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生娃那天,33岁的彩琳
(化名)
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描述,只有两个字:
“很疼。”
但是“很疼”涵盖了什么?
不是孕38周还在咬牙上班,夜里突然发现内裤多了一滩鲜红的血色。
不是因为麻醉耐受,不得不忍受14小时如潮汐般、能把人吞噬的宫缩。
也不是到了医院,才知道小崽子正
“端坐”
在子宫里,脖子上缠了一圈脐带,危在旦夕。她全身被扒了个精光,躺在手术台上,顾不上窘迫和难堪,就听到医生“下刀”了——
一声闷闷的‘咔嚓’,像是用剪刀剪开了鱼肚子。
她感觉到自己肚皮被扒开、按压、拖拽,一层层缝合,每一针扎进皮肉再被线拉扯穿出。
这一切,都不够疼。
最疼的是,助产士将崽崽举到她眼前,像有话卡在嗓子眼,却只说出一句安慰:
她才发现,崽崽的皮肤有一抹诡异的
蓝色
,看起来奄奄一息。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个碗,突然从半空中“哐当”摔落地——
心疼到碎成渣
。
彩琳和老公阿文
(化名)
都出身农村,在深圳“漂”了10年,有个7岁的女儿。
这第二个孩子,是意外,却被两人视作难得的缘分,因为彩琳有子宫线肌症,很难成功受孕。
为了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条件,她每天精打细算,挺着8个月的肚子,都要挤1小时公交去上班。
可2024年12月23日中午12点半,命运毫不留情地给她的家一个“天崩开局”。
她只记得,自己看了一眼崽子,他就被抱走了。
被推出产房时,老公还“玩失踪”,彩琳由此猜想,应该情况不大好。
回到病房,看到了从老家来照顾自己的妈妈,还没开始说话,就流下了泪。
她不知道为什么而哭,只觉得隔壁床在迎接新生的喜悦,让刚从地狱回来的自己,又隔绝在一个魔幻的人间。
此时,阿文打来电话,说孩子
心脏可能有点问题
,得转到香港大学深圳医院
(简称港大深圳医院)
进一步抢救。
阿文没有说话。
他正匆忙将孩子送上救护车,奔赴一场生死未卜的赌局。
“娃在妈妈肚子里时,
心脏很可能就被病毒‘吃’了!”
当天下午4点半,孩子送到港大深圳医院儿童心脏科。
科主任丁以群一看,这娃右身红左身黑,明显身体在缺氧,但问题
不是出在肺,而是心
脏
——
他的心肌收缩极度无力,特别是
左心
,射血分数只有20%
(
正常孩子一般在60%以上)
。
这指向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严重左心衰。
孩子出生才不到1天,产检一切正常,怎么就心脏衰竭了呢?
一问阿文,才知道原来彩琳在孕晚期时,撞上了一波流感高峰,虽然自己没倒下,但身边的女儿、同事都中招了。
“这么看,宝妈很可能在孕期感染了流感。
因为症状不明显,所以也不知道孩子在宫内感染了
病毒性心肌炎
。”
因为孩子的心衰如同洪水猛兽,正载着他往死亡之谷疾驰而去。
当晚10点多,孩子的监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
他的血压断崖式下降,屏幕上海浪般的波形,被死水微澜一般的浅波浪一点点取代。
小家伙的心脏,已虚弱到只能抖动了。
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病情的凶险考验着每位医生。
丁以群不发一言,脑海一刻不停在想应对方案。很快,他就宣布——
让孩子左心“停工”,
让循环辅助
(LAVD)
“代班”!
这是一种植入心衰患者体内的
机械泵
,可以帮助左心室将血液泵出,输送到主动脉和身体其他部位。
和有“救命神器”之称的ECMO
(人工心肺)
相比,它更加
精准
,避免了没有病变的肺脏受损。
这对孩子来说,无疑是
伤害最低
的保命之选。
但在场的医生却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很少试过在
出生不到24小时、体重才2.5kg
的宝宝身上用过这招!
谁都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大家只知道,那晚10点多,天气很冷,孩子被紧急送进手术室。
丁以群团队迅速打起配合——
在比鸽子蛋还小的左心、细如发丝的血管里装进一套保护心脏的“盔甲”。
这个听起来很简单的手术,却做了6个小时。
只因孩子太小、病情太重,医生每缝一针、调每个参数,都如履薄冰。
12月24日凌晨3点多,手术结束,丁以群一身疲倦地走了出来,碰到一直守在门口的阿文。
“暂时稳住了孩子的命,但后面还有并发症的难关要闯。
我们尽最大努力,边走边看吧!”
说完,看到对方两眼泛红,衣服单薄,就让科里腾出一个小房间,给他歇歇脚。
心脏“沉睡”了3天
娃用10分钟就让老父亲泪流满面
后面两天,丁以群和团队骨干都没有回家。
好几次,孩子突发危险,他们直接就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病床边抢救。
机器始终是冷血的,病情任何细微的变化,还是要靠医护紧密观察。
这些惊心动魄的瞬间,被“挡”在门口的阿文都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吃不下饭,走路有些腿软。妹妹从老家赶来,看到他的憔悴都不知说什么。“不管怎样,我来看看哥哥也行。”
12月25日中午,PICU大门再一次打开,阿文赶紧“抓”了一个医生打听,没想到对方回了一句:
“我们尝试让机器减少辅助的力度,孩子的心脏比之前跳的有力多了,决定撤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