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圣一次不管不顾的“任性”尝试，却逃不掉华语歌舞片的历史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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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云飞

在台湾电影导演的“坐标系”里，魏德圣是特殊又独特的存在。他并非科班出身，却又对电影抱有无限热情，自杨德昌工作室里摸爬滚打，从助理、场务、助理导演一直干到副导演；他又是大器晚成的“小导演”，年近四旬才推出电影长片处女作，《海角七号》却一炮打响，成为当时的台湾历史票房第二；此后魏德圣“曲线救国”，用《海角七号》挣来的赫赫威名，给心愿之作《赛德克·巴莱》筹集7亿新台币的“史上最大投资”，最终使之成为宏大悲怆的英雄史诗。

可2011年之后，魏德圣暌违大银幕六年之久，他去哪里了？在监制了棒球影片《KANO》之后，一部《52赫兹，我爱你》宣告了魏德圣导演身份的回归。“如果说《赛德克·巴莱》是一顿大餐，那么《52赫兹，我爱你》是下午茶和甜品。”魏德圣如此描述新作，让人更生好奇。

让人意外的是，《52赫兹，我爱你》竟然是华语电影里极为少见的音乐爱情片。要知道，此前同类型的《如果·爱》《天台爱情》《华丽上班族》都未能获得商业成功。而总是以悲情形象出现的魏德圣，也难逃此中宿命。

算上《52赫兹，我爱你》，魏德圣只有三部导演作品问世。与动辄一年一部的高产导演相比，魏德圣产量可谓“少而精”，但这并不阻碍其作品所富含的标本意义。

《海角七号》的票房成功，被外界评论为“台湾人情绪的出口”，电影里有都市文化与原乡文化的矛盾错位与融合和解，也有台湾与日本在情感和文化上的纠葛。其台日关系的浪漫化呈现，指向了日本对台湾的思念、尊重与爱恋，被当做“对台湾观众内心创痛记忆的集体治疗”。

《赛德克·巴莱》同样有对台日历史的呈现，以及对台湾民众“身份”的探寻。正如魏德圣所言：“一直对历史保有浓厚的兴趣，台湾这个地方，四百年历史中杂糅了多少文化、多少磨难，有原住民文化、汉人移民文化和外来殖民文化。”“化解仇恨”，弥合台湾与日本之间的历史伤疤，是魏德圣赋予《赛德克·巴莱》的文化责任。

而到了《52赫兹，我爱你》，所有的历史创痛、身份迷惑、新老碰撞、文化困局等严肃主题，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最为普通人所接受和理解的爱情。正如片名所指，“赫兹”指物体每秒钟周期性变动的频率，“52赫兹鲸鱼”则是频率永远无法被同伴识别并捕捉的鲸鱼，被称之为“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

“那只鲸鱼说的我爱你没人听见，而这个城市里又有多少人的我爱你是对方不知道的呢？52赫兹就是一个孤单的声音。”魏德圣如此表示。

电影新作里的主人公，和《海角七号》如出一辙，都是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他们有爱情长跑多年却矛盾重重的恋人，有热烈相爱却总被歧视的同志，有被世俗偏见所左右的中年人……当孤单寂寞如潮水一般把都市生活淹没，他们究竟演绎怎样的爱情恋曲？

颇为有趣的是，《海角七号》里曾被男主人公怒斥“去他妈的台北”的城市，在《52赫兹，我爱你》里摇身一变，成为了浪漫气息弥漫的时空背景。诚如魏德圣所言，“我找到了和台北相处的办法”。

事实上，《52赫兹，我爱你》是魏德圣一次颇有勇气的试验。

在这部仅仅用39天拍出来的电影作品里，颇有才气的魏德圣用音乐的外衣来包装爱情——他找来7位金曲创作人，让其联手打造17首原创音乐，用贴近生活的寓言叙事方法串联起来，搭配生活化的音乐旋律及歌词，以图带给观众最欢乐而满足的幸福感；除此之外，他还找来多位乐团主唱来担纲主演，包括宇宙人乐团的小玉、棉花糖乐团的小球、小男孩乐团的米非和图腾乐团的舒米恩，弥补演员在音乐领域的短板。

魏德圣接受采访时曾表示，新片采用音乐剧形式是一个“意外”，彼时写完剧本，却担心好似把偶像剧搬上大银幕，这才决定以“唱歌”的方式来代替台词叙事，并以17首原创歌曲来架构其故事大纲。号称“有史以来拍过最快乐的一部电影”，《52赫兹，我爱你》确实有着鲜明的音乐剧风格，“一言不合就开唱”的影像调性，从最大限度上来探索叙事上的全新创举。

爱情母题则是魏德圣想表达的故事内核——而“残酷和温情，是台湾新青春电影的两极坐标”，尽管在故事类型上并不属于青春片，但《52赫兹，我爱你》却有着与台湾青春片异曲同工的审美意趣。与《不能说的秘密》《爱的发声练习》《听说》《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星空》《等一个人咖啡》《我的少女时代》《一页台北》等一众电影相似，《52赫兹，我爱你》同样有着对爱情的等待与追寻，对心灵归宿的期盼与唤醒，其基调清新、爱情唯美、气息文艺，又洋溢着北回归线贯穿而过的热带风情。

电影中的情感迷局里，宝岛元素几乎随处可见：干净却又略显年代感的街道，如黑云般密密麻麻的机车，不时穿插而出的闽南语，还有台湾爱情电影中特有的“幼齿”感，都旗帜鲜明地表示了《52赫兹，我爱你》是根正苗红的Made in Taiwan。在这里，城乡变迁、社会异动、历史纠葛都已不再重要，电影主人公好似生活在爱情乌托邦，为了每一次心动、每一次牵手、每一次纠缠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电影和梦境有某种联系，实际上，电影和梦境具有相同的方式。”那么，《52赫兹，我爱你》是走向梦幻叙事的“温暖在地”。

拥有17首原创歌曲的《52赫兹，我爱你》里，虽然没有太多的舞蹈部分，却与歌舞片一样，用美妙动人的歌声、美轮美奂的场景、曲折感人的故事为基本形式元素，因此在探讨魏德圣新作的类型时，把它划归到歌舞片的大类并无太大问题。让人遗憾的是，华语歌舞片历经百年发展，依旧难逃或曲高和寡、或割裂叙事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