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不久，怀孕 5 个月的张丽君被诊断出罹患胰腺印戒细胞癌。一切美好都戛然而止。
为了保住孩子，她拒绝了医生引产的建议，坚持生下宝宝后才开始接受治疗。最终她用坚强保住了宝宝，癌细胞却扩散到全身，她没有最后能守护在宝宝身边。
而今天，我们要讲述的是另一个故事。
同样孕 5 个月，同样查出患癌，同样选择保全腹中胎儿，北京的李悦与上海的张丽君情况不同，结局也不同。
李悦把性命交付给她的主诊医生魏丽惠教授，信任她尝试非常规治疗手段：一边化疗一边保胎。而直至目前，孩子健康出生，母亲病情得到控制。
《人世间》第九集《爱》记录了这个故事
珍贵的一刻：宝宝亲吻张丽君
2015 年 Cancer 杂志发表了 《妊娠期及产后期癌症情况：一项基于人群的研究》（Cancer during pregnancy and the postpartum period: A population-based study），研究者通过瑞典多代登记处以及国家癌症登记处 1963-2007 年的数据分析，得出最常见的 3 大妊娠期恶性肿瘤依次为恶性黑色素瘤、乳腺癌、宫颈癌。李悦便是妊娠期查出宫颈癌。
李悦怀孕后总是阴道出血、白带增多，刚开始以为是先兆流产，后来查出竟然是局部晚期宫颈癌，这对很多家庭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2015 年 10 月左右，她找到北大人民医院的魏丽惠教授时，已怀孕 20 周。
若按照常规治疗，李悦要终止妊娠，做根治性手术。但这样也就意味她将永远无法再生育自己的孩子。
孩子和自己，说无私完全为孩子不可能，毕竟人生刚开始。但母亲的天性让李悦做出和张丽君一样的企求，希望医生能帮自己把孩子留下来。
魏丽惠教授陷入两难：要保证孕妇本人的肿瘤不继续恶化，需要进行全身化疗，而化疗药物有潜在的致畸和流产风险？又要化疗又保证胎儿的安全，这对于医生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对医生来说，使用常规的治疗方案，责任最小；而选择这样的非常规治疗方法，则要冒极大风险。
从事妇产工作 30 多年的魏丽惠教授，是我国妇科肿瘤领域的著名专家。她曾担任北大人民医院妇产科主任 28 年，近 10 余年，一直致力于宫颈癌的筛查和治疗。
根据李悦的病情，如果要控制肿瘤不继续恶化，就需要马上进行化疗。但化疗药物是否会对胎儿造成危害，魏丽惠教授不知道。这样的非常规治疗，对国内的医生而言，并非是一条常走的路。
可就在李悦之前，魏教授还接诊了一名 26 岁的妊娠合并子宫颈癌 1 期的患者陈欣（化名），也是在孕 20 周时查出宫颈癌，也要求留下孩子。
魏教授带领医生们查找了很多文献，找到了国外妊娠期化疗的依据，然后谨慎地对陈欣使用了这种非常规的治疗方法。陈欣在 2015 年 12 月把孩子安全地生了下来，医生们对孩子进行了各种检测，一切指标均正常。
有了这一例的信心，再加上李悦和家人的充分信任，魏教授和全科的医生也决定陪李悦一起「走钢丝」。
在李悦的妊娠期，医生一共给她做了 3 个疗程的化疗，要这么长时间保证胎儿和母亲两个生命的安全，医生们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有一天，想着李悦的病情，魏教授突然睡不着，大半夜给化疗病房负责人李小平教授打电话，讨论李悦的病情。而为了这一个病例，王建六主任和魏教授带领全科室医生集体讨论了至少 3 次。
在 2016 年春节前，李悦达到孕 31 周，医生判断此时出生孩子存活率较高了，可以终止妊娠了。但李悦找到魏教授，说希望再等等，想让宝宝再安全一点再出生。魏教授衡量了各方风险和得益，继续为李悦肚子里的小宝宝保驾了一个月。
过完春节，李悦怀孕已经 35 周。2016 年 2 月 16 日，也就是春节长假后上班的第二天，北大人民医院妇产科给她实施了剖宫产手术，她如愿生下了一个名「小猴宝宝」，而且各项检测均正常。
李悦产后 2 周，就开始全力以赴地抗肿瘤治疗。
从之后医生对这个的案例总结文献中可以看出，李悦在产后半年内，进行了 29 次放疗 10 次化疗 4 次动脉介入治疗。
产后如此高强度的治疗是非常艰苦的，她都咬牙扛了过来。李悦的坚强，让魏丽惠教授等所有医生都十分感动。
上天没有辜负她和孩子以及医生们的努力，她的治疗取得满意的效果，各项指标都已正常。曾在腹中和妈妈一起经历化疗药物的孩子，如今已快 2 岁，儿科进行了多次评估，生长发育情况都很好。
通过在 PubMed 上检索关键词「chemotherapy」、「pregnancy」、「malignant neoplasm」，得到 2955 篇文章，其中 Obstetrics and Gynecology 在 1990 年就报道过一个妊娠期接受顺铂联合化疗，治疗晚期上皮源性卵巢癌的病例。
一项发表在2015 年欧洲癌症大会（European Cancer Organisation）的多中心、前瞻性、病例对照研究（INCIP 研究）结果显示，妊娠期女性确诊为恶性肿瘤可立即开始治疗，无需终止妊娠，相关研究结果同步发布在 NEJM 上。
同时期， European Journal of Obstetrics & Gynecology and Reproductive Biology 杂志发表综述，总结了往年不同化疗药物用于妊娠期肿瘤治疗后的新生儿效果，提出化疗的两点注意事项：
1. 应避免在妊娠早期进行化疗，因为这会增加胎儿畸形的风险；
2. 妊娠中晚期化疗虽然不增加胎儿缺陷的风险，但可能增加 IUGR（宫内生长受限）、早熟、出生体重低下，死胎的风险。
尽管国内对妊娠合并恶性肿瘤的治疗逐渐有了积累, 但至今仍未形成一个确定的治疗方案，对孕期的处理仍有许多的疑问，如终止妊娠是否是必须的；妊娠是否会加快肿瘤的进展；延期治疗是否会影响母体的预后等等。
在这样一条风险未知的路上，魏丽惠教授和她的医生们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为这样的女性患者闯出一条希望之路。
为了孩子，为了更长久地陪伴年幼的孩子，这个 25 岁的妈妈爆发出了惊人的意志力和求生欲；为了两个生命，这群医生也爆发出了强烈的责任心和对医学无尽的追求。
两次见到李悦，都听到她和妈妈一次又一次地感谢医生。
魏丽惠教授说：「我很感动，他们为孩子这么努力。作为医生，在癌症与妊娠之间面临选择；是神话，还是现实；我们是挽救一个病人的生命，还是丧失一个做母亲的未来。医生的职责令人深思。」
对于医生来说，这种踩着钢丝的成就感，别人是难以体会的。尤其肿瘤治疗都是摸索，最终结果如何，谁也无法确定。
这才是医患本来的样子，彼此信任，共同努力携手对抗疾病。
这才是生命本来的样子，保持希望却不苛求，从容面对生死。(责任编辑：任悠悠、周馨媚)
本文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医生医事」，作者戴戴（戴志悦），独立医疗记者，《郭应禄院士传》、《遇见肿瘤大咖》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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