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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改编IP,「悟空传」电影到底如何?

罗罔极  · 公众号  · 电影  · 2017-07-09 20:27

正文

毫无疑问,《西游记》是中国所有文学著作中最大的IP。


它的章节多达一百回,吴承恩在八十多万字里,暗喻官场的腐败、内斗,描写众生的疾苦,及孙悟空的一颗“不死心”……


《西游记》的包罗万象,以至于今天的创作者,只要窥其一斑,都能发散开来、独立成章。


据豆瓣统计,全世界共有117部影视作品署名吴承恩,堪称中国最牛编剧。



而在很多青年人心中(包括我在内),由《西游记》改编的作品中,最深刻的,还属一部小说。


这部小说,如今也被再改编成电影,将于不久之后上映——


《悟空传》



《悟空传》的原著小说,我至少读过5遍。


看完电影首映归来,我的心间五味杂陈。


以下内容含少量剧透,应不妨碍观影体验。


要知道,《悟空传》是最难影视化的IP之一。


它的原著叙事凌乱(非线性),并有大量留白。时空、线索随心跳跃,堪称意识流写作示范。


郭子健(本片导演)却将叙事改成线性,虽然更加易懂,但少了原著中的许多韵味。


郭子健和今何在


郭子健是《西游·降魔篇》的联合导演、编剧。


所以,在《悟空传》中,你能看到他对周星驰作品的一些致敬。


比如,当孙悟空的真身显现时,《小刀会序曲》再次响彻,激昂又使人颇感悲怆。



《悟空传》的特效水平,也不输于周星驰的《西游》系列。



但这部片,大体上与周星驰没什么关系。


它是一部崭新的作品。


甚至从表面上看,《悟空传》电影的情节,与原著也相离甚远。


如同其它作品对《西游记》的改编,本片几乎重塑了《悟空传》的故事情节,只求其核心主题的凝练与表达。


编剧、原著作者今何在说——


我也不希望这个电影,就是把小说翻拍

那样做出来,是没有创新没有改变的

每个人都可以把他心里对西游的想法,对孙悟空的想法

对这些人物的想法放进来

这样他会是一个永远变化的

永远会有生命力



电影版《悟空传》大概讲了这么个故事——


多年以后,“魔王”孙悟空乔装来到天上卧底,企图摧毁“天机仪”,再度引爆对天庭的革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天庭秩序森严,就连读书上学,都要区分“天”与“地”两个等级。


出身好的,如“天二代”巨灵神,终日在学校欺男霸女、作威作福,毕业后也可扶摇直上、安度人生。


巨灵神


出身不好的,如杨戬,神女与人类私通生出来的“杂种”,要想获得成功,就得多付出百倍的努力。


杨戬


而大多数人,则出身地狱。


电影中的地狱,即花果山,即被神仙操控的人间。


在这里,你一出生,命运就已被神仙定格。


就像原著中说的——


灵魂是种子,人是庄稼,神种下这些种子,然后让他们长大,产生欲望,因为欲望而痛苦,痛苦就会祈求神灵,就会愿意把自己的一切供奉,所以神才成为神。

神要从万物的灵蕴中吸取能量,若是世间没有活物了,神也会枯萎消亡。

如果没有人,神又有什么优越?正因为人的卑微,神才高高在上。

正如鸡犬的眼中,人也是神,也可以主宰它们的命运一样。



“天机仪”其实就是我们说的“阶级壁垒”。


神仙用它来达到独裁,操纵万物的命运,使万物困在壁垒之中,迷茫而不知所惑。


孙悟空则要打破天机仪,还天下生灵以自由的权利。


你想为花果山复仇

击败众神



这情节,听起来是否耳熟?


相似的故事,如孙悟空般的“革命者”,其实在所有文明国度的历史课本中都存在着。


打个比方——


《北平无战事》里,共产党员林大惟,对国民政府孤臣孽子说的这番话,就与孙悟空不谋而合:


每一分钱

包括你们蒋总统的俸禄

都是通过政府,从人民那儿拿来的

可你们的现行政府

又为人民想过什么?做过什么?



这就是我们爱《悟空传》的原因。


或许这也是我们爱《西游记》的原因。


表面上看,《西游记》是神话故事,但实际上,它无处不在批判现实,批判体制,批判吃人的旧社会,以至于被明朝封禁。


比如,《西游记》第二十四回中,“人参果”明明是手脚会动的活物,可神仙却偏要指鹿为马,说是果子——


那行者倚在树下往上一看,只见向南的枝上,露出一个人参果,真个象孩儿一般。

原来尾间上是个扢蒂,看他丁在枝头,手脚乱动,点头幌脑,风过处似乎有声。


童子道:那果子却也跷蹊,久放不得,若放多时即僵了(水果会僵?),不中吃。



再比如,师徒四人到了西天后,取经书时居然要送礼。


《西游记》第九十八回——


阿傩、伽叶引唐僧看遍经名,对唐僧道:“圣僧东土到此,有些甚么人事送我们?快拿出来,好传经与你去。”



由于没送礼,结果唐僧被耍,取回来一堆白纸。


还是那句话——


“艺术家用谎言道出真相。”


《悟空传》原著点破了《西游记》的残酷真相,而电影则要把这一真相,血淋淋地摊开成巨幕。


花果山已经没了

那里的天空一片黑暗

根本就没有晚霞



诚恳地说,电影的改编尚存在几处硬伤。


比如,对于“反抗”的描画,显得过于刻意,而缺乏《西游记》《悟空传》二书中的留白意境。


原著中的许多金句,也是只适合用来读,而不该拿来念的。


彭于晏一本正经地念出金句,几度引发现场尴尬。


这个天地

我来过

我战斗过

我不在乎结局



但好在,《悟空传》的核保住了,主题也被新的情节加以凝练、影像化。


俞飞鸿的脸,有一股泾渭分明的秩序感,她饰演的“上圣天尊”,表现的极为性冷淡,不怒而自威。


电影中,“上圣天尊”的身份是君王,是师长,是母亲,同时也是第一反派。


换句话讲,她其实是一种象征“超我”的符号,映射中国封建伦理中,压抑人性思想的统治力量。


你以为你有很多路可以选

其实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她就像我们的某些长辈,抵制小学性教育,提倡中国传统的“无欲则刚”。


她把杨戬和阿紫送到天上的“贵族学校”,盼望两个孩子能成为真正的神仙。


那什么是真正的神仙?


你只准读书,服从管教,不许早恋、泡吧,长大以后挤进体制,按部就班地完成一项项任务,过上安逸而又平庸的螺丝钉生活……


杨戬“三好学生”的这种状态,最接近神仙。


你永远都不会成功的

天命早已注定

谁都改变不了



说白了,《悟空传》就是借魔幻的壳,来痛批、反抗人一生中所遭遇的种种压抑。


小的时候,我们接受父母的养育,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国的大多数父母,都在相当程度上,压抑了孩子的创造力。


除了修仙(考试)之外,心中“毫无杂念”的杨戬,最后虽然得到了天眼的力量,但却失去了心,失去了爱的能力,沦为看守南天门的,一颗冰冷的螺丝钉。



《悟空传》的特效眼花缭乱,但你总能从中找到共鸣。


因这里面的所有角色,不是神,也非妖。


他们都是能在现实中找到原型的“人”。


今何在说——


就是想把我对西游记的理解写出来 

孙悟空他不只是一个猴子,他也不是一个神 

他其实是一个人,他会有自己的感情 

他也会有痛苦,他也会有自己的各种喜怒哀乐 

他一路上去追求,他也会失败

最后他达到这个结果,走完他的一生



我们为什么热爱孙悟空?


作为孙悟空的超级粉丝,革命领袖毛泽东就曾为其作诗——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与被体制化的杨戬相反,孙悟空一心革命,一心要做叛逆者。


王母不许他吃蟠桃,他偏要吃;阎罗要让他下地狱,他偏要活;神佛不许他拥有爱,他偏要爱(此处归功于星爷)


就算再花三千年

三万年

我也不会认输的!



在奉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礼仪纲常“等儒家文化的中国,孙悟空堪称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在我们的文化中,推崇的是”存天理,灭人欲“。


所以,我们谈性色变,甚至羞于谈爱,羞于表达自己的欲望。


但,弗洛伊德说过:性欲和攻击欲,是人类的两大动力,是活力和创造力的来源。


我们或许不是叛逆者,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或曾经有过一颗热血的、渴求叛逆的心?


因我们热爱叛逆,所以我们热爱孙悟空。


什么人命天定

我说天命由心 

我要这山断不了来路

我要这水挡不住归途

我要天地都为我让步



总的来说,在由《西游记》改编的117部作品中,《悟空传》电影版并没有老调重弹。


它另辟蹊径,拥有一套独立的三观和生命力。


如果说,《三打白骨精》《西游·降魔篇》讲的是人来到俗世间,经历过爱欲纠缠,而后放下皈依,进入到另一种新境界的过程。



那么,《悟空传》恰恰相反,它反对以往那些所谓“正果”的新境界。


它所表达的,是一种对世间美好元素的眷恋。


影片用很长的时间,描画主角们降落人间,来体会世俗的亲情、友情、爱情。


待至冷酷的宿命将这一切摧毁时,主角们宁愿拼死抗争、玉石俱焚。



这也是影片最令我感动的一幕——


他们不愿死去,但更不愿意孤独地活着。


我不像你

可以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马尔克斯说过:“人孤独的根源,在于没有爱的能力。”


换句话说,因为麻木,所以孤独。


《悟空传》所表达的价值观,大概可以用这一句话来总结吧——


生而为人,只要能追求得到爱和自由,你就能拥有无上的幸福,那时候即便遇见神仙,你也不需要再羡慕祂咯。


如果不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

就算让我做玉皇大帝,我也不会开心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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