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草原之中,与野生动物为伴,时常让我感到手足无措,觉得人类渺小或者说卑微 —— 人类的祖先怎么就在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了呢?在这里我经常思考这个问题,有时甚至还会想到 “命运” 这个词。
“我的钱呢” 是一个关于消费的专栏,也将是一部多人写成的《忏悔录》,旨在解答世界最大的谜题:你每月的工资到底都去哪儿了。
不管是线上消费还是线下交易、不管你买的是什么商品还是享受了什么服务,归根结底都只有一个结果:钱没了。为了拯救人类,请好好看看这些生动的教材吧,虽然不一定都是反面的,但都足以引起你的思考。认真点,反省的时刻到了。
我为什么要去乌干达度蜜月这个问题,印象里被问过两次。一次是在三里屯的乌干达大使馆办签证时,提问者是一个已经在北京安家落户的乌干达签证官;另一次是旅行结束时,在坎帕拉的恩德培机场领登机牌,提问者是个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相比之下,签证官十分友好,我猜他提问纯粹是出于好奇以及对自己国家的不自信;机场的工作人员则对我和妻子出行的目的有些猜疑,迟迟不肯放行。
好像还有一次,提问者是我妻子。当时我们刚结婚不久,企图策划一场轰轰烈烈的旅行,来弥补我们略显低调的爱情。不巧,我俩看了一部有关野生动物的纪录片,然后中了邪,决定去非洲。十分好笑,在我国,非洲习惯被当做一个整体,甚至一个国家来看待,这种情况在地域歧视中不胜枚举。因此 “去非洲” 这种说法,本身也有此嫌疑 —— 其实我们的目的地是肯尼亚。
然而在当时,肯尼亚有个上了新闻联播的大新闻,搞得人心惶惶。在乌干达使馆工作的朋友也传来消息,说那里很危险,让我们暂时不要去;可好死不死的是,这位朋友又传来消息说,“既然是看动物,来乌干达看也可以啊”。
我想:对啊,乌干达也可以啊。
然后妻子问我:乌干达是个什么地方?
我说这你都不知道,我查查。
查完我惊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啊?网上居然连篇像样的游记都没有。
妻子又问我:我们为什么要去乌干达度蜜月?
等我们的飞机缓缓降落在乌干达这个国家唯一的机场 —— 恩德培机场时,我仍然没有给出答案。此时,窗外的蓝天慢慢被叫不上名字的高大植物所代替,我身边一个三百多斤的黑哥们儿已经跟我肉挨肉地贴了五六个小时。我离开座椅那一刻,似乎听到了海报从墙上摘下的瞬间发出的刺啦声。
我们的座驾和有着穆斯林信仰的司机
这个机场里到处都是刚下飞机后拎着大包小包的本地人,包里那些衣服和工艺品大多来自我国南方。出了机场,一名黑哥们儿迎面而来,一笑露出一嘴白牙,伸手就拿我们行李。我英文不行,点头 YES 摇头 NO 地比划半天,直到朋友介绍这是我们的司机,我才腾出手好好看看这个神秘的国家。
坎帕拉的天是那种浅浅的蓝,阳光很足但不热,远处是绿,近处则是各种色度的黑,分不清谁是谁。终于被当了回外国人,我正美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挎着一把 AK 47 靠在墙上悠闲地抽烟。
随处可见的持枪者
在乌干达,军人、警察、保安都有持枪的权利。然而即使这样,这个国家也很少出现暴力事件。但是在中国,人们对乌干达的看法截然相反,大概是因为几十年前这里出现过一个臭名昭著的独裁总统,做过一些荒唐事 —— 不过凭心而论,哪个国家又没这么几款人物呢?
二手汽车行业火爆
简易的车站
乌干达超市里的中国身影
我们的座驾是一辆二手的日本 SUV。因为贫穷,这里被各种二手产业充斥,世界各地的 “破烂” 被甩卖到这个国家。坎帕拉还好,毕竟首都,市中心有一个巨大的 Shopping Mall,外国人集聚在此,不仅能吃到各种高级餐厅,还能买到老干妈和王致和 —— 据说和来这里投机倒把的中国人越来越多有关。
朋友招待我们在一个桌上点着蜡烛的希腊餐厅搓了一顿,吃了肉质很好的牛排,还喝了酒,非常丰盛,以至于剩了很多。我看餐牌,一份牛排合人民币不到一百元。朋友说,这附近还有一个非常好的高尔夫球场,年费九百元。不过,即使能在大使馆工作的当地人,每月的工资也就一两千。
乌干达人民的主要食物之一,香蕉饭,就是将青香蕉蒸熟后当饭
铁皮屋
第二天,我们就见识到了这里严重的贫富差距。在去伊丽莎白公园的路上,我们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村落,很多当地人 —— 包括我们的司机兼导游,一名叫 Roger 的乌干达小伙儿 —— 依然住在路边没水没电的铁皮屋里,以这里盛产的小香蕉为食,美其名曰 “香蕉饭”。
乌干达是一个在赤道上的国家
乌干达只有一条纵贯南北的公路,两条车道宽。刚刚上路的我们十分兴奋,听着 Roger 放的当地神曲,觉得什么66号,什么大洋路,都没得可比了。谁知道,在我们穿越三分之一个乌干达所用的七八个小时里,除了每半小时会经过一个两旁都是铁皮屋和卖生活用品的村落外,车窗外的风景永远是绿,那种一望无际的绿。
因为车少,这里的司机开车十分凶猛。有次,眼看着我们的车撞到了一位横穿马路的女士,但女士竟然头也不回的离开,Roger 也没有任何歉意,习以为常。
因为可以理解的原因,在乌干达,每当我想用相机记录下这些人的生活状态,都会被他们怒目而视。在伊丽莎白公园的路边,我看到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婴儿被母亲抱在怀里,于是情不自禁地掏出相机,结果那名母亲身旁正在嬉笑的保安立刻用枪指着我说,不要拍。
所谓的伊丽莎白公园,其实是乌干达的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区,算是这个国家为数不多的景点之一。我们住的酒店就座落在伊丽莎白公园内,房间里能够听到野生动物的低吼,用餐时可以看到河马和鳄鱼在打架。
家住铁皮屋的 Roger 帮我们把行李拿进房间时惊叹的神情,让同为劳动人民出身但在异国他乡摇身一变假装剥削阶级的我和妻子感到十分内疚。为了摆脱这种新鲜而凶猛的内心活动,我们只好每顿饭都拉上 Roger 一起用餐 —— 酒店早晚有在我看来几乎奢侈的自助,刚开始,Roger 一到吃饭就不见踪影,后来我们才得知司机用餐需要单独收费;Roger 嫌贵,只好躲在车里吃自己带来的食物。
其实这里一顿带篝火表演的 BBQ 自助,比在国内吃好伦哥还要便宜一些。当然我也有点自我感觉良好,穷人乍富,还想着给小哥们改善改善生活,结果人挑够一盘子够自己吃的之后,便任三文鱼大虾都不为所动了 —— 惭愧,想起在意大利亲眼目睹中国旅行团因为吃自助早餐散德行,而被拒绝发放食物的经历就觉得吧 —— 估计也就咱们还把吃饭当个盛事。
保护区和一般野生动物园一比,确实大。我们行驶在保护区里被车轮压出来的路上,总也开不到头;天一擦黑就得往回赶,下次再换个方向开。每天的主题就是寻找动物,从早到晚,各种动物,有的远远与你对峙,有的突如其来出现在你眼前。或慌张,或冷静,时刻提醒着你与大自然的格格不入。而不管看到什么,我的脑海里总是里挥之不去三个字:赵忠祥。
保护区里最难得一见的动物是狮子,用餐时经常有游客炫耀自己看到了一群狮子在休息,引来无数赞叹。我们没有看到狮子,非常遗憾,主要原因是这里仍处于通讯基本靠吼的阶段,智能手机和网络是个新鲜事,Roger 仍在用着一款黑白屏幕的诺基亚。一次我们刚吃完饭,Roger 兴奋地带着我们开车就走,半天才弄明白,他刚才遇到另外一司机跟他说在哪哪哪儿看见狮子了。这感觉特别原始,像古代狩猎。
由于保护区太大,几天的行程根本无法走完,导致每次会车时,司机都会相互询问前面有什么动物,以免走冤枉路。看到这里我就想,要是给司机们建个微信群,能他妈省多少油?
如今保护区内的河岸上依然住着以捕鱼为生的渔民,沿袭着他们祖先的生活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年这里都有几宗野生动物袭击渔民的惨案发生,元凶是那些看起来与世无争的河马。
置身草原之中,与野生动物为伴,时常让我感到手足无措,觉得人类渺小或者说卑微 —— 人类的祖先怎么就在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了呢?在这里我经常思考这个问题,有时甚至还会想到 “命运” 这个词。
几天以后,我们又按原路返回了坎帕拉,动物们并没有像电影中一样目送我们离开,让我觉得很没有仪式感,似乎我们的到来与离开都对他们无足轻重,但事实就是这样。
中途我们下车在一个便利店补充食物和水,Roger 推荐我吃了一个当地品牌的面包。我咬了一口,几乎想扔掉。下车后我们给了 Roger 身上仅有的二十美元零钱作为小费,他很开心。据朋友说,这点钱已经特别特别多了。我知道,像那些在车窗外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动物一样,我们再也无法见到这个善良的乌干达小伙子了。
当天晚上的飞机,出关的过程十分曲折,工作人员死活不肯放行。加上飞机晚点,搞得我们非常疲惫。凌晨三点,我和妻子终于坐上飞机。当机身开始倾斜,我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再睁开眼时,我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关于为什么要来乌干达度蜜月,妻子再也没有问过我。
我想她肯定有了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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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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