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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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河刚进饭店一眼看到顾杰了，他是真没有想到会在同学聚会碰到他。
早知道他回国了刘辰再怎么叫，他也不会来。
大学四年，工作一年，已经快五年了，高考拿了录取通知书那一天后，宋河一直没见过顾杰。
隔着一张很大的正圆餐桌，宋河稍微瞥了一眼，顾杰的五官倒是没怎么长变，只是换了发型。
高中根根竖起来的寸头，现在稍微长了一点。
脸好像也变长了一点，大概是人长大了脸颊边的肉比以前少了一点。
宋河进去时顾杰坐在包厢最靠里面的位置，嘴里正叼着一根烟，大圆桌空着他正对面的位置。
顾杰见宋河进了包厢，把烟一下子从嘴巴里拿了出来，拿下来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都过去这些年了，那人害怕宋河见他抽烟的习惯倒没变。
坐在顾杰旁的刘辰连忙扯了扯顾杰声音不大不小说了一句。
“诶，宋河你可来了啊，叫你好多次了。”
齐刷刷的，一桌子十来个人的眼睛都落在宋河脸上。
宋河有点尴尬，赶紧将包挂在板凳后，跟桌子上的人打了招呼。
过了这一茬，桌上的人叽叽喳喳地说起以前上学的那些事。
吐的吐槽班主任以前总爱占体育课，说的说以前那谁和谁还打了一架。
一群人还起哄着让高二打架的两个同学碰了杯酒，说什么一酒泯恩仇。
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看来的桥段。
毕业后的聚会大概都这个样子，一群长大成年的人坐在一起，回头去看十七八岁琐碎的小事。
饭桌上吵得厉害，一会这个和那个喝酒，一会那个和这个喊话。
宋河和顾杰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当然宋河也一点都没话和顾杰单独说。
只是饭间，宋河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从正对面的方向，直直地盯着自己。
一顿饭菜没吃多少，酒倒喝了些，吃完了一群人乌泱泱地从饭店出来赶着去KTV。
宋河从高中的时候一直也不喜欢唱歌，那时候顾杰还总笑自己唱歌五音不全。
本来他是不想去的，只是耐不住一群人软磨硬泡的还是跟着进了KTV。
一进去，宋河找了个黑漆漆的角落位置坐着喝酒。
包厢里彩灯微弱，抽烟的人又很多，五光十色的房间里，烟雾缭绕地看不清个什么。
老同学将宋河拽了进来后也没理他，忙顾着唱歌、玩大转盘喝酒的游戏。
或许人当时叫他也是起哄罢了，谁还真关心你来不来啊，宋河有点后悔，真应该走的。
顾杰倒是唱了一首歌，不过那首歌宋河没听过，可能是这两年新出的歌吧。
高中三年宋河倒挺经常听歌，不过都不是他自己下载的，都是顾杰下在mp3里，两个人塞着一副耳机听的。
顾杰唱完那首，酒也到了半旬，他拎着一杯酒朝宋河的方向过去，一屁股坐下。
“刚看你吃饭的时候抽烟了，什么时候学会的？”
顾杰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递给宋河，看烟盒不是抽的红塔山了。
他倒是自然，递了烟又打着火机往宋河这边凑，宋河含在嘴里，对着火机吸了一口。
“在北京上班开始的。”
“听刘辰说你这个月才从北京回来的？”
“恩，有一周了吧。”
“那你回头还去那边上班吗？”
“看吧。可能下个月吧。”
“恩。”
宋河回的话也不多，顾杰大概是觉得没意思吧，把手头的烟搁在一旁，举着杯子和他碰了碰。
两个玻璃酒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啤酒上面的沫子有的洒了出来。
“干了？”
“恩。”
顾杰仰着脖子把一杯酒都喝完了，乌烟瘴气的包厢里，宋河依然能看清他喉结上那一颗黑痣。
一杯酒两口喝完了，顾杰往宋河的方向靠了靠，有股子香水味道。
“你后来换号码了？”
“恩。”
“因为我那件事？”
“也不算吧，都过去了。”
宋河有点讨厌顾杰现在这副探究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以为我是谁。
现在还是从前吗？宋河突然有点生气，起身去跟刘辰说了一声坐电梯下楼。
外面下起了雨，地面湿漉漉一片，红绿色的招牌灯在地面薄薄的一层水上荡漾。
宛若一只庞大的手将时间的巨轮轻轻地往回拨动。
·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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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学校的篮球场最里面有一扇小小的玻璃窗，窗前有两颗茂密的树。
学校里很多学生都不知道这里有一扇窗户，平时它都紧紧掩蔽着。
只在有人敲窗户时，一两分钟才有一个大爷慢悠悠地打开，操着一口方言问。
“要玉溪还是红塔山？几根？”
宋河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因为顾杰。那天是高一下学期开学的第二周。
他在当地同志QQ群见有人说话，头像看着有点熟悉，好像班群新来的转学生也是这个头像。
宋河两个群对比一下QQ号还真是，没想到新转来的同学居然是个同类。
宋河在的县城很小，宋河年龄又不大，几乎没在现实生活里见过其他同类。
虽然他高一上学期就从贴吧里加了这个群，但他通常也只是潜水，看别人聊天。
群里的很多人都不是学生在上班了，再说他们聊得有些话题也太露骨了。
那天不知道怎么的，宋河或许是觉得那个头像的主人和他都是学生，又在一个班上，又是同类。
他从群里加了那个人聊了一会，那人说他知道操场的小窗户，这里比较隐蔽。
宋河也不知道他这个刚来的转学生怎么比他这读了一个学期的还摸得清楚。
那人说要不周天晚上下了晚自习约在这儿见个面吧。
神经病，黑漆漆的有什么好见面的，再说在教室见面不也可以吗。
但是想着万一被其他同学发现也有一点害怕，于是和那人在QQ说行。
九月的晚上，操场的灯早熄了，宋河下了课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那人出了教室。
他从篮球场的入口走进来，经过两棵树才看到那扇橘黄色的窗户。
坐了一会蚊子还挺多的，九月还没暑气还没退散，短袖校服露出的胳膊不一会给蚊子咬了包。
“我就不应该来的，跟个笨蛋似的。”
宋河一边挠了挠腿，一边嘟囔，刚开学老师又没拖堂，也不知道他怎么还没到。
再等他两分钟，他要还不来的话我回宿舍了。一分钟，一分半钟，两分钟，算了，我走了。
人还没走出操场，只见外面有个黑影子往里小跑，等人站定，才看清，是那个转校生。
顾杰坐后排是有原因的，才高一他已经快一米八了，整个人长得高高大大。
头发很短，前面的根根竖了起来，炸毛的刺猬一样，走近了还有一股子发胶的味道。
明明学校三令五申不允许弄头发，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把自己捯饬成这副德行。
两个人在操场碰了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都呆呆地站着。
树影摇晃，只有那两扇窗户里面偷出来的黄色灯光。
“你抽烟吗？”
那人问宋河，宋河摆了摆手，又一想光线这么弱，想必人家也看不到。
有气没力地回了一句“我不会。”
男生自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火机，跟着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
那烟看着皱皱巴巴的，也不知道在兜里揣了多久。
“你怎么非要在这儿见面啊，这里蚊子这么多。”
那人吐了很大一团烟，看着不像是吸进去了，就是包在嘴里又吐出来了，装逼！
“要不你想在哪儿见面，宾馆么？”
这人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臭屎啊，宋河有点不乐意了，准备往回走。
那人却上前拉了拉宋河的衣袖。
“别走啊，我开玩笑的。”
力气倒不大，只是那人忽然笑了笑，露出一排牙齿倒挺白的。
宋河还在想不是说抽烟的人牙齿都很黄吗？
一根烟抽完了，两个人也没说几句话，宋河见男生没有要走的意思，脚也快站软了，找了个地方蹲下来。
“你坐下呗。”
他倒是自顾自地坐下了，大黑天的，也看不清地上干不干净，万一地上脏把校服弄脏了麻烦。
宋河没有听他的话，还是蹲着，一只手还不停的在腿上挠。
“怎么，有蚊子咬你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天气能没问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