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色星期天》
于护士长和小乔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你们没有拿?”他简直是在咆哮了,“你们敢发誓你们没有拿吗?”
于护士长有点生气:“当然!我们拿那张碟做什么?那种吓死人的音乐,我们可不想听!”
小乔也点了点头。
“还有你!”呼延云指着窝在值班护士台旮旯里的潘秀丽,“你有没有拿?”
“我可不敢,我可不敢……”潘秀丽都要哭了。
呼延云转身就跑出了小白楼。于护士长看着他的背影说:“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好像有精神病似的。”
小乔护士撅起嘴唇,小声嘀咕道:“才不是呢……”
出租车上,呼延云不停地打电话,给刘思缈,给马笑中,给林凤冲……只问一句话,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仁济医院小白楼112房间的那个CD机里有张音碟,你拿过吗?”
“没有啊,怎么了……”
咔!对方还没有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上了。
唯一多说了两句的是林香茗,林香茗和马笑中去郭小芬家搜索,一无所获,但确认“小郭不是在家中被绑架的”。
车子停在华文大学校门外,呼延云下了车,跑进校园。他自己就曾经是这所大学中文系的学生,所以轻车熟路,直奔女生宿舍楼,在门口被传达室的老太太拦住了:“你怎么往女生宿舍闯?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呼延云从裤兜里掏出月票夹一晃:“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的探员,有案子要办,你去把那个名叫习宁的女生给我叫下来。”
老太太眼神不好,以为他拿的是警官证,老老实实把习宁叫下了楼。
习宁还是穿着一身黑衣服,眉毛虽然拧着,凸嘴巴的嘴角却向上翘起,笑得有些狰狞。
呼延云看了看她,说:“我是刑侦总队的,问你几个问题,7月10下午,你到仁济医院探望陈丹来着?”
习宁鼻子里“哼”了一声,点点头。
“你在病房里给她放了一首《黑色星期天》,对不对?”呼延云说,“音碟是从哪里来的?”
“她自己的,就放在宿舍的桌子上,过去她可爱听了,我想她休养的时候,也一定非常非常想听,所以就拿到病房里放给她听,她听着听着就哭了……”习宁得意地笑了起来。
呼延云看着她那越来越红的鼻子,冷冷地问:“那张音碟,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习宁说,“那帮护士赶我走,我就走了,音碟留给陈丹慢慢听吧,听死她……”
“她已经死了。”呼延云说,“就在你给她放音乐听的那天晚上,被人谋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恭喜你,你的情敌终于消失了,你的男朋友可以永远地和你厮守在一起了……”
“厮守?”习宁的目光像被敲碎的冰,刹那间,变成了一堆迷离的渣子,她后背往墙上一靠,呜呜地哭了起来,“骗子,他是个骗子,他一直都有别人,他又有了别人了……”
呼延云问:“7月10日晚上12点左右,你在干什么?”
习宁的哭声戛然而止:“陈丹不是我杀的!”
“我又没说是你杀的,你慌什么。”呼延云盯着她的眼睛,“说吧,你那天晚上在干什么?”
习宁想了想说:“想起来了,这不要放暑假了吗,我和班里一大堆同学一起去钱柜唱歌了,12点多回的学校,还被宿舍楼看门的老太太训斥了一顿,说我们夜不归宿。”
呼延云点点头:“这么说,应该有不少人能为你证明喽。”
“当然!”习宁说,“那天去的同学可多了呢,连白天羽都一起去了。”
呼延云眼睛一亮:“白天羽?那天晚上,他和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吗?”
“没错。”习宁肯定地说,“他唱的《三国恋》,模仿女声那一句‘等待良人归来那一刻,眼泪为你唱歌’,尖细的嗓子别提多好听啦。”
说完,她抬起空洞的双眼,望着吊有蜘蛛网的墙角,兀自哼唱了起来:“在我离你远去哪一天,灰色的梦睡在我身边,我早就该习惯没有你的夜……”
呼延云望着地板,她的影子,越来越长……
在图书馆里,呼延云找到了白天羽。自从表弟因为连续杀人被捕之后,白天羽一见警察就两腿发抖。虽然知道呼延云不是警察,但见过他和林香茗他们在一起,因此格外乖巧,有问必答:“7月10晚上12点左右?我和同学们一起去钱柜唱歌,然后回学校了,大家都能给我证明……我还看见吴老师了呢。”
“哦?”呼延云说,“吴佳老师吗?他那么晚了为什么还在学校?”
“不知道。”
“你在哪里看见他的?”
“就在教研楼前面的那个花坛旁边,他坐在长椅上抽烟。”
“你能肯定是他吗?”呼延云疑惑地问,“当时已经是深夜了啊。”
“肯定是他。”白天羽说,“长椅旁边有个路灯,虽然他是侧着坐的,有一定距离,但还是看得很清楚。”
呼延云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陈丹……你已经知道了吧?”
白天羽嘴角抽搐着,眼眶里立刻浮起一层水光。呼延云从小就怕女人哭,现在才知道,男人像女人一样爱哭,才是更可怕的事情,摆摆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把陈丹遇害的那天下午,你在112病房里看到的事情,再跟我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白天羽于是把那天在112房间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呼延云问:“你说有个长相很丑陋的人,把脸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吓坏了陈丹——那张脸,如果你再看见,还能认出来吗?”
“能!”白天羽说,“我眼神和记忆力都非常好。”
“还有,当时,陈丹是非常非常害怕吗?”呼延云问。
“是的,她害怕极了,身子一个劲儿地哆嗦。”说到这里,白天羽不停地抽着鼻子。
“就是害怕……没别的了?”呼延云问。
白天羽有些奇怪:“没有别的了,还能有什么?”
“这不对啊……”呼延云自言自语道,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仁济医院小白楼112房间,那个苹果型CD机里有一张音碟,名字叫《黑色星期天》的,你拿了没有?”
白天羽惊惶地摆摆手:“没有没有。”
呼延云指着远处的一个蓝牌子说:“我要去和吴佳老师谈谈,沿着那个校园导示牌走,就能到教研楼吧?”
“那是校园内机动车限速的路标。”白天羽说,“在那个路标左拐,就到教研楼了。”
在教研楼门口,呼延云和下班回家的吴佳撞了个正着,两个人一边聊一边往校门走。
夕阳西下,被烈日暴晒了一天的校园,像烤糊的馕,浮动着一层焦黄色。这一年的夏天,虽然城市上空动辄就乌云密布,风雷大作,但雨下得极少,以至于地面犹如缺水的喉咙,干得起了皮儿,花花草草的边缘都打着灰色的卷儿,病恹恹的,连树上知了的叫声,听起来都带着裂纹。
“我说怎么在仁济医院的小白楼里见到你,觉得有些眼熟呢!”吴佳笑着说,“记得当年你演讲、办杂志、组织读书会,可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啊!”
呼延云淡淡一笑:“吴老师那时经常批评我不务正业,满脑子奇思异想呢。”
“那是为了你好。”吴佳说,“相信你走上社会之后,一定了解老师当年的一片苦心了吧。”
“没有。”呼延云冷冷地说,“毕业这几年,我唯一了解的,就是这校内校外,都越来越鬼气森森了。”
“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感觉。”吴佳望着他说,“从大学到现在,你一直是个偏激的人。记住,你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世界,你的世界就是什么样子的。我想你应该读些各种‘心灵鸡汤’类的书,让自己的心灵保持宁静、宽容……”
“扯——淡!”呼延云大笑起来,豪放的笑声如此嘹亮,引得那些蹑手蹑脚行走着的人们纷纷侧目。
吴佳站住了,树影挡住了他的面容:“看来你还是不够成熟。”
“成熟?打个比方:在犯罪现场,凶器,满地的鲜血,尸体,还有人被绑架了,同学们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老师您却从容不迫地走到窗前,潇洒地打开窗户说:大家请往外面看,鸟语花香,和谐有序,我们的生活多么幸福啊!您知道您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呼延云冷冷地说——“这叫转移视线,干扰调查!”
儒雅的衣着。眼镜后面,倏地射出一道凶光。
“好了,吴老师,我今天来这里不是和您争论的。眼下,就有一具尸体正在等我找出凶手,有一个被绑架的朋友需要我解救。”呼延云说,“因此我想请问,7月10日夜里12点,您在做什么?”
“这算什么,审讯?”
“您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吴佳盯着呼延云,慢慢地说:“那天夜里,我和家里人闹了点不愉快,所以在学校待到11点左右,后来又到教研楼前面的花坛里坐了很久。”
“有什么人看到过您吗?”呼延云问。
吴佳想了想,摇摇头。
“白天羽说他看见您了。”呼延云说,“您……看见他了吗?”
吴佳还是摇摇头:“我坐在花坛里想事情,没有看到任何人。”
“还有个问题,您在仁济医院小白楼的112房间,有没有从CD机里拿走一张音碟?”
“没有。”吴佳面无表情地说。
“谢谢您。”呼延云说完,转身向校园东南角的一座红砖房走去,
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在这里,离开大学这么多年了,希望一切还都没有改变。
铝皮包裹着的木门,窗户里面黑黢黢的,阴冷而潮湿,半地下室……小郭,现在是不是就被囚禁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的心一揪。
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清洁工,袖口、裤边和他的那张疲惫的脸孔一样,都黑黑的。
“您好。”呼延云上前说,“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哗啦啦!一阵风声。头顶庞大的树冠疯狂地摇摆起来,将夜幕硬生生地从天空中撕下,裹在了大地之上。
下雨了么?
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隆隆的滚雷声,甚至噼里啪啦的落雨声,在死一样的寂静中,那么清晰。
我就是一滴雨滴。
过去的日子,我一直浮在云层里,随风飘动,流淌过白天和黑夜。突然,一片乌云,就像吸血蝙蝠的阴影,猝然笼罩了我,沉重的寒冷,将我凝结成一滴,于是,我从云层中坠落,坠落,坠落……
啪!
我砸在地上了。
粉身碎骨的一瞬,我失去了一切知觉。
我死了么?像跳楼者,面目全非,身下一滩鲜血汩汩地流着?
我一定是死了,四周是那样的黑暗,犹如尸衣,紧紧包裹着我,没有一丝缝隙。我被埋在废弃的枯井里,身上覆盖着一层又一层冰冷、坚硬而沉重的泥土,唯一的气息就是尸臭,我的尸臭,我的万劫不复的腐烂……太痛苦了!让我这具死尸翻个身吧,或者,至少,活动一下手脚——
可是,不能。
大概,这就是梦魇吧。
是梦!没错的,太好了,就是梦。那次,我在夜色中走进椿树街果仁巷胡同那栋四层灰楼,受到惊吓之后,就做了这样一个梦,现在,不过是梦的重温。
那个梦里有什么?我得想一想,我得好好想一想。
对了,有一个坐在房间的墙角里哭泣的女人,她哭得好凄惨好凄惨,嘤嘤的,我想上去问问她怎么回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听见清脆而略有撕裂感的“喀嚓”一声,她的脖子断了,像陈丹的妈妈一样,从白色的骨殖和韧带中间喷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溅得我浑身都是——
好多好多的血啊,我的衣服,我的双手,我的脚面,我的视网膜里,一片鲜红,鲜红,鲜红!
耷拉的人头,嘴巴还一动一动地发出哭声。
恐怖么?不过是梦,不要害怕,梦总有醒的时候,也许马上就要醒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哭声,嘤嘤的哭声。
咫尺的距离!黑暗中尽管看不见,但哭声真切极了,不是从口腔里发出的,而是从嗓子眼里,从鼻腔里,从肌肤下面的血管内部!
毛骨悚然。
在上一次梦中,我……我大叫着往房间外面跑——
跑!这次我还是要跑!
我……
我……跑不了。
她流下了泪水。
刹那间恢复的意识,像雷电击中树干,瞬间的光芒,照亮的却是绝望。
我的手和脚都被绳索绑得紧紧的,根本没有挣扎的可能;我的嘴完全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就不要挣扎,不要呼喊好了。为什么我还要挣扎?还要呼喊?
因为……因为我记得那个梦,那个越来越恐怖的梦!
门已经消失了,四面都是铁一样冰冷的墙,我死命推那堵墙,完全没有用。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天花板像闸门一样往下压,而脚下不停翻滚着的血水却越涨越高……终于,我被牢牢卡在天花板和地板的狭小缝隙之间,仰面朝上,血水已经漫过了我的耳际。
没有血水,没有,但是马上就要有了,因为她听见了那个人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他停下了。
哭声也像被掐断了一样,骤然消失。
死寂。
一道蓝色的灯光,鬼火一样,在这洞窟中幽幽地闪亮。
她才看见,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被紧紧绑缚住手脚的女人,被堵住的嘴边,黏满了泪水和鼻涕,像发瘟的鸡一样颤抖着。
蓝色的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女人的身上,验尸似的,一动不动。
那个女人的鼻涕和泪水一直在流,无声地流,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和乞求,像一只猫爪下的老鼠……
她愤怒了!杀了我吧!快杀了我们吧!何必要苦苦地折磨我们?!假如世界上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等待死亡——所以,赶快杀了我们吧!
混蛋!
她疯狂地耸动着身体,像一条刚刚被捞上岸的鱼。
那人看着她,像看着一条刚刚被捞上岸的鱼,在做无谓的挣扎。
好了,鱼的力气耗尽了,不动了。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电筒蓝色光芒的照耀下,尖锐极了!
电筒突然灭了。
那人与黑暗迅速融为一体,无声无息,看不见容貌,分不清男女,他(或者她)只是很优雅地将尖锐的东西一点点刺向她的胸口。
她想喊,声嘶力竭地喊,但是嘴里根本发不出声音……
终于触及到肌肤了。
一刹那,脑海中闪过,陈丹乳房被割掉后,胸口鲜血淋漓色的碗,像被挖掉眼球的眼眶。
疼——
这不是梦!
疼啊!谁来救救我?
救命!!!
现在,
可以,
死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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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云,著名推理小说作家,原创推理届最具影响力和变革精神的领军人物。
代表作为《嬗变:推理者与杀戮者的顶级较量》、《镜殇:推理者挑战不合理犯罪》、《不可能幸存:推理者挑战密室屠杀》、《断死师:推理者挑战咒语杀人奇术》(出版名:《黄帝的咒语》)。
编辑: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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