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78岁的艺术家，在接受美国五大新闻网之一的CBS采访时说“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在穷困潦倒中死去，一辈子默默无闻。”
文丨FT中文网专栏作家 薛莉
上海艺术周期间，美国艺术家斯科特•卡恩（Scott Kahn）的作品首次现身ART021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并在香港推出个展《蓝月难逢》。
这位78岁的艺术家，在画坛耕耘了60年一直默默无闻，直到75岁那年，忽而成名。藏家接踵而至，作品价格一飞冲天。在接受美国五大新闻网之一的CBS采访时，卡恩说：“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在穷困潦倒中死去，一辈子默默无闻。”
我采访了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艺术家斯科特•卡恩。
寂静神秘的梦幻场景
卡恩的作品，无论是景观还是人物，都含有高度清晰的精确细节，清朗的色彩以及细致入微的空间结构，然而画面却又有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像梦境，又像神话，或者像被催眠之后进入的奇妙幻境。画面静谧美丽，散发着孤独神秘的清冷气质。
(斯科特•卡恩，《蓝月》，2023年 ©斯科特•卡恩)
《蓝月难逢》展览中，有多幅作品以月亮为题材。蓝月，指的是在一个特定年历计算方法中，一个月出现两次满月的情形。卡恩借这个概念展开联想，创作出一个幽冷、寂静的异想世界：草地上不规则的褐色斑纹留下联想空间，一棵红树单薄奇异，天空是黑的，充满莫测神秘，月亮有了蓝色分身，打破了月夜的寻常。此外，本次展览还有《春月》、《狼月》等月亮题材的作品。
“长期以来，月亮和太阳一直在我的作品中出现。很多艺术家都对天体着迷。太阳和月亮都是光源，除此之外，他们还有独特的情绪和特征。对古人来说，他们是崇拜的对象，是畅想的载体。月亮吸引我的另一个特点是，它有许多不同的阶段以及相应的不同名字。”卡恩说。
（斯科特•卡恩，《春月》，2013年 © 斯科特•卡恩）
象征的（Symbolic），梦幻的（dream-like），高度写实主义的（heightened realist），是卡恩对自己作品的形容。梦幻，是作品的意境，高度写实主义，则是他对梦境中细节一丝不苛的精确追求。这让我想起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达利对自己作品的形容“用最精确的细节，表达最模糊的梦境”。
梦境对卡恩的创作有什么意义？他是有意创作梦境氛围的吗？“很多人相信梦是无意识的呈现，但我的一些作品却是直接受梦的启发而创作的。我想看看能不能把梦的语言和意象翻译成一幅画。”卡恩说，“我的画有一种梦幻般的品质，也许因为我创作时是依赖于记忆和想象，并呼应了现实，而不是去描绘现实世界。”
一夜成名
卡恩画了60年才最终被看见、被认可，“一夜成名”几乎就是卡恩的真实写照。他也从不讳言他和忘年交、英年早逝的加拿大华裔艺术家王俊杰（Matthew Wong）的交往对他的影响。
王俊杰30岁才开始学画，自学成才，短短几年时间里获得国际学术界、评论界的好评。2019年，35岁的王俊杰因抑郁症离世。他的作品价格在离世后大幅飙升，于2018年创作的《黄昏的河流》拍出5227.9万港元的高价。
（展览现场图，《斯科特•卡恩：蓝月难逢》，卓纳画廊，香港）
卡恩说：“我是在Facebook上认识Matthew的，他当时正在画水墨画，我很感兴趣。他来纽约时，我邀请他到我的工作室。从那以后，每次他来纽约，我们都会碰面。我们成了朋友，不是从同学开始持续终生的那种朋友，而是有精神默契的那种，就像灵魂伴侣一样。我们相互理解、尊重、钦佩。有15年时间，我的职业生涯处在休眠状态，Matthew重新点燃了我的职业生涯，我非常感谢他。那时他买了我一张名为《路的尽头》（Cul de Sac）的画，并把这张画放在他的Instagram上。”在Instagram上，王俊杰说卡恩的作品给了他启发和灵感。
王俊杰去世后，他的社交媒体被众人研究，于是卡恩和他的作品被发现了。“一夜之间，画商、收藏家和艺术家涌进了我的工作室。”
年近耄耋之年的卡恩怀着感恩的心拥抱了这迟来的认可：“我很幸运自己还活着！多么幸运能够在活着时还能得到一些认可。这么多画离开了我的工作室，走向世界。这些画有了他们自己的生活，我也很感激。”
最重要的两件事：生命和自由
每个艺术家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调色板，卡恩也不例外。“我的调色板上几乎总是白色和黑色。我也一直被红色和绿色吸引。事实上，我的底色大多是红色和绿色的阴影。除此之外，我的色彩都是凭直觉来的。对我来说，颜色是光的一种表达。”
卡恩现在的作品多是具象的，然而他在纽约艺术学生联盟时师从抽象艺术家西奥佐罗斯•斯塔莫斯（Theodoros Stamos）。斯塔莫斯当时是原始抽象表现主义画家群体“Irascibles”成员，这个群体中包括载入艺术史的杰克逊•波洛克，威廉•德•库宁和马克•罗斯科等抽象艺术大师。
（斯科特•卡恩，《海峡天空》，2007年 © 斯科特•卡恩）
卡恩回忆：“我在大学时画抽象画。那时我很钦慕海伦•弗兰肯瑟勒（Helen Frankenthaler)、弗兰克•斯特拉(Frank Stella)、肯尼思•诺兰（Kenneth Noland）等艺术家。丙烯、染色、浑洒颜料、胶带等技术手法当时很流行。网格也是一种很方便的构图方式，也很符合我的秩序感。最终，我意识到，我被归入了网格绘画。我必须摆脱网格绘画，找到自己的声音。”
花了几年时间，卡恩意识到抽象绘画不能反映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他除了转向更现实的表达之外，别无选择。
“从哪里开始呢？我从画自己开始。”卡恩画了一幅自画像，是一张很小的画。“然后我什么都想画。画风景；天气不好的时候画我住的小公寓的内部；画肖像，让住在楼下的女人坐下来画她；画每一片叶子。搬到纽约后，没有树木了，没有窗外的风景，只有纽约。所以我开始依靠我的记忆和想象力画。”这时，卡恩找到了自己的新声音。
生命和自由，是卡恩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对我来说，生命是宇宙能量的表达，即使是岩石的一颗分子也有能量。每个时刻，每一秒钟，都是神奇的礼物。绘画让我的生命充满乐趣，帮助我了解自己和周围的世界，并在人生旅程中给我目标。”卡恩说，“每个人生存都需要住所、食物和衣服。这些基本需求可能会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有时我不得不生活在一个远离绘画的体系中。但当我画画时，就完全不受这些因素的干扰。没有规则告诉我该做什么，该画什么。没人盯着我，提任何要求。我完全和自己在一起。这对我来说就是自由。”
我问卡恩，生活艰难时是如何没有放弃绘画的？他回答：“艺术家不就是在寻找关于存在的最深刻问题的答案或理解吗？对艺术家来说，继续创作是一种必须。”
“生存是艰难而残酷的，但永远不要放弃。”卡恩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