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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经济发展模式，在一段时期内重复出现，只需要10年就可以彻底改变一个经济体。
在国民经济中，如果有人在存钱或偿还债务，就需要有人在另一边借贷并花钱，如果人人都储蓄，而不借钱，经济就会崩溃。
出口导向型经济增长模式的表现远远优于进口替代型经济增长模式，因为只要企业具有竞争力，出口导向型增长模式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创新非常重要，但需要一个对创新有益的环境，如果它并不是盈利的，只停留在科学家和工程师之间，则无法帮助经济。”
昨天（6月20日）《方略》第八期，
雪球创始人方三文与日本野村综合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辜朝明，
深入讨
论“被追赶的经济体”。
辜朝明于1984年加入野村证券，曾在美国纽约联储银行担任了三年经济学家，他的《大衰退年代》曾被喜马拉雅资本创始人李录推荐给投资人阅读。
辜朝明在20世纪90年代研究了美国经济大衰退和日本资产泡沫破灭后，提出了
“资产负债表衰退”
理论。
在“资产负债表衰退”理论的基础上，辜朝明又提出了“被追赶的经济体”的概念。
在
《被追赶的经济体》
一书中，辜朝明探讨了发达经济体从“黄金时代”进入当前“被追赶时代”时，所面临的新挑战与解决途径，以及传统经济解决方案在应对大衰退和疫情后的经济与社会问题的失败。
在本次交流中，辜朝明深入“被追赶的经济体”这一概念，解读企业海外布局的逻辑，并对当下投资者所关注的问题进行了解答。
以下为本次对话的重点内容，聪明投资者（ID:Capital-nature）整理分享给大家：
辜朝明
有一种经济发展模式，在一段时期内重复出现，只需要10年就可以彻底改变一个经济体。
在某种意义上，你被别人追赶，是因为别人的资本回报率比你自己国家的高。
所以，本土公司开始将自己的工厂转移到另一个国家，其他人来了，也将工厂转移到另一个国家。
而今天所有发达国家所谓的“被追赶的经济体”，是
因为在世界其他地区的资本回报率，特别是制造业，比本国高得多。
“城镇化阶段”的国家很快将步入“黄金时代”
方三文
你同时提出“城镇化经济体”和“繁荣时期经济体”，这两个和“被追赶的经济体”可以进行对比的概念。
你认为全球范围内的各个经济体，比如美国、欧洲、日本、东亚、印度、拉丁美洲、非洲、东南亚或者中东国家能被纳入这三个概念里吗？
辜朝明
并非每个国家都完美地符合我提出的分类，但总体而言是这样的。
比如，当下的印度正处于城镇化阶段，农村的人口仍然比城市多很多，且正在向城市迁移。
在这种情况下，工资不会快速上涨，因为仍有大量农村人口愿意在城市工作。
但随着愿意从农村迁移到城市的人口数量开始减少，农村的剩余劳动力不再充足，工资就开始上涨，国家就进入了黄金期或成熟期。
在黄金时期，随着工人涌入城市且工资开始上涨，制造商为了维持企业的运营不得不支付更高的工资，不得不投资以提高生产效率。
所以，一切都在增长，比如消费增加、投资增加、利润增加、收入增加。每个人都会感到非常满意。
而日本、美国、欧洲等国家都已经达到了这样一个阶段。
可一旦达到这个阶段，工资就会停止上涨，企业没有太多动力去投资以提高生产率，生产率增长也会放缓。
那些没有迁移的行业，即所谓的
知识密集型产业
，将会继续做得很好，但其他产业做得不好，于是，制造商们就会陷入困境。
而一旦进入所谓的“追赶的时代”，贫富差距就会变得更加严重。
这就需要采取一套不同的政策来确保那些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仍然相对过得很好。
然而，即便是这些国家，也正在被印度、孟加拉国和那些仍处于“城镇化阶段”的国家所追赶，而这些国家很快也将步入“黄金时代”。
方三文
你提出的这三个概念同时描述了很多国家从“城镇化经济体”到“黄金时期经济体”到“被追赶经济体”的发展的过程。
但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被纳入这个过程，比如说有些国家经济持续处于增长的状态中，也有些国家经济处于持续的落后状态之中。
另一种是进口替代型经济增长模式，由瑞典经济学家Myrdal开创。
许多拉丁美洲国家和其他国家，包括印度，决定采用
进口替代型经济增长模式。
当产品被引入时，会限制外国公司进入自己的经济体，所有的客户、消费者都必须从国内公司购买。
一旦有了这种保护，国内公司会赚更多的钱，他们就会投资更多，这在50年代和60年代初非常有效。
所以，一些拉丁美洲国家在那个时期表现得非常不错，但后来他们遇到了问题。
当经济增速被归结为处于非常低的水平后，经济要实现增长，就必须有人支出的钱超过他所赚取的收入。
因为，如果每个人都仅花费他们所挣得的钱，经济会保持稳定，但不会增长；为了实现经济增长，有人必须借贷和消费，这样支出才会超过收入。
要实现这一点，对于一个借钱和花钱的人来说，必须有两件事是正确的。
第一，有一个很棒的商业机会，可以赚很多钱，他会借钱并消费；
第二，公司想出了一些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拥有的极佳产品。
这样一来，你会用信用卡或者其他借贷方式来购买这个产品。
在进口替代型增长模式中，起初，企业会因为拥有稳定的消费者群体而借贷资金，当这家公司借钱投资时，经济会很好。
但要维持这种良性发展，这些公司必须不断推出能激发消费者兴趣的新产品，以便消费者愿意借贷来购买这些产品。
因为，如果你的产业受到保护，人们会变得懒惰，不愿意在投资和研发上投入太多精力，这会导致所有遵循进口替代增长模式的经济体都停滞不前。
日本在20世纪50年代开始了这种模式，放开经济，允许所有投资者进入，然后向美国这样的富裕国家销售产品。
当日本产品到达美国时，他们比美国本土产品便宜得多，美国消费者会惊叹于这些商品的物美价廉，于是开始借钱购买。
因此，只要你能继续提供有竞争力的产品，总会有人愿意借钱购买这些产品。
而借钱购买日本产品的人认为他们实际上是在省钱，他们没有过度扩张自己。
结果表明，
出口导向型经济增长模式的表现远远优于进口替代型经济增长模式，因为只要企业具有竞争力，出口导向型增长模式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方三文
除了出口之外，这些国家或地区，还有什么驱动经济从“城镇化”到“黄金时期”的共性因素？
我认为这提高了所有人在经济发展相对早期阶段的教育水平，也使得这些东亚国家一旦采取出口导向型的经济增长模式，就能够做得更好。
因此，即使他们尝试出口导向型经济增长模式，也可能满足不了足够的工人可以在工厂工作、理解指令等相关要求。
方三文
日本进入了“被追赶的经济体”阶段后，经济发展速度会慢下来，而“慢下来”的原因除了劳动力、土地的价格上涨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
辜朝明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正处于世界之巅，因为打败了欧洲公司和美国公司，所以他们认为自己无所不知，这种过度自信导致了泡沫的产生。
就像日本商业地产的价格在五年内上涨了五倍，在泡沫期间，每个人都感到富有，因为财富创造得非常快，经济表现良好。
但是，泡沫破裂，资产价格崩溃，日本全国的商业地产价格下降了87%，资产负债表均处于非常悲惨的状态，人们不得不修复他们的资产负债表，因为他们实质上已经破产了。
但与此同时，日本汽车、相机仍然销售得很好，这些公司仍然有充足的现金流，但因为资产负债表被淹没了，所有的日本公司开始偿还债务，来修复他们的资产负债表。
在国民经济中，如果有人在存钱或偿还债务，就需要有人在另一边借贷并花钱，
如果人人都储蓄，而不借钱，经济就会崩溃。
在正常的经济环境中，比如金融行业，从储户那里拿到钱，把钱交给可以使用它的人，如果那个人借钱并花了钱，经济就会向前发展。
但如果借款人太多，利率就会上升；如果借款人太少，中央银行就会降低利率，以确保这种循环得以维持。
但是，一旦泡沫破裂，资产价格崩溃，即使日本银行将利率降至零，也没有人借钱，因为每个人都在偿还债务。
所有研究和开发都停止了，额外的营销也都停止了，日本经济就会急剧放缓。
方三文
美国在上世纪90年代的中期人均GDP可能已经被日本超越了，然后在2001年经历了一轮互联网泡沫的破灭，2008年又经历了一轮房地产泡沫的破裂，理论上它的资产负债表应该更糟糕。
但现在美国的人均GDP已经到了7万美金，差不多是日本的两倍，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能否用资产负债表衰退来解释？
辜朝明
当日本陷入资产负债表衰退时，没有人知道这种病症是什么。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在黑暗中摸索。
直到1997年左右，我才意识到这是一场资产负债表衰退，我们必须使用更多的政府支出。
日本有很多结构性问题，但经济放缓的关键原因是资产负债表问题，人们正在修复资产负债表。
在2008年房地产泡沫破裂，美国政策制定者意识到这是资产负债表衰退，政府必须借钱来维持经济运行。
时任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伯南克有一个著名的演讲，他说，我们不能承受跌落“财政悬崖”。
而“财政悬崖”意味着如果削减财政刺激，经济将会崩溃；这使得美国政府无法削减赤字，只能维持财政刺激，这就是美国更快摆脱2008年惨败的原因。
欧洲同样也出现过房地产泡沫，并和美国的房地产同时破裂。
但是欧洲的最高决策者，尤其是德国，拒绝相信这是资产负债表衰退，坚持认为这是一个结构性的问题。
所以，欧洲花了10年时间从2008年的雷曼危机中恢复过来，而制造这种危机的美国只花了5年时间就恢复了过来。
方三文
我观察到，美国从人均4万美金到人均7万美金的过程中，有一个新兴的行业在兴起，即互联网，以及后来的移动互联网。
这使美国产生了一批世界级的优质公司，比如苹果、Google、Facebook、亚马逊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