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多少人，才能成为林忆莲

遇到多少人，才能成为林忆莲

作者 / 狗仔雯

李宗盛为林忆莲制作过一张专辑，《铿锵玫瑰》，这让我想起了玫瑰。

王尔德的玫瑰，是在月色中夜莺整夜的歌声里诞生的，是被生命的鲜血染红的。

张爱玲的玫瑰，是得不到的床前明月光，遗忘前的心口朱砂痣。

小王子和他的玫瑰互相驯养，狐狸告诉他，“正是你花费在玫瑰上的时间才使得你的玫瑰花珍贵无比”。

不愧是李宗盛，把他爱过的人看得那么清晰。如果女人如花花似梦，那么除了玫瑰，还有什么能更似林忆莲？

▲林忆莲✖️张惠妹《歌手》决赛现场

十四岁出道，还是个孩子，如此瘦小，貌不出众，走在人群里似乎会被风刮走。令人难忘的单眼皮成了她的标志，那双眼睛，在以后的岁月里将如星辰般升起。但此时她还只是一枚种子，声音婉转清亮，梳着并不好看的发型，谁也不知道她能开出什么样的花朵。

然而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许愿、伦永亮、李宗盛……这些灼灼生辉的乐坛才子，一个个出现在林忆莲的生命里，像是来赴一场命定的约会，彼此成全，然后互道珍重。

就像一首歌唱的，“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更恰巧的是，那也是一首关于花的歌曲。事情总是这样，同样的故事在不同的时空发生，同样的情感在不同的人心流转，三生万物的花花宇宙从不会为了某一朵玫瑰驻足，但是她依然悄悄盛开了。

▲左起张国荣、林忆莲、李宗盛

从一开始，林忆莲就只爱才子。分分合合起起落落是是非非，心似生了雷达，从一个才子，觅到另一个才子。许愿发现了她声音里的深情与孤意；伦永亮发掘了她荡漾而旖旎的都市触觉；李宗盛找到了一朵旷野的玫瑰，用骄傲的花蕊，想摆脱四季的支配。

遇见了多少人，才变成今天的林忆莲？

女人总是很容易相信一些命理式的真相。比如我就相信，对于一个女人，选择了什么样的人生就注定会遇到什么样的爱人。林忆莲的才子们，用丰沛的才华来滋养她，帮她成为自己，而她报之以初心及真情。

一定是真情，关注林忆莲的人们不会去质疑林忆莲的真切。

她没有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貌，但她的双眸总是蔓着一层薄雾，迷思和冷静在那里流转，引人驱身向前，去一探究竟。真切是一种最自然的状态，不矫饰不作态，孩子式的理直气壮。每一次给，有即兴意味，心碎也无所谓。若一直给，便意冷心灰，那多累。付出不是攫取，奉献不是牺牲，路过这样的林忆莲，谁也免不了一场感动吧。

爱才的女人爱的是这个世界的美好与未知。爱貌的女人爱的是自己。只爱财的女人大概什么也不爱，世界于她们可能就是一些深深浅浅的坑，填不满，走不平。

我喜欢在爱里不功利的那些女子，她们让世界生动起来，赋予玫瑰真实的温度。可往往这样的女子，都要多啃些生活的苦头。有的栽了，有的怕了，留下的既是造物主的恩宠，也是超出庸常数倍的尽心尽力，保全成全。比如林忆莲。

她与他们，每一次重逢都是一次清脆的击掌而鸣，每一次离开都是一场退潮后的海绵沙滩，满心满意地来，沉甸甸地去。《野花》、《伤痕》、《为你我受冷风吹》、《better man》、《远走高飞》、《破晓》、《微凉》、《默读伤悲》、《明明》、《纸飞机》、《铿锵玫瑰》……

林忆莲与她的才子们合作出一首又一首不衰的经典，人生滚滚向前。他们为林忆莲打造歌曲，打造形象。面向镜头的林忆莲，总是一副临风企望的神色，从十几岁到现在，在岁月的霜与马蹄之间，唯眼神里的执着更炙，迷思更盈。经历过那么多情深的人，大概在回想过去之时，穿梭其中的总是一些美丽又错误的情节。

但，宁愿错，也不愿错过。

看词人们多么懂她，周礼茂为她写，“只要我活过哭过，不怕我活错哭错”，林夕为她写，“燃烧我，令我心中的野花更盛”。林忆莲唱着这些歌，用更好的自己纪念着他们。路过的才子们体面退场，越过山丘，遥遥对望。

灵魂独立的女子，姿态是温婉平和的，于是显得美妙。

▲李宗盛+林忆莲《当爱已成往事》

我最喜欢林忆莲的一首歌，是她在2001年《原来…林忆莲》那张专辑里的《纸飞机》。

“王子骑白马，月亮不见啦，还有猫咪总是追着尾巴有多傻，小时候的记忆好无价”……“纸飞机快飞吧，快乐方法并不复杂，不管未来怎样多变化，保留这牵挂，属于我们的童话”。林忆莲用她美好而清冽的声线，把这首歌唱出了一种没天没地的心无挂碍，小小的欢喜，易碎的天真。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吧，莫名其妙地就让人高兴起来。

林忆莲心里那个真切执着的小孩子，是她最迷人的一部分。

《原来…林忆莲》是她维京时期的第三张唱片，也是合约的最后一张，从收歌、甄选、录音、制作到发行，林忆莲全程参与，还亲自创作了近半数的歌词。

有人说，她那时企图藉由满负荷的工作暂时忘却丧母之痛。所以人间的喜怒哀伤大都是幻影楼阁，搞不清楚光从哪里来就永远无法搞清楚真相。

我羡慕这些能用作品表达自己的有才华的人们，他们让这些幻影楼阁有了实相，有了意义，有了存世的依傍。

林忆莲是一个用作品说话的人，她的作品串联起很多人的生命。很少看见她的新闻里，人们唯一能记住的八卦，大概就是她身为李宗盛前妻的身份。她悄悄的，聪明地活在人们的视线之外，活成一个完全的林忆莲。《纸飞机》的开头，她与李宗盛的女儿“喜儿”，发出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人生的很多片段，就在这样的笑声里，融化了。

用作品说话总要比用故事说话诚实得多。

去年，林忆莲新专辑《陪着我走》面世了，这些年一直陪着她的男友恭硕良是监制之一。这是一张翻唱专辑，翻唱的都是上世纪粤语天王们的压箱底作品。张学友的李香兰，卢冠廷的陪着你走，叶振棠的笛子姑娘，谭咏麟的爱的根源……十首歌听下来，我听到了一个唱功依旧好到无话可说，声线清丽丝丝诱人的林忆莲。似乎看透了她的一点小心机，知道了这张专辑为什么叫“陪着我走”，而不是用主打歌曲“陪着你走”来命名。

林忆莲翻唱的歌就是林忆莲的歌。她对情感细腻的把握，抹去了一切原唱的痕迹。

那一代的天后们大多都退休了。而我们耳熟能详的那些爱才子的女星们，也大抵都用前半生的惊涛骇浪换来了后半生的正大先容。

周迅手捧小野花嫁了，笑意盈盈地说出，“当下的爱情，不那么看重才华”。徐静蕾不嫁，也是笑意盈盈地说，“我想我已进入了人生自由的阶段”。更有一些老派的女星，爱才嫁才早已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才子夫人这唯一的角色，比如徐帆，比如蒋雯丽。

林忆莲依然在唱歌，依然在前行，她参加了《歌手》，得到了冠军，其实，成绩对她来说不那么重要，她已在自己的世界里，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本身就已经是一幅能看见深情和孤意的作品。

王安忆在长恨歌里写过：太阳在空中渡着它日常的道路，移动着光和影，一切动静和尘埃都已进入常态，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有的浪漫都平息了，天高云淡，鸽群也没了影。

她描述的是一种结局，而我更愿意这是林忆莲的开始。关于那朵玫瑰，她早已唱到了结尾——

Let her dream

For she’s a baby

Let her cry

Cos’s she’s a child

Let the rain fall down upon her

She’s a free and gentle flower growing wild

花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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