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承沛
小时候,我曾猜过这样一个谜语:“一棵大树下,若干亲兄弟,牢牢抱成团。”猜一蔬菜。谜底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谜底就是大蒜。
一团大蒜,若干蒜瓣,委实亲如兄弟。它们一根所生,紧紧地环抱在母亲的躯干周围,没有丝毫的缝隙。蒜瓣有大有小,但它们在环抱之中,只是一种亲密,透出的也是一种亲情 ,没有挤压,没有排斥。如果不是人为将它们兄弟分开,就是瓣瓣长出新绿来,也是那样紧密一团。
大蒜在成长的过程中,根系并不发达,但却有旺盛的生命力。在寒冷的日子里,你取若干蒜瓣,置于洁净盘中,只需放点点微微的清水,用不了十余天,一盘蒜瓣就长出新绿,长出希望。在万木萧瑟之中,这一盘新绿让你感受到了春的气息。
大蒜在盘中成长是希望,在田地里成长就是美景了。当春天到来,田地里棵棵大蒜蓬勃起来,蒜叶就像一把把绿色的利剑,随风挥舞,英姿飒爽。等到细细的、长长的蒜薹出世,大蒜就有了成熟的期望。等到蒜薹长成,拔蒜薹对于一棵大蒜来说就是痛楚的分娩了。
拔蒜薹的工具是一种长长的三角小刮刀,将三角小刮刀沿着蒜薹插下去,直插到蒜薹的底部,然后就是麻利的一剜,一条蒜薹就被成功地拔了出来。记得小时候,我学拔蒜薹,由于动作不利索,将蒜薹拔断不少,就受到了大哥的严厉训斥。现在一想起拔蒜薹,还有点余悸呢。
拔出的蒜薹颇有身份,堂而皇之地成了一种上佳蔬菜。有的人不喜欢吃大蒜,却喜欢吃蒜薹。蒜薹虽然有大蒜的辛辣,但远没有大蒜辛辣的强烈。非但如此,蒜薹还有盎然的绿意,让人看了,就是不吃也赏心悦目。
拔蒜薹对于一棵大蒜来说,就是要撕裂它的身体。大蒜就是在撕裂中成长坚强,成长地下的果实。我曾听故乡的一位蒜农说,不长蒜薹的棵子是结不出好大蒜的,而长了蒜薹的棵子,如果不将蒜薹拔出来,也是结不出好大蒜的。这话让人寻味不已。
成长坚强的大蒜,令一些害虫也敬畏,害虫也纷纷对大蒜避而远之。从栽种到收获,大蒜在田地里历经秋冬夏三个季节。在这三个季节里,蒜农无需对大蒜喷洒任何农药,只需对大蒜保持一定的水分和肥料就足够了。因此,人们食用蒜苗、蒜薹、大蒜瓣,用不着担心有什么农药超标。
在乡间田地,大蒜是唯一不用喷洒农药的蔬菜。就凭这一点,我对大蒜怀有一种亲切的情感。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我知道打药的艰辛。背着装满药水的沉重的喷雾器,行走在天地之间喷洒农药,常常汗流浃背。在喷洒中又不能擦抹汗水。喷洒农药时可要提防农药中毒。要是所有的蔬菜,所有的庄稼,都能像大蒜一样,让任何害虫都避而远之,那该有多好呀!
成熟的大蒜是要用铲子一棵棵来挖,一铲挖出一团大蒜,无须挖第二铲;一棵也不结两团大蒜。大蒜不像其它地下结长的庄稼,如地豆、毛芋头、红薯之类,这里结一个,那里结一个。大蒜在地下就结那么一团,而且是紧紧地一团。因此,收获大蒜,蒜农都很干净利索,在田地里不会遗落下任何一团。这也是其它庄稼所不能比的。
收获来的一团团大蒜,有的要向市场进军,有的要固守家园。向市场进军的大蒜,蒜农们不仅要将大蒜上面的躯干削下,还要将大蒜下面的根须削下,不带任何的杂质,也是那么的干净。固守在家园的大蒜,蒜农们都要将它们一团团带着根须,带着躯干,甚至是带着叶子拧结起来,拧结成一条条蒜辫,高挂在家中显眼的地方,俨然是一条条壮观的风景线。
高挂的蒜辫显现着为人崇尚的公开性,通风有透气,一年四季都不腐败。每当食用时,蒜农都会小心翼翼地一团一团解下来。食用多少,就解下多少。决不贪多,决不多解下一团。要知道这些高挂的蒜辫,更多的是要作为蒜种,要成长来年的希望。高挂的都是蒜中的精品呀!
数起蒜中的精品,莫过于独头蒜了。独头蒜就是不分瓣的大蒜。一棵大蒜就是圆圆的一团,剥下薄薄的包衣,里面还是圆圆的一团,光洁如玉,没有丝毫的瑕疵。独头蒜不仅有其它大蒜治疗细菌性痢疾、肠炎和蛲虫的功效,而且还可以治疗冻疮。
记得我九岁的那年冬天,我的脸面和手背都冻了疮。母亲找来一些独头蒜,剥皮捣成蒜汁后,放在阳光下晾晒,等蒜汁升温后,将蒜汁涂在我的冻疮上,每天涂上三四次,连续涂上五天,冻疮痊愈。从此我的脸面和手背再也没有冻过疮。现在想起来,我不仅要感恩母亲,还要感谢大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