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清明节的时候,有许多人在缅怀故人的同时提及了去年发生的“11.29麦德林空难”。在“麦德林空难”中,巴西球队沙佩科恩斯有22名球员丧生,这对于一支球队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事实上,围绕着国际足坛所发生的空难已经不是掰手指头可以数的过来的了。
1949年5月4日,满载着都灵全队球员的飞机撞上苏佩加山,整个意大利足坛都陷入到了相当长的一段低谷时期之中;
1958年2月6日,准备转道慕尼黑前往南斯拉夫首都贝尔格莱德的曼联所乘坐的飞机因恶劣的天气原因坠毁,慕尼黑空难成为了所有红魔球迷心中永远的痛……
从航空业成为国际运输的主流之后,空难这个话题就开始成为所有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受到恐飞心理的影响,许多人对于飞机都是敬而远之,比如足坛的冰王子博格坎普。
任凭博格坎普在球场上怎样呼风唤雨,可当需要前往客场比赛的时候,我们的冰王子就是不肯踏上廊桥一步。
如果客场比赛在丹麦、德国等国家的话,那么博格坎普会选择坐火车前往,如果更远一些,那博格坎普宁可开十几个小时的车前往客场,也绝对不会妥协乘坐飞机。
有一年,阿森纳需要到爱沙尼亚打比赛,结果博格坎普愣是开了二十几个小时的车,穿越了德国、波兰、立陶宛和拉脱维亚;
再比如2005/2006赛季的欧冠联赛,阿森纳在决赛中惜败巴塞罗那,当时有很多人惋惜,如果博格坎普没有恐飞心理的话,结果会是怎样仍未可知。
从1949年的苏佩加空难起,迄今已发生过11起有关足球界的空难。将这些空难按照时间线排列(括号内为遇难球队或人员),依次是:
1949年苏佩加空难(都灵)
1958年慕尼黑空难(曼联)
1960年奥勒松空难(丹麦国家队)
1960年托雷多空难(美国圣路易斯)
1961年智利航空空难(智利绿十字体育俱乐部)
1978年顿涅茨克空难(塔什干棉农)
1987年秘鲁空难(利马联合)
1989年苏里南空难(荷兰-苏里南青年队)
1993年加蓬空难(赞比亚国家队)
2003年大连空难(国家队门将教练杨昆峰等三人)
2016年麦德林空难(沙佩科恩斯)
这些空难对国际足坛而言是巨大的损失,许多优秀的足球人才就此陨落。
这些空难有些让人感到惋惜,比如1993年的赞比亚空难中,丧生的多数是18岁左右的球员,他们本是赞比亚足球的希望,然而却因驾驶员的错误操作和加拿大DHC-80野牛运输机糟糕的性能而命丧太平洋;
还有一些空难让人感到气愤,比如大连5.7空难,一名男子意图骗取保险金,在购买了7份航空意外保险后在飞机上纵火,而前国门安琦的启蒙教练、国家队门将教练杨昆峰与两位助手在此次空难中遇难,这对本就落后的中国足球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这些与顿涅茨克空难相比程度并不是最严重的,顿涅茨克空难是国际足坛遭受的空难中第二严重的空难,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和后果难以估量,然而这次空难却因为当时的特定的环境被忽视并被渐渐遗忘。
1979年8月11日,一架苏联航空的图134-A客机从顿涅茨克起飞,终点是白俄罗斯的明斯克。这架飞机共载有84人,其中77人为乘客,还有7名机组成员。
77人中有20人来自于乌兹别克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塔什干棉农,包括17名球员、2名教练和1名球队经理。
这一天他们正准备坐飞机前往白俄罗斯的明斯克,与明斯克迪纳摩队进行新一轮的苏联足球顶级联赛。
1975年的塔什干棉农
1979年对于塔什干棉农而言是重要的一年。1977年,塔什干棉农在苏联足球次级联赛中表现出色,时隔7年之后重新回到了顶级联赛。
塔什干棉农的升级对于乌兹别克社会主义共和国的球迷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因为一直以来,乌兹别克足球的发展总要落后隔壁的哈萨克人一步。
当塔什干棉农在次级联赛中艰难的摸爬滚打时,哈萨克社会主义共和国的海拉提队已经在顶级联赛中站稳脚跟了。
每一次与哈萨克人相遇,提及足球这个话题,乌兹别克人都会被羞辱得无地自容。
因此在回到顶级联赛之后,俱乐部的高层和乌兹别克的体育领导都下了死命令,这个赛季不管怎么样都要留在顶级联赛中,绝对不能降级。
在次级联赛的7年间,塔什干棉农培养出了一大批本土优秀球员。当时的苏联联赛并没有什么转会制度和外援制度,俄罗斯人和乌兹别克人也是不分彼此。
1971年-1976年时塔什干棉农的黄金时期,短短五年中,塔什干棉农培养出84名苏联各级国字号球队的国脚,而后来被选入苏联国家队的有11人。
可以说塔什干棉农在球员培训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而这自然离不开乌兹别克教练塔泽特季诺夫和主教练楚马科斯的功劳。
相比于其他加盟共和国对于本民族球员的偏爱,塔什干棉农对于不同民族的球员一视同仁,也不会为了培养本民族球员就把俄罗斯族的球员摁在板凳上。
1979年的塔什干棉农队合影
从1976年开始,塔什干棉农在乌兹别克当地的声望已经吸引了大批的孩子来到这里学习足球。
1978年时,塔什干棉农已经拥有了中亚最大、全苏联第三的青年培训梯队,这些不同民族球员来自全苏各地。而出品的优秀球员则有米哈伊尔·安(高丽族)、弗拉基米尔·费奥多罗夫(俄罗斯族)和阿里木·阿希罗夫(乌兹别克族)等。
尤其是费奥多罗夫,他在1978赛季的苏联顶级联赛中打入7球,是塔什干棉农的当家射手。他在18岁的时候就入选了苏联国青队,还在1976年代表苏联参加了蒙特利尔奥运会。
当时莫斯科各支球队的领导都来游说费奥多罗夫去莫斯科踢球,但费奥多罗夫回绝了他们所有人的邀请。
1978年的苏联顶级联赛结束后,塔什干棉农以1分的优势强压死敌海拉提,位居积分榜第十一位。但是这样的成绩显然不能满足乌兹别克人的胃口。
于是1979年的苏联顶级联赛打响之后,塔什干棉农展现出了非凡的战斗力。
截止至1979年8月11日前,塔什干棉农高居积分榜第三,这是来自中亚的俱乐部在苏联顶级联赛中取得的最好成绩,乌兹别克人对于足球的热情空前高涨,几天后对阵明斯克迪纳摩的比赛,没有人认为这场比赛有什么悬念。
1978年8月11日13点11分,参加完上一轮联赛的塔什干棉农计划经顿涅茨克转机飞往明斯克,他们飞行途中将会途径乌克兰城市哈尔科夫。
巧合的是,哈尔科夫是图波列夫系列客机组装工厂的所在地,他们所乘坐的7880次班机(空管呼号65735)正是在哈尔科夫组装的,飞机机龄为8年。
就在7880次班机起飞后不久,同属于苏联航空的7628次航班(空管呼号65816)从沃罗涅日起飞,同样途径哈尔科夫飞往摩尔多瓦的基希讷乌。
此时是当地时间午间12点54分,学生们正在学校里上课,勃列日涅夫正在克里米亚疗养,一切都一如往常。
哈尔科夫地面空管站也是一如既往的繁忙。1970年代,哈尔科夫空域是链接东欧与中西欧的重要航空通道,然而哈尔科夫空管站的人手却对应对如此高频率的航班班次有些捉襟见肘。
在早些时候,哈尔科夫地面空管站已经向苏联航管总局提出增派人手,但是培训专业的航管人员需要一定的时间,因而需要等待很长时间,莫斯科才会派来一两个航管人员,而这对于日益拥堵的空域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
1979年8月11日当日,哈尔科夫地面空管站里只有三名空管员在值班,他们是28岁的一级空管员苏米、20岁的三级空管员朱可夫斯基和空管排班员谢尔盖耶夫。
当日一早,谢尔盖耶夫便将密密麻麻的排班表交给了两位空管员。排班表显示,7880次班机和7628次班机将于13点10分左右进入哈尔科夫空域,两人协商好了所负责班机。
13点11分,7628次班机率先抵达哈尔科夫空域,并及时报道自己的高度:8400米。
球队的纪念碑
就在朱可夫斯基要求7628次班机提升高度至9600米后五分钟,7880次班机进入哈尔科夫空域,并报告自己高度为5700米,并提升高度至7200米。
几分钟后,7628次班机要求再次提升高度,空管站发现7628次班机速度为830千米/小时,而7880次班机速度则为750千米/小时,安全起见,空管站拒绝了7628次的请求,要求其减速后在提升高度。
7628次收到后表示理解,但还是解释说自己在提升高度后也可以减速,这是7628次最后一次同空管处通话。
然而就在几分钟后,又有一架呼号为86676的伊尔62客机进入哈尔科夫空域,高度为9000米。
这时空管员朱可夫斯基犯下了可怕的错误,他在塔台呼叫时叫错了7628次班机的呼号,于是本应该提升高度的7628次仍在原高度飞行,而原本在7200米处7880次班机则被要求提升高度,于是就有了这次通话:
13:34:07 塔台:呼叫86676,提升高度至9600米!
13:34:21 塔台:呼叫86676,提升高度至9600米!
13:34:23 塔台:呼叫65735,方向改为9点钟方向,提升高度至8400米!(呼号错误)
13:34:25 86676:收到,提升高度至9600米。
13:34:33 65735:好的,8400米……(杂音)
同时,与86676处于同一高度的7628次班机收到系统提示,有飞机与其处于同一高度,于是7628次选择下降。
结果悲剧发生了,下降中的7628次班机与7880次班机在8400米高度时相遇,此时仍未减速的7628次班机径直撞向了7880次班机的侧引擎,瞬间两架飞机机毁人亡,塔什干棉农全队陨落天际。
飞机相撞示意图
此事发生后,整个欧洲都陷入到一片震惊之中,苏联的顶级联赛也被迫暂停。噩耗传到乌兹别克,整个塔什干都陷入了悲痛之中,而苏联全国也宣布下半旗默哀。
在乌克兰疗养的勃列日涅夫盛怒之下要求调查空管员是否有犯罪行为。
但是此时,西欧却出现了抨击的声音,西欧媒体报道称这起事故源自于苏联飞机的粗制滥造,还认为苏联想把图波列夫客机卖到欧洲简直是图财害命。
同时欧足联还拒绝了苏联足协请求欧洲各国联赛在新一轮开始前默哀的请求,欧足联给出的理由是:“足球场上的默哀行为应当是自发的,不应受到政治的左右。”
苏联代表一气之下宣布不再负担欧足联的一部分资金。
然而欧美媒体的攻击仍未停止,美国有些媒体将这起空难描述为“苏联人借助着业余的空管人员和粗制滥造的飞机谋杀了一群少数民族的足球运动员,只为了确保俄罗斯人在苏联的核心利益”。
不久之后这样的舆论传遍了欧洲,直到今天仍有一部分人坚信这一事件是有些人的阴谋。在苏联联赛恢复正常之后,只有东欧阵营的国家对塔什干棉农的空难进行了默哀。
飞机遗骸
而乌兹别克足球则遭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塔什干棉农空难之后,在该赛季剩余的联赛中表现的十分差劲,仅排名第六位,并在接下来的几个赛季中排名下游,最终降级。
代表乌兹别克的独苗就这样枯萎,乌兹别克足球水平一夜之间倒退十年。
其实这些事情的发生是那个时代的必然,1970年代正是冷战的高峰期,共产主义阵营和资本主义阵营相互敌视的态度前所未有,尽管欧洲人一再倡导体育与政治无关,但是将体育与政治绑架却是由西方所挑起。
在接下来发生很多事:
1979年末,苏联入侵阿富汗;
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遭到抵制,苏联人打出条幅:“你们不来,我们不在乎”……
直到今天,这种思维仍根深蒂固,前几天圣彼得堡地铁爆炸案之后,西方媒体说这是俄罗斯人在转移国内的舆论压力。
而面对这种舆论,圣彼得堡市长波尔塔夫琴科回应道:“他们说这是阴谋,那就是阴谋吧。他们不愿意为我们祈祷,那就不祈祷吧。反正你们对于一件事情,从来都有着不同的标准。”
空难现场
而在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新兴的本尤德科也取代了塔什干棉农。每当面对塔什干棉农的事后,本尤德科的球迷都会以“坠机队”来辱骂塔什干棉农。
当我们为沙佩科恩斯、为曼联、为都灵祈祷的时候,谁又会记得同样凋零于空难中的塔什干棉农呢;谁又可曾听见,塔什干棉农的灵魂在低声的哭泣呢?
缅怀这些热爱足球的人
愿逝者安息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