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护法》一出,文周编辑的微信群就炸了。
“大护法太碉了!”“一些内核和设置,很《迷墙》……”“昨天看完,现在还有点懵”“台词尴尬!”
有褒有贬,但我们都认可一件事:
《大护法》够特别。
它不似日本,也不学欧美,作者本人的风格特质直露,长板短板都不加掩饰地呈现了出来。
它有槽点,有意思,也有许多未解之谜。于是,《文周》想找《大护法》的导演不思凡聊一聊。
文周:
《大护法》运用大量的远景、全景镜头,即使在枪战中也是如此。为什么这样安排?这样的视听语言给人感觉有些
“闷”
,您认为这样做是否会牺牲片子的电影感?
不思凡:
远景和全景,更能展示空间中人物的关系互动,把枪战的关系体现的更为直观有趣。
做这部片子的时候,就是一个很自由的创作过程,从心和艺术出发,没有考虑太多别的问题。
文周:
片中无论正派还是反派角色,都兼具着“暴力”和“可爱”两种看似相悖的特质,您这种
“暴力萌学”
风格是怎么形成、如何考虑的?
不思凡:
这是个娱乐性的设计,也是对于人物的一个设计尝试。
比如诗词给人的大部分印象是素雅的,清秀的,将这种印象和暴力的红胖子混搭起来,我认为会有新的效果。
“一言不合就念诗”的红胖子,萌?还是尬?
文周:
太子的形象像是致敬了饰演过拜月教主等经典角色的徐锦江?为什么会这样设定?
不思凡:
我个人比较喜欢徐锦江老师,工作室的大家也都非常喜欢徐锦江老师的表演,同时他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画家,
所以才在太子的形象设定上参考了徐锦江老师,希望是对他的致敬吧。
徐锦江老师本人是这样回应的
文周:
大护法中的人物设定中,您认为最成功的是哪个?较为失败的是哪个?为什么?
不思凡:
最喜欢太子,他善良、真实、不乏味。
在我心里,没有失败的人物,每个人物都有他们的善和恶,吸引人的一面。
文周:
您儿时在家乡成长时经常能与大自然接触,这是形成您水墨动画风格的一个因素吗?
不思凡:
我小时候在浙西乡下长大,常常与大自然接触,农村的山水、奇怪的土地人偶、简陋有意境的民居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在乡下生活的经历对我来说非常珍贵,也影响了我的创作风格,比如我在绘制背景分镜时对山水就比较顺手,因为太熟悉了,风景都在脑子里。
《大护法》初期氛围设定
文周:
冷血、爆头、黑色幽默……在中式的水墨动画中融入这样
西式的枪战,
是为了更好地呈现你想表达的内容吗?为什么不选用更匹配中国水墨的冷兵器?
不思凡:
我个人比较喜欢昆汀的电影,所以在风格上可能也会有所借鉴。
选用了“枪”,一是因为觉得枪战更直观而力量,想尝试下这种独特的风格。其次,创作前期时,
资金比较少,
而冷兵器需要很多近距离的画面,画更多的画面去支撑。
文周:
《大护法》的世界观相对于它的叙事力丰富得多,导致很多片段语焉不详,许多故事刚铺设完背景便
戛然而止,
是有意这样做的吗?
不思凡:
有想要做下一部的打算,想要把这个花生镇的故事讲完,但是也要看这一部电影所取得的成绩。
观众OS:赶紧出续集吧,把你挖的坑填上!
文周:
罗丹这个角色身上谜团最多,最让观众不解。比如,他
在大护法的梦里,为什么穿着和大护法一样的袍子?
他临死时说的
“妈妈,要下雨了”
是何意?
最后的彩蛋
又是什么意思?
不思凡:
杀手和大护法,之间其实有一种
惺惺相惜的关系。
两个人都拥有着神秘的力量,以及身为高手的孤独。
第二个问题有关杀手的过去。
杀手是一个先天只有一只眼睛的残疾儿,他的父亲因无法忍受旁人的舆论,决定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为此杀手的母亲带着他各处逃亡,可惜在某个雨天还是幼童的杀手被生父寻到,并抛下悬崖。
虽然他后来得以幸存,但这一幕后他的人性也消失了,成为了以杀戮为乐的雇佣兵。
片尾和大护法的最终对决,激发了他的人性,让他想起了这一幕。
最后的彩蛋留了一个尾巴,彩向杀手的遗骸施法,至于效果还请在后续作品中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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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04年的flash动画
《黑鸟》
,到小范围里获得好评的
《小米的森林》《妙先生》
,不思凡早期每部作品的
豆瓣评分都在8分左右
;而《大护法》一下子走进大众视野,在近9万人的评价下,依然保持着8分的水平,对于
一个非科班出身的动画人,
这些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但他始终低调,似乎只关注创作本身。
他自己的豆瓣号签名档是“明白不明白”,个人介绍则写道:
“用点力,把很不明白的整成明白一点点的。”
不难看出他始终在思索,而且是与自身的局限、现实的无奈和解之后,还用力地思考着。
做完《黑鸟》之后,不思凡曾回到老家电信局工作,他坦言那感觉很烂:
“这一辈子上班、吃饭、上厕所,然后上班、吃饭、上厕所,你一辈子就这样看透了。”
于是他回来了,从“悠无一品”改名“不思凡”,成立娃娃鱼工作室,做了《小米的森林》,五年后又有了咕咚动漫工作室出品的《妙先生》。
此时他对中国元素的运用已日臻纯熟,画风、叙事都上了个台阶,
但高口碑低收益的残酷现实让他在“遵循商业”和“由心创作”中纠结不已。
此时,好传动画的创始人尚游找到不思凡,《大护法》的故事就开始了。
文周:
您起初决定做《大护法》的时候,就“决定做的暴力点和不友好”,这似乎和您相对细腻的性格、曾经阅读大量哲学、佛教书籍的经历相矛盾,这很有意思。这种
“暴力和不友好”
的想法是如何形成的?
不思凡:
我创作上进入一段长久的瓶颈期。一种很强烈的被束缚感,是到杭州后大约6年左右的时间,认知和经验占领了我的思维。
刚好好传动画的尚总来找我,谈起合作的事。
当时我刚刚离开前一家公司,几个作品因为一些创意的问题并没能完成,
那个时候我有干脆去画漫画的打算。
尚总知道后,跑到杭州和我聊了很久,就开始《大护法》的创作过程。
《大护法》前身《黑花生》印象涂鸦
尚总给予了非常高的自由创作空间,简单讲就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正好我就顺了当时的情绪,企图摆脱束缚,找回原始创作状态。顺着想要打破束缚的感觉,就想讲一个关于束缚的故事。
至于暴力,任何尝试都会有风险。并没有刻意做的“暴力”点儿,只是某些地方用这种方式更适合呈现电影内容,而制片人也非常尊重我的想法。
好传动画CEO尚游,他让不思凡做了一回“兴趣使然的英雄”
文周:
简单介绍一下《大护法》的制作团队?创作过程中遇到的最大的瓶颈或挑战是什么?如何克服的?
不思凡:
制作上好传主要负责了大部分最繁重的工作,我们和几个在杭州的同事主控的是前期和场景美术。
和尚游合作的最初两年,工作室是一个杭州郊外的民居,就我和3个男生,自己负责做饭清洁,我们白天聊创作,晚上打游戏,很像一个家。
创作中最大的瓶颈,是一开始因资金不够,做画面的时候很受限制。后来遇到了好传、光线,得到了支持。
因此,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太子,而他们如同大护法守护着我。
文周:
您与周星驰、徐克御用的剪辑师林安儿合作这部影片时,有过什么意见分歧吗?
不思凡:
林老师是非常有名的剪辑师,能邀请到他我也很意外。
林老师其实是在光线看过片段后,非常喜欢,主动要求参与电影创作的。听说,为了我这个作品,她拒绝了好些大片的邀请,所以我非常感激她,也很开心。
我和她的相处过程非常愉快,她是非常有经验的剪辑师,经常会提一些关键性的意见。她也是我的大护法,并没有什么大的分歧。
林安儿(右)在《大护法》同济大学路演现场
文周:
《大护法》在与彩条屋影业合作后,为登上院线做出哪些调整?
不思凡:
主要的调整在于怎么把故事说的更清楚,《大护法》在一年前的第一版时,我们组织过众筹看片,现场搜集大家意见进行调整。
文周:
普遍认为部片子能通过审查很让人吃惊。能否简单说说审查的过程?在审查中片子又做出怎样的调整?
不思凡:
其实审核没有大家想象中的这么困难,
起初因为作品里面有很多尺度较大的打斗镜头,我们也有过审核难过的担忧,但是真正走到审批流程后发现——
审核老师会给出非常详细的修改意见和理由,
这是真的很认真的看了这部作品后才给能给出的修改意见,
并不会因为一个不合适的镜头就一竿子毙掉整个作品,
只要参考意见修改就可以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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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内部消息称,《大护法》还是赔了,但是它赔得有尊严。一个几乎不可能上院线的动画电影最终透过银幕和大众见面,已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还感动了不少人。
为它,蔡琴继《无间道》后时隔14年再次为电影献唱主题曲,徐峥、蔡骏等名人发微博声援,使徒子、非人哉等同行为它绘制贺图,大量观众成为“自来水”,微博上粉丝自发创作各种同人图、3D建模、条漫支持《大护法》。
不思凡说这是一次“神奇”的经历,在采访的最后,他感谢制作团队的努力,感谢各种方面的声音,对于好评,他说:
“由衷感谢大家对这部不算完美的作品的爱护。”
有趣的是,采访中
有关受到过什么文艺作品影响的问题,不思凡几乎都没有回答。
后来了解到,有关艺术的问题他基本上都不会回答,因为不是艺术科班出身、半路出家开始做动画的他,从来也不会去想这些。
他只谈到自己喜欢的作品有
《正见·佛陀的证悟》(宗萨钦哲仁波切)《没有疆界》(肯·威尔伯)《自我观察》(雷德·霍克)
,并且说到在创作《大护法》时,对他影响最大的是两套小人书:
《丁丁历险记》(埃尔热,比利时,1929-1983连载)和《森林大帝》(手冢治虫,日本,1950)。
昨晚《大护法》官方刚刚发布了《大护法2》的概念稿,
“从花生镇到市井都城,从奴役变成被奴役,从破碎的爱情到新的发芽……故事的延续,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前路虽远,明日可期。”
让
我们拭目以待。
记者丨
《文艺生活周刊》团队
编辑、撰文丨亏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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