荸荠这天下班很准时。
一天当中荸荠最喜欢下班的六点,浮在空气中的光线暧昧不明,闪烁其词,细细打量路上走着的人脚步很多都很轻快,与早上上班的路上着急忙慌、紧绷完全不一样,下班的空气是轻松的,头发丝都在阳光中发光。
阿旺吃药有两周了,除了第二天晚上吃全家桶有些油腻吐了,生活也在慢慢恢复正常,跟小时候在水里炸鞭炮一样,爆炸的当时会有很大的动静,可时间长了,余波一歇都会慢慢平复下来。
“你下班了没?要回来吃饭,我今天下班得早准备叫外卖了。”
他在地铁上给阿旺发了一条消息,阿旺一直下班不晚,这半个月的时间也没有约人总是很早回去,他会在叫外卖的时候顺便给荸荠叫上一份,常吃人的不好,总要请回去的。
“不用了,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你吃吧。”
“你该不会又约了人吧?”
“去你的,我都这个样子了约谁啊,再说我自己还后怕呢。”
“那最好。”
“我是今天可能要加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可能会晚一点。”
“行,那你自个儿看着办,我回去了。”
“嗯。”
到家开门,门口的换鞋子边上的小桌子有一个卫生纸包着的纸团,是阿旺的鼻涕吗?荸荠把它捏着捡起来准备扔掉,不过好像是干的,里面包着东西,他捏了一下中间硬硬的,有什么东西?打开一看中间放着两颗药丸。该不会是阿旺的阻断药吧,荸荠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阿旺。
“这是你的药吗?今天没带吗?”
“草,我忘带了。不过没事,我十一点才吃药应该来得及回去。”
“恩,那就好。”
阿旺每天去上班都会包着一天的药去公司,在他们这种行业的公司上班又不是公务员,说不准哪天就会晚下班,阻断药又必须每天的准点吃。只是既然阿旺都说了应该来得及,那就没关系,荸荠把纸团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外卖在地铁上已经点好了,在家等了没一小会送餐的小哥敲门送到了。
吃过饭,看了一期的康熙又洗过了澡,拿着浴巾正把头发擦干,头低着,茶几上很干净,吃过的快餐盒已经扔进了垃圾桶,桌上面只剩下那两颗用纸包着的小团很显眼,荸荠瞧了瞧墙上的时间,都要九点半了,阿旺应该下班了吧。
“你下班了吗?时间会不会来不及了?”
荸荠把浴巾晾起来放在阳台,给阿旺发了一条消息,只是没回,是没看见吧?荸荠拨了一个电话过去,电话已经关机了,什么东西啊,还关机了。他估摸着算了一下时间,从阿旺的公司坐地铁到家怎么都要一个钟头,也就是说如果他现在刚下班回来,怎么也会十点半了,主要是到了他们附近的地铁站走路回来,也要快一刻钟的时间。
时间有一点紧张,荸荠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依然提示关机。
荸荠是知道阿旺公司的名字和大概位置的,不过他也只知道似乎是在东边,好像是靠近团结湖,具体在哪一幢楼他还真不知道,如果要去给他送药,还怕两个人会在地铁上错过,白忙活一场。
草,真是一件烦人的事情,最主要是那死东西怎么都关机了。
去送吧,如果能在碰着最好,如果碰不着他下班回来了屋里也应该还会有药。荸荠把头发擦得八分干,随便从脏衣篓中扒拉出一套衣服,将药丸揣进衣服兜里开门下楼。
电梯下降,出了电梯的门,春日晚风吹拂着没有干透的,尚有些润的头发,狭窄的小区走道,有一对遛着斗牛的年轻情侣,两个人紧紧凑着说着什么嘻嘻地笑,荸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一个烂好人了,是说和阿旺现在也算是好友,但这种没有打通电话的担心,担心过后没有一点考虑下楼去送药的行为是不是有一点太过了?
哪怕荸荠是这样在想,但他的脚步依然没有放缓,依然步履不停地往小区的门口走去。刚走到小区门口还没有出去,只见阿旺左手拎着一包零食、右手拎着一个塑料的方便盒,不知道装着什么从外面往小区里刷了卡进来。
“鼻涕虫!”
“诶,你回来了啊,怎么电话也打不通?”
“我电话开会忘记充电了,充电宝也没带。你这么晚去干嘛?”
荸荠没有回答,转头跟着阿旺往屋里走。
“你是约了人吗?这么晚要跟人见面吗?”
“滚你的,我是看你没带药,准备给你送药去的。”
“啊!”
阿旺楞了一下,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手里拎着的零食包都跳了一下,过了一两秒,好像是才反应过来,他转头一边走着一边跟荸荠说。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天应该来得及吗?”
“你是说了,但你后来电话又关机了,我怕你还在公司走不脱神,到时候断药了麻烦,就说顺手给你送一下好了。”
这是顺手吗,阿旺心中咯噔了一下,我在团结湖上班,我们住的地方是北五环,你从北五环这么大晚上要坐着地铁往团结湖的方向走,这算是哪门子的顺手啊,春夜里荸荠的头发还没有干透,风吹过去,洗发水的味道就萦绕在了阿旺的鼻子打圈,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觉得有点感动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