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似乎迎来政策拐点，一切似乎有回到经济为中心的趋势。无论财富是否跃进，都是认知的产物，而认知，需要以实事求是为前提。
文丨FT中文经济主编、公号econhomo主理人 徐瑾
2025年，中国经济会如何？2024年的大部分时间中，大部分人对经济都是基本一致的悲观预期。那么，大家悲观的时候，是不是有乐观的理由呢？好消息也许是中国经济正在探索底部，一个新周期正在形成之中，坏消息这个底部也许比我们期待更为漫长。
股市：一叶知秋
回顾2024年，确实是关键一年。在这一年中，一些值得留意的方向变化正在发生，不仅美国大选尘埃落定，经济政策也出现了戏剧性转折。
一叶知秋，对于中国经济，最敏锐的莫过于资本市场。无论大家如何批判A股，但这毕竟是一个最能体现有产者意志的市场，大家都是用真金白银的交易来表达自己的立场，是最具备代表性的用脚投票。一个新例子就是2024年9月底的股市反弹。此前，市场情绪低落，即使官方认为的利好政策出台，往往也被市场解读为利空，股市一直阴跌。随着央行表明实质性的政策转向，财政刺激随之跟上，使得整个市场的情绪随之升腾。此后股市起起落落，但是比起前两年的状况，可谓大有改观。2024年9月24日之后，沪深两市成交额持续维持在接近2万亿或以上水平，比9月初翻番有余，指数也录得大幅上涨。
这种火热的交易热情，当然也可以解读为投机驱动，但是所谓投机和投资，区别本来就在于一线之间。市场颠扑不破的真理不外乎是，大家买入一个资产，本质原因不在于其便宜还是昂贵，而在于其未来的预期，是否有升值或者贬值的希望。股市的动向表明，冥冥之中，已经有迹象让人可以对未来扭转预期。
通缩：三年之痛
投机与投资的逻辑放在房地产等行业身上，就很明显。无论地方政策如何迭出，房地产依旧跌跌不休，不少地方的房价回到十年前，10月一线城市二手住宅销售价格同比下降9.6%，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分别下降8.4%、6.7%、12.5%和10.9%。
放在三年前，这种情况无法想象。大家买房的理由林林总总，结婚刚需、单身刚需、独立女性刚需、男性婚房刚需、养老房刚需、学区房刚需等等，但无论是哪种刚需，种种滤镜在坚硬的现实面前都迅速被打碎了。改变买房的需求和预期，不需要三令五申，不要苦口婆心地劝诫，甚至不需要一代人的时间，就已经改变。
实际上，现实经济的收缩，在最近三年已经很普遍，最典型的症状在徐瑾经济人专栏之前也强调过，那就是通缩。
通胀是繁荣时期的苦恼，通缩则是萧条时代的痛苦。以日本经济为例，无论失去的二十年还是资产负债表危机，核心都是通缩。对于中国而言，宏观问题也从通胀变为通缩。这些年，消费物价指数（CPI）持续走低，而生产价格指数（PPI）长期为负数，通缩的幽灵一直存在。
CPI更多是和消费者有关，PPI（生产价格指数）以及采购经理指数（PMI）的指标这两个指标更多和生产者有关。PPI从2022年的下半年就已经进入一个通缩的状态。对于生产者而言，当商品卖出的价格每年都在降低的时候，意味着其实生产者的经营状况非常差。最后的结果就是红海竞争，以至于厂家不降价就卖不出去，库存与产能都大量闲置。现象上最大的体现就是卷，卷老板、卷员工、卷价格、卷成本，卷到最后，所有人都是输家。
从中国PMI指标看，如果以半年时间做平滑，2018年之后就长时间处于50以下，也就是处于收缩状态，只是在2021年反弹为正数，但到了2022年下半年之后，再度变为不景气状态。
对比中美GDP可以看出，中美GDP之比在2021左右达到最高点，中国GDP是美国经济规模的75%，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维持下去，中国甚至真的有可能在二十来年之内超越美国，如不少经济学者预言那样。此时，在美国对应着万斯所谓的“乡下人的悲歌”，在中国则对应着“东风压倒西风”。
然而，音乐最终停止，2021年之后，中美经济之比不断下降，美国增速恢复，加上通胀以及美元升值，2024年中国经济占比仅仅是6成略多，几乎回到2015年的水平。
宏观经济指标回到十年前，反映到微观，很多行业和个人的收入，也回到十年前，裁员、降薪、断供、不婚、不育、躺平等等现象出现。至少在现实面前，越来越多的城市中产已经逐渐明白情况，用消费降级、提前还贷、减少投资等做法表明自身的态度。
直到秋天，似乎通缩问题才得到足够的重视，能在公开场合得到更多讨论。一个信号就是央行前行长易纲9月率先公开承认中国进入通缩了，“中国现在应该把重点放在抵挡通缩压力上……中国目前的重点应该是在未来几季让GDP平减指数转正。”随后的央行以及财政政策变化以及股市变化，也是对于政策风向的反馈。
经过两三年的漫长等待，一切似乎有回到经济为中心的趋势。
悲观还是乐观
除了真诚，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到达真诚。雪崩的时候，谁会为自己的偏见与无知付出代价？无论财富跃进甚至大国崛起，归根结底，是认知的产物，而认知，需要以实事求是为前提。
在过去乐观是主旋律，无数歌颂大江大海的政策和经济提议比比皆是，如今在现实面前，大多销声匿迹。一些经济学者和财经大v，又摇身一变，在直播带货的世界载浮载沉，为分发悲观焦虑添砖加瓦。
投资者对政策变化的信心，在于政策回应了现实。情况也许已经可以遥望底部。底部意味着情况可能还会更坏，但是更坏的情况大概已经就可以预期，而不是类似过去那样看不到边界。
这个底部有多久？有多深？谁也不知道。如果参考日本的情况，失去二十年到失去三十年，考虑外部环境和内部环境的改善或者恶化，时间可以酌情增加和减少。在这个过程，如果少一些误判，多直面一下现实，那么也许可以让过程有所和缓。
经济转弱之后，大家都流行说，今年是过去十年最差的一年，也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这种情况，本专栏常常说，悲观是一种判断，乐观是一种选择，即相信现实力量带来的认知校准，以及中国无数民众企业的创造力与韧性。真实世界并不美好，但是正视真实世界，本来就是一种勇气。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徐瑾公众号“重要的是经济”主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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