,正如他早年做过演员演的就是他自己,或者也可以说,鲁西迪就是自己作品的互文。


混杂和互文,是鲁西迪的文学宿命。


自一九七五年发表处女作至今,这位话痨作家已经出版的作品可以开出一份长长的书单,作品后面的“背景书籍”则极为复杂。西方历史、哲学、思想、文学、艺术与南亚次大陆文化的古老典籍、宗教、神话、民俗生活在作品里混杂起来;世界政治地图的边缘与中心也在作家的头脑中生成;南亚政治风暴与前殖民地宗主国的复杂关系,也当然地成为他写作的斑斓舞台;后现代文学技巧与前现代传统如同“马萨拉”(一种混合香辛调料)一样造就了他的文学风格,后殖民文学内涵与超前的文学技巧,也如影随形、混杂难分。哲理与寓言、文学与生活、想象与现实、混杂与变形,创造出一个奇幻吊诡、无比绚丽的文学世界,令人不免叹为观止!


然而,更使读者晕乎的还是他无所不用其极的互文!作为南亚流散出去的“换语”作家,鲁西迪如同其他许多流散作家一样,总是与前现代的文化情境和文化设定有密切关系,也必然与现代和后现代文学、文化文本发生关联。按巴赫金和J.克里斯蒂娃的阐述,互文可以针对世界、历史和现实,也可以说任何文本都是先前文本的互文,这或可谓“广义互文”,如鲁西迪自己的身世、南亚政治、世界历史都汇聚在他的文学作品里,幻照出极其复杂的文本内外的世界,作品里到处是过去对现在的纠缠。但文学写作也发生具体文学技巧的狭义互文,如甲文出现在乙文中的共生互文和甲文在乙文中被重复和置换的派生互文,如《午夜之子》涉及印度两大史诗、吠陀经典、神话故事、生活俗语;《羞耻》涉及索尔·贝娄、米兰·昆德拉、毕希纳、马基亚维利的作品和《古兰经》;《东方,西方》涉及劳伦斯·斯特恩的《项迪传》、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中古骑士传奇《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等等。但鲁西迪的互文可不是这么容易清晰地被分析,他常常有意模糊、误置、戏仿、挪用、改写,造成含混、复杂、多义、魔幻的效果,常常是在文学临界点上游戏,呈现一种后现代的意识活跃和心理悸动,或者是对前现代文化有意识“调戏”。在鲁西迪笔下,劳伦斯·斯特恩小说中幽默的牧师戏仿了莎士比亚悲剧中的小丑,哈姆雷特心爱的奥菲利亚却嫁给了弄臣尤瑞克,伟大的哥伦布不过是女王身边扫厕所的多情“新郎”,航海家达·伽马仿佛是一个衰败家族的远祖。作为换语作家,他还创造出所谓“鲁西迪式英语”,往往有意识造成误读或多义、隐喻或象征,把自己小说里的词与其他文本中的词关联起来,产生意义的叠加扩展。总之,鲁西迪不喜欢遵从事实,他创造事实,表达思想,用许多大大小小的机巧手段烹调出文学的魔幻世界,而解读这个世界的密码,则可能是“混杂”和“互文”。


《摩尔人的最后叹息》也是这样一个想象的文本,却又映照着历史和现实。这部小说的“文眼”其实就在书名中,“摩尔人”喻指了“混杂”,“最后的叹息”隐含了“互文”。如同鲁西迪其他许多作品一样,这也是一个从“我”开始的故事。


“摩尔人”是一个顶着不吉姓氏“佐格意比”的名叫莫赖斯的青年人的绰号,他是科钦地方的香料巨商达·伽马-佐格意比家族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对于几个世纪前来到印度的佐格意比家族,鲁西迪有意写得复杂和恍惚。“摩尔人”的父系有着犹太血统,但这血统却因一个与西班牙阿拉伯人发生过异族性关系的祖先而被玷污了,因此被人蔑称为“野种”,也就是说,莫赖斯·佐格意比祖上的血统已然不纯。而他的母亲奥萝拉则是葡萄牙裔的天主教徒,她嫁给“摩尔人”的父亲——“一个操蛋的码头摩西”——年岁大她一倍的亚伯拉罕后,成为了奥萝拉·达·伽马·佐格意比,她的祖上也血缘可疑,因此被骂作“婊子的种”。毫无疑问,“摩尔人”——莫赖斯·佐格意比,意味着混杂、不纯,他既没有成为真正的天主教徒,也背叛了犹太教。他说:“我两方面都是,又都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犹太天主教徒,一个天主教犹太人,一个大杂烩,一条杂种狗。……一个真正的孟买大杂烩。” 


为什么要用“摩尔人”来讲混杂性的故事?“摩尔人”是谁?摩尔人是环地中海的北非、伊比利亚半岛、西西里岛、马耳他岛等地的阿拉伯人、柏柏尔人、皈依伊斯兰教的欧洲人的泛称,是一个高度混杂的人群,就像作品里的“摩尔人”一会儿是白的,一会儿是黑的。历史上欧洲的伊比利亚半岛和环地中海地区就是一个文化混杂区,穆斯林摩尔人曾经在今天的西班牙、葡萄牙等地长期统治,北非的阿拉伯人还建立过阿拉伯化的西班牙文明,柏柏尔人也曾在此大战基督徒。而犹太人则如同小说里所写,在第一次圣殿被毁之后的两千年里不断流散渗透到伊比利亚和南亚次大陆。这些在长期流散中飘零的犹太人,文化混杂,血缘混杂,最终在印度成为小说所戏称的“土产奥赛罗”。自一四九八年探险家达·伽马开启了香料之路,欧洲文化便蜂拥而入,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法国人、英国人……各种文化在这里交融,各色人等在这里混杂,基督教、天主教、犹太教、伊斯兰教在这里的情景,有如地中海的浪涛,一波又一波,起伏荡漾。可以说,因为“混杂”这个历史的吊诡,这个“摩尔斯坦”就从来没有安宁过!无怪乎鲁西迪说,“摩尔人”从自己的故事里被放逐出来,又一头栽进历史中。一切故事(Story)不也是历史(History)吗?这部小说就是“他的故事”,一个关于“杂种”家族的故事,无论是“摩尔人”的家世还是世界的历史,都与混杂交融发生了极深的关联。而在鲁西迪眼中,混杂是人生的本相,也是世界的本相。(摘自《摩尔人的最后叹息》序言)



延伸阅读




┌《佛罗伦萨的神女》

(英)萨尔曼·鲁西迪著,刘凯芳 译

北京燕山出版社 2017年1月

 

┐《午夜之子》

(英)萨尔曼·鲁西迪著,刘凯芳 译

北京燕山出版社 2015年9月

 

└《羞耻》

(英)萨尔曼·鲁西迪著,黄灿然 译

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9年6月

 

┘《东方,西方:萨尔曼·拉什迪短篇小说集》

(英)萨尔曼·鲁西迪著,林晓筱 译

联邦走马制作 201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