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學丨子部丨農家類敘

農家條目，至爲蕪雜。諸家著錄，大都輾轉旁牽。因耕而及《相牛經》，因《相牛經》及《相馬經》、《相鶴經》、《鷹經》、《蟹錄》，至於《相貝經》。而《香譜》、《錢譜》相隨入矣。因五穀而及《圃史》，因《圃史》而及《竹譜》、《荔支譜》、《橘譜》，至於《梅譜》、《菊譜》，而《唐昌玉蘂辨證》、《楊州瓊花譜》，相隨入矣。因蠶桑而及《茶經》，因《茶經》而及《酒史》、《糖霜譜》，至於《蔬食譜》，而《易牙遺意》、《飲膳正要》相隨入矣。觸類蔓延，將因四民月令，而及算術天文；因田家五行，而及風角鳥占；因《救荒本草》而及《素問》、《靈樞》乎？

《漢書·藝文志·諸子略》農家，惟錄神農、野老、宰氏、董安國、尹都尉、趙氏、氾勝之、蔡葵九家之書。凡農家書之主占候者，悉入數術略雜占類，如《神農教田相土耕種》十四卷，《昭明子釣種生魚鼈》八卷，《種樹臧果相蠶》十三卷，皆是也。至於《相人》二十四卷，《相六畜》三十八卷，則入形法類。《隋書·經籍志·子部》農家，亦惟錄農書五部，而《相手板經》、《相馬經》之屬，悉入五行。是漢、隋兩志，敘次農書，仍歸嚴謹，不爲蕪雜也。至《舊唐書·經籍志》農家類，始錄《竹譜》、《錢譜》、《鷹經》、《蠶經》、《相鶴經》、《相馬經》、《相牛經》、《相貝經》、《養魚經》之屬。《唐書·藝文志》因之，至《宋史·藝文志》乃益冗濫矣。他若《通志·藝文略》、《文獻通考·經籍志》，亦沿其例，名目繁多，不煩悉數也。《四庫總目》於此類書，則皆著錄於譜錄類或收入存目矣。

自蒙古貴族入主華夏，生活習慣，皆與中土不同。深恐飮食之物，不辨性能功用及烹調之法，或致中毒以害身體，故於日常食物，至爲講求。元世祖時，設掌飮膳太醫四人，於《本草》內，選無毒，無相反，可常食，於養生有補益者，條列而日進之。延祐間，和斯輝（他書亦作忽思慧）官飮膳太醫，因撰爲《飮膳正要》三卷。其書注重衛生，與其他食譜不同，惟列神仙服食一門，則詞多荒誕耳。其後韓奕，仿食經之遺，亦成《易牙遺意》二卷。上卷爲醞造、脯鮓、蔬菜三類；下卷爲籠造、爐造、糕餅、湯餅、齋食、果實、諸湯、諸藥八類。此二書皆爲當時豪貴之家所珍，非平民所常用也。

風角、鳥占，謂古代陰陽占候之術也。《後漢書·郎顗傳》：「父宗，學京氏《易》，善風角星算。」注云：「風角，謂候四方四隅之風，以占吉凶也。」考《隋書·經籍志》及兩唐志所錄有關風角之書甚夥，（在五行類）。知唐以上人通其術者猶多也。《唐書·李靖傳贊》：「世言靖精風角、鳥占、雲祲、孤虛之術，爲善用兵。」所謂鳥占，亦云鳥卜。《隋書·西域傳》：「女國在葱嶺南，俗事阿修羅神，又有樹神。歲初以人祭，或用彌猴。祭畢，入山祝之，有一鳥如雌雉來集掌上，破其腹而視之，有粟則年豐，沙石則有災，謂之鳥卜。」《唐書·西域傳》所載，與此大同小異，亦古代占候之異俗也。

明朱橚嘗撰《救荒本草》八卷。橚爲太祖第五子，好學，以庶草蕃蕪，考核其中可救饑饉謹者四百餘種，繪圖而成此書。其見諸舊《本草》者，一百三十八種，新增者二百七十六種。皆詳核可據，有裨實用。《素問》爲我國醫學之最古者，記黃帝與歧伯問答之語，其書雖不出於上古，然亦周秦間人傳述舊聞，非漢以後人所能爲也。《靈樞》乃古醫書之論鍼灸者，與《素問》通號《內經》。

農政全書，明徐光啓撰，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刻本

今逐類汰除，惟存本業。用以見重農貴粟，其道至大，其義至深，庶幾不失〈豳風〉、〈無逸〉之初旨。茶事一類，與農家稍近。然龍團鳳餅之製，銀匙玉盌之華，終非耕織者所事，今亦別入譜錄類，明不以末先本也。

《四庫總目》卷一百二，《欽定授時通考提要》云：「昔周公作書，以無逸爲永年之本。而所謂無逸，在先知稼穡之艱難。故重農貴粟，治天下之本也。《管子》、《呂覽》所陳種植之法，並文句典奧，與其他篇不類。蓋古者必有專書，故諸子得引之，今已佚不可見矣。劉向《七略》，綜別九流，以農家自爲一類，其書亦無一存。今所傳者，以賈思勰《齊民要術》爲最古。而名物訓詁，通儒或不盡解，無論耕夫織婦也。沿而作者，不可殫數。惟王楨、徐光啓書爲最著，而疏漏冗雜，亦不免焉。」《提要》此論，於古者重農貴粟之意，以及農書之源流，簡括能盡，可補〈農家類敘〉之闕遺，學者宜參究焉。元人王楨所撰《農書》二十二卷，明徐光啓所撰《農政全書》六十卷，皆援據賅洽，內容詳贍。雖亦不免疏漏冗雜，然固考證古代農學者所不能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