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单读
《单读》出版物(前《单向街》杂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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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北山城开一家独立书店,能抵御小城的消亡吗?

单读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10-03 09:30

正文


翘首期盼的“十一”假期终于到来,读者朋友们都过得怎么样呢?是在匍匐工作之后终于能够仰头、喘气,踏上一段难能可贵的旅程,还是久违地回到家乡,处理起自我与家庭、小城之间的关系?


程舟偶然在单向空间的一份独立书店名单上发现了“门洞里”,令她感到讶异的是,这家书店正坐落于自己的故乡本溪——一座被时代浪潮抛下的东北山城。“门洞里”的开张让人不解,因为它所在的本溪城市小、人口流失严重、经济下滑明显,似乎并没有开独立书店的土壤;但是主理人小潘通过摸索渠道、优质选品,将书店与城市记忆链接,逐步吸引了本地读者、“候鸟”读者乃至远道而来的游客,挤出了一道生存的窄缝。


今天单读分享程舟与独立书店“门洞里”的故事。出走他乡的程舟与留守小城的店主书写了两种迥异的乡愁,但是他们有着共同的希望——对抗“小城与我无关的情绪”,而这份抵抗的决心就藏在这家独立书店里。


从《单读 37·离散与在场》开始,《单读》MOOK 都会在书中附一份可以买到《单读》的独立书店名录。也欢迎大家趁着这个假期循着这份名录看看你所在的城市有没有独立书店,它会是你走进城市文化内部的重要媒介,同时也是向外打开更宽阔世界的窗口。



在年轻人逃离的东北山城开一家独立书店
撰文:程舟


走出门洞里,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归乡的打工人抓紧一切机会在外放浪,逛到夜半也不回家。春节假期,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透过窗子,从内层的雾气里洇出一点光晕。新雪在脚下积起不厚不薄的一层,踩上去发出咔吱的清脆声响。几本小书揣在包里,脚步跟着跳跃,脚下的雪地也在回应我的兴奋。深呼吸,一阵冷空气钻进胸口,几分干冽的烟气,安抚焦躁的神经。


这是 2020 年初,我初遇门洞里书店的场景。当时门洞里开店已进入第二年。我循着单向空间一份独立书店名单找到它。每一次短暂的归乡,我都在寻求熟悉的秩序,误以为故乡本溪这座煤铁资源盛极一时现在却逐渐落寞的东北五线小城,按照一种固有的旧秩序缓慢运行。门洞里却像一种不同意见,作为小城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书店,它带来搅动,也融入城市的精神里。


门洞里书店(摄影/Songsongsong玄子)


01

小城需要书店吗?


门洞里的主理人小潘其实经常被问到:为什么要在本溪开独立书店?这个问题不只关于为什么开书店,还有为什么选择本溪? 


本溪是一座有煤有铁的资源型工业城市,在很多视角都能看到耸立的工厂烟囱,建国初期还被设立为直辖市(1952 年撤销);这也是一座山城,四处起起伏伏的坡路,当我的很多朋友惊讶我不会骑自行车,我总要翻出两张照片给他们看看我家附近向上向下的坡度;家里老人曾说“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像本溪地貌的真实写照,一条太子河穿城而过,离开本溪市区的群山之间还有数条干净的溪、河,秋季有绵延的枫叶,这座城市有高达 76.31% 的森林覆盖率。它的气质融合了工业的厚重锋利,山水的秀丽,以及一种东北通用的豪爽气质。但在我的感知里,我生活其间时,不仅缺少多样的书店,也很少看到文化相关的活动,比如展览、讲座以及提供这些活动的空间。小、人口流失、经济下滑,每一条听起来都并不利于独立书店的生存。


小潘最初选择本溪开店,想法很简单,只是因为“我是本溪人”,他和我一样毕业于升学率很高的本溪高中。门洞里开起来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看到这座城市另一种适合独立书店生存的可能。门洞里有五六成的读者并非长期在本溪居住,部分是短暂经过或线上了解书店的外地人,更核心的一部分是从本溪走出去的年轻人。


我就是这样的“候鸟”客人。在吉林大学读书时,教学楼旁边就是吉林省图书馆,我在那消磨了许多午休和周末时光,认识了很多在小城中没见过的书籍和作家。大学毕业在北京工作,租的房子距离首都图书馆不到一小时路程,三联书店、Page one、万圣书园、豆瓣书店当时都是我的常逛之地。那基本是我阅读量最大、满足感最强的阶段。再后来选择到苏州工作,我已经将“有没有像样书店”作为最重要的考量因素。“出走”让我的阅读需求越来越高、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挑剔,书店是我的必需品,需要多样的书店来填补我的阅读版图。门洞里的出现不仅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还是对成长过程中漫长缺失的一种弥补。


电影《查令十字街 84 号》


每次国庆或春节假期回本溪,我会去门洞里,买买书,坐一坐,感受置身书海的愉悦氛围。小潘发现,这期间回到本溪的人对图书的需求量很大,节假日有时几天就可能达成平时一个月的销量。我在外地时从这里买的书有时会让表妹帮我来取,她念高中时也成为门洞里的常客。这样的情况,小潘也见过不少,顾客的亲朋最初以这样的方式走入门洞里、了解门洞里。


扎根本溪的门洞里书店,散落各地的客群,形成一种奇特的反差感。高中毕业后,我们中很多人走向外面的世界,逃亡、离散、流失,是我们共同的关键词。假期是短暂的回归,但回归的人很快又要远行。人口流失是小城的困境,14 年前本溪市在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中总人口有 170 多万人,4 年前第七次普查数字减少到了 130 万多一点,相当于十年间,每五个本溪人中就有一个人选择离开。在辽宁省 15 个地区(14 市 + 沈抚示范区)中,本溪总人口倒数第二。而流失还在持续。大量年轻人走出去,把背影留给老人,本溪 60 岁以上人口占比已经接近 30%,65 岁及以上人口占比接近 20%,均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达到深度老龄化。


出东北,北漂又下江南,我越走越远,回本溪的频率和时间一再压缩,一年两次变成一年一次,家乡逐渐成了遥远的坐标。严格来讲,小潘也没有留在本溪,他最早在紧邻本溪的辽宁省会沈阳工作,房子买在沈阳,开咖啡店和书店时回本溪短期停留,现在住在沈阳,双城通勤。沈阳到本溪的高铁最快一班只需要25分钟,小潘开车从家到书店一小时左右,比很多大城市市内通勤时间还要短。像他这样双城通勤的人不在少数,小潘并没有产生离家的实感。


小潘来书店时,有时会到望溪公园转转,有很多次,他听到公园里的老人在闲聊、下象棋或者散步时聊起本溪过去的辉煌,话语中流露着他们对当下这座城市的心理落差。


“离开的人有空间上的乡愁,留下的人也有时间上的乡愁。如果城市留不住人,也留不住乡愁,可能就变成一个空壳,什么都没有了。”小潘想留住乡愁。


在门洞里的小红书账号上,也在他自己的朋友圈里,小潘不断分享有关这座城市的一切,旧时街景、老火车站、布满烟囱的工业区、市府广场、 “赫鲁晓夫楼”、儿童乐园,它热闹的早市、静谧的雪夜以及四季的烟火。这些都是本溪这座城市寻常的或特有的景象与记忆,部分图像由他自己拍摄,部分老照片和资料来自他特意的搜集。还有声音,他录下本溪站门口出租车卖力的吆喝声,永远的“差一位”,永远的“上车就走”。这是所有人通过铁路进入这座城市时的第一个印象。


开后院儿咖啡馆时,小潘就成了没有头衔的本溪宣传大使,这自发的工作一直延续到门洞里。他开发过城市主题的明信片,在 2019 年给本溪市的高三毕业生送出 1300 张明信片,也设计小城日历、“本溪有意思”书签、老车站钥匙扣、老街道冰箱贴。最近,他联合一位福建迁居到本溪的设计师,以外乡视角结合本土设计绘制本溪文旅地图,他们想纳入山城的起伏,还想纳入工业遗产。


在他看来,意象最容易让人产生共鸣。所以他选择的多是我们熟悉的意象来承载乡愁,手绘的老建筑、枫叶、烟囱不一而足,文旅地图初样也以小山城司空见惯的起伏坡道为主要特色。门洞里开发的一套明信片背面有一句罗大佑《家》的歌词:“那是我后来逃出的地方,也是我现在眼泪归去的方向。”小潘见过一位来店的读者,可能久未归乡,看到明信片上这句话时,红了眼眶。


小潘曾记录下一场与顾客的对话。


“小城必死的说法你认同么?”


“我认同。”


“那为什么还要开书店?”


“我想让它在我的世界里,死去得慢一点。”


电影《书店》


02

回小城开书店


“门洞里”藏在东明小学对面的居民楼里,绕进小区才能找到进入的楼梯。小区紧挨着本溪老牌商业区东明步行街,不到 2 公里长的街道,矮矮的小楼下遍布各类小店。早上最热闹,生鲜、茶叶、衣物一应俱全的东明早市要持续到 10 点多,逛完早市走向一条小斜坡可以转转附近的望溪公园,这是城区里最大的公园。


也在接近早市的这一头,步行街起始,有一家新华书店,有理由相信这是本溪活得最久的书店,它成立于 1996 年,我上小学的那年,那时它是我买书的首选。但它已经从占据三层楼被压缩到只有旁边的一角,原先的位置变成锦州银行,红底白字的招牌上却依然标着“临时图书经营部”,存在感越来越低,我一度以为书店已经关闭。从“门洞里”向步行街另一端走,不多远是因高升学率而知名的本溪市高级中学,隔着东明路,本溪市实验中学和实验小学在街道两边相对而望。我的高中时代,差不多每个中午都是同样的路线,离开高中,穿过大马路,经过初中和小学,到我正在读实验小学的表弟家吃午餐、午休。


这条步行街可能拥有这座城市中最多的书店。他们主要售卖教辅和出现在某些“必读书目”中的内容。从童年到高中的二十年间,我并不知何为独立书店。


开门洞里书店之前,小潘选择先开咖啡店。学冶金工程专业的他,并不是一毕业就有开店的计划,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几年后,他明确自己并不喜欢这份营生,学生时代已经产生的开书店想法开始冒头。之所以由咖啡店迈出第一步,是因为小潘认为咖啡店相较书店门槛低一些,又与书店一样有着非常重要的空间性。2016 年,后院儿咖啡店在一个下沉空间里启动,2019 年,门洞里书店正式开张。 


门洞里距离“后院儿”步行不到十分钟,先上几级台阶,再沿着缓坡向下走。书店在二楼,由小潘买下的一间民居改建,一个客厅大小的房间是主要的书籍摆放区,房间正中是一个中岛台书架,两边是占据满墙、直通天花板的高书架,里墙背面也有一排书架,这些书架上摆满了书,站着的、躺平的,横竖错落。过道一块立着的小黑板上写着:图书可拆,不买无妨。一张海报“无法定义的女人们”挂在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有关本溪的一些文创产品挂在墙面,不同作品中摘录下的文字做成标语成为装点本身,老电视机、座钟这类旧物零碎点缀其间。书店里也设置了饮品消费区。小而紧凑,内容丰富。


门洞里书店


第一次走进门洞里,我其实带着观察的心态。我见过很多除了畅销书一无所有的书店。我对于独立书店的期待,首先得是一家书店,关键字在“书”,书籍选品在一切之上,这才是书店的核心竞争力。阅读的偏好千差万别,对于我来说,既希望看到我认可的好书,读过的或在书单中的,也想看到未知但能引起兴趣的新书。在这一点上,门洞里超出了我的期待。那次,我和同去的朋友一人带走一本书,包括稀缺版徐贲的《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


在书店选品这件事上,小潘不打算向小城市的阅读状况妥协,他选自己喜欢的,并希望书籍的选品可以不虚一二线很多独立书店。他偏爱社科类、启蒙类或者偏学术一点的方向,这也是他最擅长的选书类别,其次是历史和文学类。门洞里的选品中,这些都是大头,另外也有一些亚文化类和哲学类的书籍。


想用钟爱的图书把书店填满却没那么容易。开店前两年,走进门洞里的人,更多愿意买杯饮品,而不是买本书。如果遇到有人质疑“门洞里不是一家书店,是一家咖啡店”,小潘不太有自信去反驳。当时,好多书没法及时更新,店里的图书只有几千册。这也是开店初期,他最大的焦虑。他一直为渠道积累、为及时知道更多书的出版意向和信息而奔忙。


现在的门洞里有作家签名本、给书店的特别版本以及一些绝版书,小潘曾跟店里的人说:“当好多书第一次、第一时间摆在这儿时,其实已经很成功了。”当到店顾客开始为图书买单,门洞里逐渐作为纯粹的书店被认可。


最近,门洞里就有一场小小的胜利。在店里、读者群里,小潘极力推荐金特的《冷水坑》,这大概是他近期的最爱。金特出生于东北,长期生活在广州和沈阳,《冷水坑》是他出版的第一部小说集,集合了四篇小说。此前看试读本时,小潘就对这本书有非常高的期待。与他之前读过的很多东北作家的作品不同,金特非常直观、有冲击、有爆发力。“感觉关于东北很多文字都留下一层窗户纸,而金特是带着火把来的,他不仅烧掉了那层多年的窗户纸,而且也一把火烧掉了那栋老旧且要倒塌的茅草屋。”


《冷水坑》的前身是一家文化公司的独立出版物,后来这些故事正式结刊印。听到这个消息时小潘直白而热烈地表达了兴奋,他跟很多同行说“我一定要最早卖它”。《冷水坑》的刊印由一家出版品牌负责,但小潘并不认识对方的负责人,于是他先联系独立出版商,通过他们曲线与那家出版商建立关系。他几乎时刻留意着出版的进度,总要追问书进展到哪一步,什么时候能发出签名本。


不负他不懈地 “催问”,签名版《冷水坑》从印厂直接发到店里,门洞里成为全国第一批拿到这本书的书店之一。



东北文学作品一直是门洞里销量很好的一类书。2019 年,东北说唱歌手董宝石提出 “东北文艺复兴”的说法,成为重要的文化观察和命题,文学是其中一个重要的面向。但如果说“文学复兴”,小潘其实对此持怀疑态度,复兴通常意味着曾经繁荣、中途衰落,现在又恢复。他只认可前半句,东北现代文学一直很高产且文脉持续,从萧红、迟子建、先锋文学代表马原、洪峰,到赵松、双雪涛、郑执、班宇,初露头角的金特,再到 2023 年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得主杨知寒。未曾中断何谈复兴。


生于辽宁的作家黄平在《出东北记》里谈到“新东北作家群”,小潘认为东北作家确实在成群,尤其是年轻作家。他们经历相似的时代,有相似的写作背景,写作的题材多数会触碰到下岗,转型与动荡产生的各样故事充斥在文学作品中。


这片土地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高产作家。


03

消失的、留存的


也有这样的时刻,小潘必须面对矛盾的情感。他看到门洞里书店一天天变得更好,得到更多关注和认可,小城的境况却似乎在向着相反的方向滑去。


门洞里设计过一款本溪老火车站钥匙扣,我把它挂在书架上,这座老火车站有着典雅的双钟楼,被戏称成迷你“北京站”,我很喜欢这座建筑,但 2011 年它就被拆除,建起一座在我看来毫无特色的现代建筑。伴随我成长的一切正在逐渐消失,建筑被拆除,小店在关闭,学校都可能被合并而不复存在。对于一年在本溪时间已经不超过半个月的我,这些消亡来得猝不及防,变成延时的唏嘘。半新不旧的小城总在一些地方变得陌生,这种陌生让我觉得它在远离,我和它之间的关联仿佛在削弱。


电影《在森崎书店的日子》


身在本溪的小潘,对消失的感受更为清晰、深刻,他的很多成长记忆也没有被保留下来,城市看似在更新,老的事物被拆除,但是拆除后的重建并没有太多意义,他所期待的“变得更好”并没有发生。


人口流失、老龄化严重只是这座城市的一面。另一面是一蹶不振的经济。煤矿耗竭,曾经的支柱产业钢铁状况大不如前,支柱公司本钢已经跟鞍钢重组,辉煌不再。不同的维度都在提示小城的落寞。而生活在其中的人,城市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小潘接触过的一些,他们曾以城市为骄傲的心气在一点点消磨,悲观情绪越来越高。


他分享过一张截图,本溪高中图片下的一条评论,这条评论把本溪的衰退归结为“出走者”。


我正是被指责的对象之一。在苏州生活四年多,我依然保持着“东北”本色,乡音未变,口味不改,精神气质根源没有丝毫动摇。对小山城的思念渗透在日常里,但对于“出走”的决定我从不后悔,外面的世界有本溪不能提供的机会、视野以及我所需要的生活模式。从这一角度想,年轻人的流失或许不可挽回。这条评论同样困扰着留下的小潘,他并不认为走出去的人该为小城的落寞负责,正相反,他觉得只有吸引新鲜血液、外来的思想,才能带来新的变化。固守并不是答案。


离开的人有离开的理由,留下的人有留下的原因。小城的盛衰其实从不在个人或某些群体身上。但不管离开还是留下,总要有人也总有人在努力保存属于小城的时光。


已经定居他乡的我,其实总会想,除了怀念,我与小城还有着怎样的关联,是不是也肩负一点责任。好像我能做的只是一点宣传,一点记录。这可能是一种极微弱的影响,我总在聊起小城,但我的一个外地好友有两年还是记不清我老家这座城市的名字。而留下的小潘在寻求留守者与小城的羁绊。他在店里贴了一句话 “我在本溪,我很重要”。这是想保留城市记忆的人的一种隐隐的对抗,对抗“小城与我无关的情绪”。觉得小城如何变化与己无关的人还是不少,但也有很多人认同小潘,他们觉得能产生一点小影响也好。


这大概也是门洞里产生的一点小影响。事实上,门洞里成为抵抗小城消亡的阵地之一。书店与他的小城,小城与他的书店,互相印刻与依存。书店成为小城的地标之一,引来他乡访客,看看书店也看看小城。前不久,门洞里刚迎来一位深圳的远方来客。他在本溪见到了人生中第一场大雪,是因为门洞里,他把本溪加入这一次东北行的名单中。书店有它的精神内核,也会沾染小城气息,它成为城市微缩的展示场域,既记录展示历史,也对“现在”表达和提问,向他乡人、远行客甚至“老本溪”们展示这座城市不同的切面。门洞里专属本溪,这是小潘最希望看到的认同的黏性。


不过,小潘又开始拓展本溪之外的疆域了。今年 7 月初,小潘在沈阳开起第二家独立书店“打盹儿”。这是计划已久的一次尝试,年初,他已经转让了后院儿咖啡馆,确保精力更多集中在开书店上。他想突破的是城市局限性带来的影响。


打盹儿书店


在小城里门洞里活成另一种风景,但还不够。门洞里现在已经有上万本书,7000 个品种,小潘既不担心销售,也不再有渠道焦虑。但他遇到过很多次,有品牌找到门洞里谈活动合作,考虑到城市人口基数等原因,对方担心活动投放不会有太大效果,结果合作告吹。把独立书店开到二线省会城市的沈阳,或许能带来更好的对外链接。


“打盹儿”源自小潘多年前开民宿的设想,民宿早已不在他的规划里,名字却被保留下来。“打盹儿”,一种介于清醒和沉睡之间的状态,既契合一家独立书店的气质,也刚好符合东北当下的状态。


对于这家新书店,小潘一开始就有一些不一样的设想,相比门洞里,“打盹儿”选品上有关艺术、电影这类文艺相关书籍占比更大,面向的是更年轻的客群,提供更年轻的阅读体验。定居地和故乡,小潘频繁两地奔波的日子还在继续,现在他对每一家书店都要分配一周起码三天时间在店。


而门洞里还在独立书店的轨道,在抵抗城市消亡的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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