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九年，纽约地铁让我又爱又恨

我常跟没来过纽约的朋友开玩笑说，“如果你觉得你来过纽约就等于来过美国，那就错了。因为纽约是美国之外的另一个‘国家’。”

从2008年那个飘着小雪的下午，我推着严重超载的行李手推车迈出纽瓦克机场开始算起， 这已经是我在美国的第九个年头。从学校宿舍搬到合租房再到自己置新家，我基本都居住在离曼哈顿半小时车程的地方。

“纽约”二字，几乎等同于我在美国四分之三的记忆。

在纽约走的路，估计都要比在生我养我的广州走得多。 如果说广州是我的亲人，那么纽约就是我的情人。 这个“情人”让我尝透了爱情中的甜酸苦辣，忽远忽近，患得患失。

是的，我似乎就和他生活在一起。但就像每天晚上躺下闭眼前看见的是他含情脉脉的脸，早上起来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他冰冰凉凉的背，我们从来没在一起。

此纽约，非彼纽约。

纽约作为美国最大的城市，由Bronx、Manhattan、Queens、Brooklyn和Staten Island五大区组成。而以纽约为中心的大纽约地区(New York Metropolitan Area)则包括了围绕着纽约市的新泽西州沿岸城市、纽约上州Westchester County和长岛。但当人们说起纽约的时候，其实大多数时间指的只是Manhattan。

无论你来自何方，只要你选择落脚在曼哈顿，你就可以自豪地称自己为New Yorker，纽约人。

还记得在《Sexy and the City》里，Carrie和其他姐妹们无法理解Miranda为什么要搬去布鲁克林，这等于放弃了纽约人生。而这还仅仅是从一个区搬到另一个区。如果你住到Hudson River以西的新泽西州，哪怕有城际列车穿梭，但是对不起，你已经是乡下人了。

因为你没有24小时、一周七天运行的地铁，和满街乱串、扬手即停的Yellow Cab。

能让大“扭腰”人民既爱又恨的头一名，绝对是地铁交通。

New York City Subway(Metro)自1904年开通以来，就荣升为世界上最古老、最繁忙、线路最长、站数最多的地铁之一。

这个每天24小时、一周七天不停歇运营的公交网络，由25条线路组成，覆盖了纽约除史丹顿岛以外的四大区。特别是在曼哈顿（共有22条线路通过）的中城和下城，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一个地铁站。哪怕在Uber、Lyft、Via等相对廉价的共享出行软件盛行的今天，地铁还是大多人选择的出行交通工具。

因此在地铁车厢里，你既能看到西装笔挺的华尔街金融精英，涂着口红、穿着讲究的银发老太太，也能看到留着大胡子、扛着大提琴的音乐人，还有打着鼻洞、满身黑的朋克少女，甚至还有乞讨者和叫卖者。你也不用讶异能随便在一节车厢里找到来自五、六个国家、说着三、四种语言的人们。

如果你是街头卖艺者，也许地铁就是你最好的舞台。

当人们走出车厢时，总能听到各种乐器拉奏的声音从站台和地下通道中传来。而每每如此，总有不少知音人会寻着音乐走去，然后驻足，静静倾听个五分钟，会心一笑，放下零钱，最后又消失在匆忙的人群中。

又或者，在某一个停站间，车厢里走进几个走嘻哈风的黑人小年轻，哔哔几句后，绕着扶手杆跳起了高难度街舞。成员中最小的黑人小孩会走到每个人跟前，讨要点观赏费。

到了下一个停靠站，舞毕，黑人小年轻们就会窜到另一节车厢开始新的表演。

就在大家都在讲产品Branding的时候，纽约地铁可是给自己打得一手好牌。

且不说无论是车站通道还是车厢内，无处不见的以纽约人、事和建筑为主题的艺术创作，就是投放的商业广告也尽深深刻着纽约元素的烙印。例如最近很火的纽约地产网站StreetEasy做的广告文案Find Your Formula，就活生生地将纽约各区的生活“囧”况张贴在地铁的各个车厢和站口。

而挂在车厢里代表纽约地铁文化画报，则是纽约地铁的另一道风景。

这些艺术海报都是纽约大都会交通公司和知名的画家合作，每半年或一年就会更换一次。虽然这些海报风格各异，但是你总是能看到纽约著名地标的踪影，如Brooklyn Bridge，Grand Central Station，Central Park等等，还有关于艺术家对于纽约地铁的理解，有充满童真的、有奇思怪想的、有印象派也有写实派。

如果说车厢里的画报是变化流动中的艺术，那贯穿在地铁过道瓷砖上或者楼梯处的马赛克拼画、铜像雕塑、灯光设计则代表着每一个地铁站所在地区的生活气息。

我最喜欢的莫过于位于纽约14街-8大道地铁站里各个角落的搞怪青铜小人。这是汤姆·奥特奈斯于2004年创作的名为Life Underground的公共艺术。

Life Underground

除此以外，纽约地铁每年都会有一些特殊的官方或民间活动举行，让你坐地铁时也能大吃一惊。比较出名的民间活动如“不穿裤子搭地铁节”。这个节日始于2002年，在纽约首先发起，至今扩展到27个国家、59座城市。

要命的是，活动都是在寒冷的一月份举行，如果不是有一个放开自我、勇于尝试的心，我想没人愿意只穿着小内内满大街跑。

No pants in Subway

对于走复古路线的人们来说，最不能错过的是“怀旧列车”派对。

趁着Holiday Season的喜庆，每年12月你或许能在皇后区和曼哈顿下东城逮到Nostalgia Shoppers' Special Train（怀旧地铁）为来自世界各地的乘客服务。这些深绿色铁皮列车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30年代，车厢里有老旧的藤制座椅，昏暗的电灯泡，咯吱作响的吊扇，还有穿着30年代怀旧衣服的人们。

这个一年一度的“穿越”是纽约人向时代致敬的最佳节目。

纽约人民能说出对地铁有多少的爱，就能说出对它有多少的恨，甚至还对它列出了四大罪状。

罪状一，缺斤少两的24小时运营。

虽说纽约地铁是一年365天每天24小时都运营，但是实际上三天两头你就能看到在车站的公告栏或柱子上，贴着列车停开或者线路更改的告示。不幸中的万幸是，一般列车停运都集中在周末和深夜，而且会有公交汽车和其他列车换乘，不会影响到工作日的作息。

但如果你稍不留神，就会在周末时傻傻上到一个更改了线路的列车，或者在一个站头上苦等而迟迟不见列车到来。

罪状二，与世隔绝的地下世界。

如果你习惯了在坐地铁时，看到满车厢一大半的人都在盯着手机屏幕，那你会非常讶异在纽约的地铁里，一大半的人都不会拿着手机看。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长久以来，在地底下的候车站和地铁里都没有信号，你既不能上网也不能打电话。虽说现在有部分候车站已经有免费Wifi，但还是无法能在短期内实现全网通。

所以人们更愿意在等候或者乘坐地铁时看书、聊天、听音乐或者放空。如果你约了朋友，可他没有出现，你打电话一直不通，那他一定是在地铁里，而且碰上了无了期的停车（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你朋友“与世隔绝”了。

罪状三，老鼠和流浪汉的家。

纽约的地铁铁轨是出了名的脏乱差，满是各种垃圾，老鼠总能在轨道间自由自在地上蹿下跳，无惧奔驰而过的列车。

而车厢和候车站，经常在深夜里成为流浪汉的安乐窝。他们在过道的角落处随意小便，人们经过时总能闻到一阵阵尿骚味。再加上糟糕的地下通风系统，让夏天更热、冬天更冷，各种异味无处消散。

更甚的是，你会看到一个流浪汉一人空占一节车厢，原因是流浪汉长期不洗澡，身上体味太大，能把一整节车厢熏臭，根本没有人能与之共处一室。

罪状四，搞不懂的线路，穿不透的出入口。

纽约地铁目前共有25条线路在运行，它们用让人摸不清的分类法来区分每一条线路：颜色、字母、数字，有的不同字母或数字却共用同一个颜色的指示。

同一颜色的线路在曼哈顿的行驶方向是基本一致的，但却不是停靠同一个站，有些run local，有些是express。而如果你刚好打个盹，你可能错过了列车上工作人员的报站，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的，有一半的地铁线路目前仍然由工作人员即时报站和播报列车运行信息，这意味着你可能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