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世界与悲惨的世界

如果回到宋朝，近距离观察民间借贷，月息六分算是公允价格。按年化收益计算是百分之七十二。

到元代，关汉卿的「感天动地窦娥冤」描绘了民间借贷的情况：窦娥的父亲窦天章是个穷秀才，「幼习儒业，饱有文章」，只因生活「一贫如洗」而向蔡婆婆借了二十两银子，一年以后「本利该还四十两」。从这个细节看，年化收益高达百分之一百。

最近读格雷厄姆的传记，书名叫做「华尔街教父回忆录」。在邱国鹭写的序言中，他特别强调了格雷厄姆所处时代的大背景：

有些人把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方法简单地归结为片面强调低估值的「烟蒂投资法」，其实他们忽视了格雷厄姆的投资思想产生的大背景是在大萧条之下，当时美国四分之一的人失业，人们在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时候，品牌、成长性、定价权只能是空话。所以格雷厄姆强调现有资产、现金流和盈利所能提供的安全边际，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成长，这一点放在他所处的时代的历史背景之下，就很容易理解了。

几乎同时，我也读到了巴菲特的股东信，提到他为了打赌而买入的 0 息国债，在 2012 年时，持有到期年化收益仅有 0.88% 。于是他把国债卖掉全买成伯克希尔的 B 股，最后赚了一倍还多。

几个事情放在一起，我的理解是：

格雷厄姆出生在 1894 年，在我们国家还处于大清朝。他的青壮年经历了一战、大萧条、二战；1944 年，老母亲更是为了保护装着 5 美元的小包，在纽约街头被劫匪活活打死。虽说美国本土未遭战火，但居民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真是个「悲惨的世界」。

而我们这时代，世界主要经济体都跨越温饱问题，大家齐心协力搞好经济。各方面看，几乎都是个「美好的世界」。年化收益低于 1% 的国债也不是稀罕事物——市场里市盈率千百倍的上市公司俯拾皆是，而这些公司能不能再生存十年都不好说。

「悲惨的世界」特点是资产便宜，隐含的收益率很可观，格雷厄姆觉得「捡烟蒂」就够赚钱了。罗杰斯去年还很严肃地说应该去北韩买房子呢。

「美好的世界」特点是资产价格有点飘，把未来能赚到的钱假装都赚到了——即便你不这么想，还有其他很乐观的老师这么想。自然，潜在收益也没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