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瓦的母亲被葬在院子中央那棵高高的槐树下,不练武的时候,他便会坐在槐树下,数着树杈映在地上的影子。
这棵槐树种的年岁应当很长,秦瓦先前也曾听人说前,在天降下毒雾之前,种下的树苗总能抽条,大家也不需以面巾掩起口鼻,更没有命花一说。
后来花草皆不得活,某代骚乱频发,一棵大树甚至是一株野草的归属权便能轻易诱生命案,禁止兵器的律法由此而生。
空中有风刮过,剑身蒙上一层灰色的雾气,秦瓦回屋坐在桌前擦剑。师傅不知在外忙了些什么,赶回的时候风尘仆仆,顾不上歇息便问他剑练得如何。
遮天蔽地的灰色间,有剑发出银色的光芒。秦瓦在院中舞剑,剑气裹狭着周边的气流,连带着死水般的毒雾流动。
师傅见他中间力道有差欲出言提点,正见得秦瓦收招,行云流水。院中的石块悉数碎开,粗壮的树干上却未留半分剑痕,原本还皱着眉的老人,此刻终于舒展了眉头,取出了不知藏了多久的美酒与秦瓦对饮。
“夫人,你五脏郁结药石无灵,唯有命花可解。”
他跑了几条街道连夜找回的郎中,为娘亲搭了脉,直摇头,娘亲掩好袖口,看不清面色。
“若是需要,我可以开具一副特制的面巾,暂可拖延七日。”
大夫整理着医箱,问着娘亲。娘亲强撑着身子,摇了摇头,大夫叹一口气,转身走了。
“你说的面巾多少银两,我娘亲要的。”
大夫刚出院门便被一个孩子拽住,孩子从屋内跑出来拉扯着他颇费了些劲儿微微喘着气,他放低声音仔细说清缘由,“得了这面巾没有命花也只是徒劳,小娃娃不如留着这些银两也好有个依仗。”
“不,我要面巾。”
孩子一边坚定地回答,一边往屋内跑,而后传来的便是翻箱倒柜的声响。
“就这些,够吗?”
仅有的银两花得七七八八,小孩将特制面巾拿回屋内,得到的是娘亲再次和着血泪的哭喊:“买这个有什么用啊,你就让我死了算了!”
“不……不行……”
秦瓦大叫着从醉酒中醒来,骤然不知今夕何夕,他茫然地拍拍脑袋,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立刻将他唤得清明。
师傅时日无多了,秦瓦默默想着,他娘亲去世之前,便也是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