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杨阳
►留日同学总会关西分会秘书长
什么,日本人对日本人也有歧视吗?相信大多数人和笔者一样反应。新闻媒体上报道是日本是单一民族,团结齐心,一亿中流的感觉。笔者来东京留学最初几年也是所见之处一片平等互敬的气象。
后来笔者去了大阪工作,结识了一个曾经在上海留过学的日本朋友小枝。由于彼此对对方文化都有一定了解,我们很快变得熟络起来。有一天,他开车带我去参加一个日本年轻人的聚会,车子经过大阪日本桥的一片低矮住宅区,他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小心的绕道过去,我很诧异,后来小枝和我用异样的眼神说这里住的是部落民,同和地区,不小心碰到会纠缠不清,我们因为赶时间我就没有在意。
后来公司聚会,大家聊某某人,作为唯一的外国人,让我感觉吃惊的事情出现了:一个公司前辈,当大家面说日本现在很多人生活不能下去,还用嘲讽的口气说某某的地方出来的人,结不了婚,也找不到工作,我清晰的听到三字,部落民。其他人也如恍然大悟一样哈哈笑起来。
还有一个事件让我印象深刻,我工作之余,开始在国际交流中心教日本人中文,期间认识了一个叫佐藤的日本老头。
由于我们都聊喜欢历史,三国志之类的,所以关系很好,无话不谈,也经常一起喝酒。有一次他和我说起他动荡的一生,年轻时候他就在九州的三菱工厂清扫过车间。后来干了几年又去了北海道牧场去喂马,漫天大雪他牵着马出去喂,回来还要给每匹马清扫全身,凌晨三四点才能睡,早上天还没亮就要起来,没有周末,他形容那个生活是地狱。最后同样从他嘴里听到了“部落民”这三个字。
后来才知道,原来日本表面上没有阶级之分,看似是一个和谐的社会,不过事实上当地仍隐藏了封建社会遗留下的阶级制度。
一直到今天,仍有部分日本人不愿与“贱民”阶级后代通婚、打交道。部落民在日本社会里,没有上升通道,在就职,结婚方面有很多歧视。
日本是岛国,相比较于其他国家更容易形成同质化社会。这样的社会里面必然会有一些异己分子,在同质化且内向的社会中生存,异己分子必然没有空间,于是就是被集体歧视。
还有一个日本人听之色变的词:“村八分”。 这是日本传统中对于村落中破坏成规和秩序者进行消极的制裁行为的俗称。
村八分的内容是将人们共同生活的十件重要事情中,除了协助埋葬(尸体放置的话会有尸臭甚至引发传染病),以及灭火(置之不理的话会延烧)这两件事情如果置之不理会将造成他人困扰外,剩下的八件事情(成人礼、结婚、生产、照顾病人、房屋改建、水灾时的照顾、每年的祭拜法事、旅行)完全不进行交流及协助。
当七世纪末日本执行律令制时,人民分良贱两种,贱民称为五色之贱(陵户、官户、家人、公奴婢、私奴婢),这种分别是因登记户籍形成。五色之贱在封建时代称为部落民,当中包括“秽多”和“非人”。
日本部落民在人种上和日本人没有什么区别。部落民的形成来源于日本幕府统治时期,当时,当权者把社会分成许多阶层,地位最低的奴隶就成为今天的部落民。
秽多(上)与非人(下)
部落民大都住在贫穷的少数民族居住区里。普通人选择结婚对象时,都怕对方有部落民血统。
部落民是过去封建时期贱民阶级的后代,主要从事被认为是宗教上“不洁”的工作,而且他们传统上居住在对外隔绝的村庄或贫民区(多不适于农耕),分为非人与秽多。非人多数是乞丐、算命、监狱看守,秽多则是处理与死亡有关的工作。秽多乃成形于平安时代、确立于江户时代,虽然该称呼废止于明治时代,但现代日本人对此蔑称带有“士农工商之外的最下层身分”的歧视。
明治时代的日本贱民
关西大学讲师上杉聪认为,鎌仓时代奈良和京都对于秽多便出现歧视,室町时代的历史文献更出现“不要跟卑贱者结婚,一旦弄葬血液的话就无法干净,秽多的子女永远还是秽多”等歧视性字句。
虽然秽多的起源有各式各样的说法,但是跟非人的差别为世袭制,子女必须继承父母的职业。
还有一部分部落民来源于罪犯。
江户时代罪犯手臂上有刺青的,称为江户手臂,手臂上的“二条线”代表的是初犯;“三条线”是再犯。另外称为“京都手臂”的是刺青二个5厘米左右的长度的斜线“╲╲”。“佐渡手臂”是“サ”形文字。“纪州手臂”是文字“恶”。“长州手臂”是“◇”形式的刺青……线条越粗说明给予罪犯的痛苦越重。
很多犯罪的人被流放到深山交通不便和生活条件较差的地方,与正常社会隔绝。他们的孩子长大结婚也只能和同村的人结婚,外面的社会的人是不愿意和他们结婚的。笔者有幸去过一次岗山县津山市实地考察过当地差别部落遗址。
这里所说的部落阶级的人们,在当今社会也保留了很多遗迹。和日本人喝酒聊天他们也会无意中说起这些。京都的很多街区也是类似平民窟一样,历史上那些地方曾经是差别部落所居住的。
上图为部落解放同盟的网页
部落解放同盟,是日本的一个政治团体。该组织的目的是寻求废除日本社会对部落民的歧视。部落解放同盟的前身是大正民主期间成立的全国水平社。该组织寻求部落民与其他日本人地位平等。
开展部落民解放运动的一个组织负责人表示,如今部落民仍然在就业、结婚等许多方面受到歧视。这些歧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感受到。日本人心灵深处潜藏著对部落民的歧视心理。
部落民要求解放和抵制歧视的运动早在战后不久就已经开始了,他们要求政府制定法律保护部落民的人权,要求教科书纳入有关部落民历史内容,增加人们对部落民的理解,他们把这一教育称为“同和教育”,把部落民问题也称为“同和问题”。
日本目前出身于所谓“部落民”的约有300万,但是敢于明确自己身世的只有20万。由于部落民早年生活在被指定的区域和村落,因此这一区域就成为部落民无形的“身份证”,有的部落民为了避人耳目,在买月票时,故意买到前一站或后一站,为的是不让人一眼识破自己是部落民。然而,部落民要求平等,要求排除歧视的呼声从来没有停止。
1871年日本的封建阶级制度废除,部落民被合法的解放;但是,这没有减少社会对他们的歧视,以及改善他们的生活水准。他们一般很难进入好学校或大学,在日本的一些地区,对部落民就业(大公司一般不愿招聘他们)、结婚、同住一栋公寓等的歧视仍然存在;一般人结婚前也查清家谱保证对方没部落民血统。
《部落解放全国联络协议会》会长久保重仓说,歧视变得越来越隐蔽,甚至连歧视者本身都没有察觉,这是因为在日本人心灵深处潜藏著根深蒂固的对部落民的歧视心态。
部落民解放运动不仅要求社会改革,同时也面向部落民自己。年龄在50岁以上的部落民当中,文盲很多,这是因为他们当时没有受教育的权利。
部落民的人数根据不同的来源有不同的数字。根据日本政府在1993年做的调查报告,日本有4533个同和地区(被规划来同化的部落民社区),主要分布于西日本,总共有298385户、892751人。每个社区从少于5户到多于1000户都有,平均为155户。大约四分之三位于乡村地区。对于部落民的歧视各地区不同。
“部落民解放联盟”调查,目前在日本约有6000个部落民村庄,总人口将近300万。以东京为例,由于新移民非常多,因此原来部落民群居的区域也逐渐模糊,仅一成当地民众表示,不愿意让子女与部落民后代结婚,近半数表示无所谓;不过,在关西地区如京都、大坂,部落民的差别问题仍较严重。
联盟人员表示,现在仍有不少人私下购买“部落民”的姓氏与居住地区手册,多用来调查未来女婿及媳妇的出身背景,“这是现今最严重的歧视,甚至因此而产生殉情自杀的悲居。”
印度种姓制度中的贱民和日本的秽多一样,也是处理皮革、尸体的低下阶层。
他们被视为不可接触的人,绝对禁止与其他种姓接触,甚至常发生贱民因接触其他种姓而遭到虐待、杀害的事情。至今在印度仍有不少人对贱民存有偏见,看来日本的歧视阶层和印度是相通的。
市民的问卷调查
联合国官员迪埃内调查结束后,在东京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表示,日本的种族歧视“根深蒂固”,而令他“震惊和不安”的是,日本政府缺乏实际行动,未能遏制住国内的排外情绪。
日本国内表面的人权平等,台面下的歧视仍存在,而这样的烙印也难以消除。
以下节选近几年日本网友对日本部落民的比较有代表性的评论:
关于和部落民交往和结婚:
觉得部落民不劳而获:
对非人和秽多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