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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修道院里的僧侣在抄写经书
文 | 林凤生（上海大学《自然杂志》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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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技术是保存一切技术的技术。
——英国作家托马斯·卡尔
科技知识类读物的插图是绘画艺术的一个重要分支，也是科技书的一个组成部分。多个世纪以来，欧洲出现过许多既有丰富的知识内涵，又有极高观赏价值的精美插图，值得研究和借鉴。
01
美不胜收的中世纪手绘本
据历史记载，公元10世纪，造纸术从阿拉伯世界引入西班牙和西西里，在此以前，书页是由羊皮等动物皮做成的，制作时先要将羊皮洗净，去油脂，刮平后切割成双页，并汇集成册；然后在上面打格划线，用墨水
（炭加醋）
和
颜料（取材于动植物）
抄写、绘画。在漫长的中世纪，问世的图书有一个专用名字——中世纪手绘抄本，以其美不胜收，让人怦然心动。早期的手抄本大抵是由欧洲修道院里的僧侣来完成，因此，欧洲每个修道院里都设立有抄经房，对宗教怀着虔诚和敬畏的僧侣心无旁骛，神情十分专注
（图1）
。
制作泥金手抄本的过程，首先要按照一定的尺寸裁好羊皮纸，再经过总体的页面设计
（首字母、边框等）
，将纸页用尖木棍固定，抄写者就用鹅毛笔或者苇秆笔蘸着墨水开始抄写。内文抄写完，插画师开始工作，在衬有耐热、耐腐蚀的金属板的蜡板上画草图，然后再影描到皮纸上。其工序复杂而细致。
这些手抄本里，除了《圣经》、历书，还有不少科技类图书，如欧几里得的《几何学》，亚拉图的《天象》和《预测》，介绍托勒密星表和罗马时期的占星术的天文手稿，普林尼的《自然史》，以及有关希拉波克拉底和盖仑的权威医学著述的引述和摘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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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林堡兄弟《时序祈祷书》插图（九月）
荷兰画家林堡兄弟仨曾受贝利公爵的邀请，为《时序祈祷书》画了71幅插图，其中的月令图部分
（每月1幅）
，构图情节是描述一年的节气变化，展现了人类和大自然相依共存，从事各种活动的场景。大凡农民的春耕夏耘秋收和冬藏，贵族的及时行乐，种种生动的描绘都洋溢在纸面上。图2是九月的月令图，上面蓝色的天穹，标明了九月的星座位置，下面画的是人世间在九月时的景象。农民正在田里忙碌，收割一些瓜果蔬菜，然后把它们装载到牛车上拉回家。请注意，当时西方虽然也用大牲口来拉车，但是没有中国发明的辕轭，不能够把拉力作用在牲口的肩胛骨上，而是作用于它们的颈部，许多牲口被憋死，而不是累死。
林堡兄弟是14世纪末至15世纪初欧洲最著名的插图画家，其手抄本插图标志着哥特式晚期细密画的最高成就。令人遗憾的是，这一套精美的插图没有完成，而具有非凡才能的兄弟仨竟然都死于一场可怖的瘟疫，实在让人痛心疾首。
02
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让书籍走进千家万户
15世纪中叶，谷登堡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出身于金饰匠的他发明了一铸字装置，浇铸了许多大小一样的字母，可以随意组合使用。另外，他还成功研制了加入油的墨水，从而使印刷技术得到快速的发展。也有记载说，谷登堡的妻子出身于威尼斯的孔塔里尼家族，因此谷登堡在威尼斯看到过马可·波罗从中国带来的印刷雕版，并且受到启发。
先进的印刷技术因其巨大的实用价值很快地发展起来，书籍的印刷和出版便以过去想象不到的数量激增。据估计，在谷登堡之前，欧洲的手抄本数目仅以千计。到了1500年，印本书籍大约有1000万本在流通。随着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到来，科技类图书的出版更是流行起来了。
03
名家插图为科技名著增光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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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达·芬奇插图《论神圣的比例》
15世纪的欧洲正在开始形成伟大的文艺复兴运动，印刷技术的发明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当时许多自然科学分支正在逐步形成，于是具有各种新思想、新观念的学术著作和科普图书相继问世。值得关注的是，这些印行的科技新书的插图相当可观，如数学家帕乔利《论神圣的比例》一书的插图
（图3）
作者是大画家达·芬奇；比利时医生维萨留斯编著的《人体的结构》一书，书中附有278幅木刻插图，出自大画家提香的弟子卡尔喀等人之手。这些插图不仅画技高超，还有很高的艺术观赏价值。画家在表达科技内涵上煞费苦心，对知识的诠释和传播有不可或缺的作用。
15—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各类科学名著纷纷出版，为这些书画插图的个个都是名家高手。伽利略的不朽名著《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1632年首版的插图，是意大利版画家斯·德·贝拉
（1610—1664）
所绘。他一生创作了1400多幅作品，大部分为蚀刻版画。贝拉与伽利略是朋友，插图画得极其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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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论天然金属》插图
图4选自另一本科学名著《论天然金属》
（1556年出版）
，由格·阿格里科拉所著。这位近代矿物学之父对自己这一著作的编写与出版，可谓呕心沥血：为了画好这291幅插图，他深入矿区，发现和收集了大量关于矿脉的细节，因此出版时间推迟了整整10年，当这部巨著问世的时候，他已经与世长辞了。
他为什么对插图如此重视呢？诚如他在序言里说：“对于矿脉、工具、容器、流槽、机器和冶炼炉，我不光用语言描述了它们，而且还雇佣了画匠画出了它们的形状，以免单纯文字陈述的东西既不能为当代人所理解，也给后人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从图中看到:地面以上部分的矿区根据实境绘成，而地下部分则巧妙地通过剖面图得到，清晰地展示了工程的结构；地面上下画面的衔接恰当，浑然成为一个整体；复杂的画面充满了整个空间，位于地面下的深坑占据了画面的主体，坑里的水泵、活塞、构件、杂物、竹篮等一览无遗。整个画面给人一种逼仄杂乱的感觉，烘托出金属矿开采之艰辛和劳累。
又如德国医师莱·富克斯
（1501—1566）
编撰的《植物志》，也是一部经典之作。有人在评述此书时说：“富克斯部分图画所描画的植物永远也不可能在自然界中找到⋯⋯在某些图画中，同一植物的不同生长阶段或各色各样的花朵，都被融合到了同一簇灌木身上。”《植物志》以论述的条理性、描述的精确性和插图的美观，被誉为博物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后来，瑞典植物分类学家卡尔·林奈在完成他的历史性分类工作时，就选用了不少富克斯的描述，其中有些植物，甚至以富克斯的名字来命名，如倒挂金钟属植物的拉丁名为Fuchsia，就是为了纪念富克斯。
历史上最著名的书籍插图画家丢勒
（1471—1528）
，在创作大量宗教书插图的同时，也为自然科学著作画了许多的插图，成为插图文化史上一个标志性的人物。
在西方的科普图书和知识类图书的插图作者中，还可以列出长长一连串名家的名字，其中最显赫者有毕加索、马蒂斯、康定斯基和达利等。毕加索为18世纪博物学家布封
（1707—1788）
的巨著《自然史》画插图
（图5）
，从而使这本科学名著身价倍增。
俱往矣！近年来，随着信息化时代的到来和艺术品市场的不断走高，请名家大腕为科技书画插图已经成为一种奢望，与一些消失的传统工艺一样，手绘插图成为一道与我们渐行渐远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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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毕加索为《自然史》画插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