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解【Notes】
① 正如让-雅克·卢梭所言:“随着科学与艺术的光芒在我们地平线上升起,德行也就消失了”,“奢侈很少是不伴随着科学和艺术的”,“科学与艺术都是从我们的罪恶中诞生的”。(见[法]卢梭:《论科学和艺术》,何兆武译,商务印书馆1960年版,第7、18、16页。)比较有意思的是,《罪与罚》中的主人公拉斯柯尔尼科夫,其名字的本义即“分裂者”、“背叛者”。毫无疑问,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有意识设置的隐喻。所谓“分裂”那我们可将其理解为“德性”(美德)与“理性”(知识)的分裂;所谓“背叛”即有限之人对自己良心(上帝)的背叛。
② 鲁迅称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小说中体现的那种独属于俄罗斯的在基督面前的忍从是“快要破裂的忍从”“对于横逆之来的真正的忍从”“当不住的忍从”“太伟大的忍从”。而拉斯柯尔尼科夫之所以不再“忍从”而要做“拿破仑”,由此去杀人,这其实隐含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宗教(基督教)的看法,即现代社会宗教信仰的式微(“上帝死了”)意味着人类价值体系趋于崩溃。
③ 拉斯柯尔尼科夫的所思所为,就像一个预言,与纳粹德国施加到犹太人身上的暴行如出一辙。拉斯柯尔尼科夫自认为是“超人”,视弱者为“虱子”,而且这还是一个放高利贷的“虱子”。这样的情节设置很可能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反犹态度有关。
④ 康德曾写道:“(善良意志)仅是由于意愿而善,它是自在的善。并且,就它自身来看,它自为地就是无比高贵。……如果由于生不逢时,或者由于无情自然的苛待,这样的意志完全丧失了实现其意图的能力;如果他竭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仍然还是一无所得,所剩下的只是善良意志(当然不是个单纯的愿望,而是用尽了一切力所能及的办法),它仍然如一颗宝石一样,自身就放射着耀目的光芒,自身之内就具有价值。”(见[德]康德:《道德形而上学原理》,苗力田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3页。)
⑤ 《论语》载:“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克己复礼为仁。”“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巧言令色,鲜矣仁。”“刚、毅、木、讷,近仁。”“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见杜道生:《论语新注新译》,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52、102、63、1、120、140页。)
⑥ 在本文中的“神”代表一种无限的、绝对的至善,或者是对社会理想如公平、正义的象征。总之,这里的“神”代表任何无限、绝对的存在。
⑦ 神学家巴特曾说:“罪乃是对上帝的掠夺。这种掠夺为我们所能直观时,总是体现为胆大包天地逾越为我们所设的死亡线,心醉神迷地抹杀上帝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忘却上帝乃是非直观的本质,设立浪漫主义的直接性、非上帝、尘世的上帝从而使人神化和使神人化,表现出‘不虔之义’。”(见[瑞士]巴特:《罗马书释义》,魏育青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57页。)
⑧ 《论语•里仁篇》载:“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苟志于仁矣,无恶也。”这与苏格拉底所言相通。苏格拉底曾说:“智慧的人总是做美而好的事情,愚昧的人则不可能做美而好的事。”(见[古希腊]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第117页。)在这里,苏格拉底所说的“智慧”不能减缩为“知识”。一般来说,我们今天所言的“知识”的概念比较狭隘。“智慧”除了通过理性认识来获得,还需要人对自己的“良心”(善良意志、仁)的直觉或反思。所以苏格拉底所谓“美德即智慧”不能说成“美德即知识”。
⑨ 《论语》:“观过,斯知仁矣。”(见杜道生:《论语新注新译》,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26页。)
⑩ 《论语》:“仲弓问仁。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见杜道生:《论语新注新译》,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102页。)
⑪ 《论语》:“樊迟问仁。子曰:爱人。”“仁者安仁。”“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见杜道生:《论语新注新译》,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109、24、25页。)
⑫ 所谓“意识到并正视人的有限性”,《圣经•创世纪》中亚当、夏娃走出伊甸园的故事对此有象征性的表达。所谓偷吃禁果(善恶树上的果子)之后亚当、夏娃的眼睛明亮了,发现自己赤身裸体云云,都指的是有自我意识、有理性并能作价值判断的人的诞生,这也是真正的人的诞生。而在此之前,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只能吃生命树上的果子,他们长生不老、不知羞耻为何物,这代表的是纯粹动物性的人过着不辨你我、不知生死、不分善恶的生活,此时的人享受着那种缺乏自我意识的、懵懵懂懂的、独属于动物的“无知的幸福”。因此,亚当夏娃被“逐出”伊甸园,意味着非动物的、有自我意识的、真正的人从大自然母体脱颖而出。由此可见,人的自我意识或自由意志意味着人的“自觉”,人由两性关系领悟个体生命的诞生,由诞生认识到生命的有限。因此,人吃了禁果,有了智慧,这意味着人对自身有限性的确认。如果人遗忘了自身的有限性,也就是说人遗忘了本己的罪性,那么,人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伊甸园和上帝(“上帝死了”),人甚至会失去人自身(“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