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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孕合法化,为什么?

维舟  · 公众号  ·  · 2020-10-09 15:28

正文


最近“代孕”的话题又成为网上热议的话题,起因可能是《人民日报》提到“考虑将代孕放开作为异性恋生育辅助手段”,这被看作是明确的信号球。但确切地说,这样的信号它在三年前就释放过,当时一篇《不孕不育成难题,代孕是否可放开》所激起的议论比当下更激烈得多。


毫无疑问,这至今仍是一个容易引发争议的话题,各方立场针锋相对。大体而言, 反对者大多基于医学伦理和女性权利,从代孕母亲的立场出发,担心生育权一旦成为可交易物,将严重物化女性,制造对底层女性的生殖剥削 。他们也反对非自然的生育方式,认为任何理由(中年失独、老来结婚,或不孕不育)都不应通过压迫他人来满足自己的需求,这违背了“不伤害”的医学伦理底线。至于同性恋群体代孕则更属荒谬,因为代孕也不可能生出同时含有双方基因的孩子,实在想要孩子,为何不能领养?


与之相反,赞成者的观点则纷繁复杂得多,甚至出发的立场也各有不同:有些人是从委托夫妻的立场出发,坚称他们有权利用新技术来获得自己的后代;而另一些人虽然嘴上是说关照全国“1500万对不孕不育夫妇”和“45岁以上有生育意愿的夫妻”,但实际上 真正操心的不是这些个体的福祉,而是国家的人口萎缩,代孕只不过像二胎政策一样,是帮助缓解人口危机的手段


当然,还有一种观点则相信,正是现在对代孕的禁令,导致了代孕的地下黑市,既然这是一种“无法消灭的市场需求”,那倒不如合法化才能予以规范化。这乍看倒也不如道理,但如果是这样,色情、毒品也有“市场需求”,是否也可以合法化?更特别的是,这种本土的新自由还和一种民粹主义观点结合起来,网上就有人说:

基本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替别人做决定,他们不知道价值是主观的,他们不知道代孕可以是底层女孩一条出路,不知道有的女生喜欢作为性工作者,只知道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替你做决定,孰不知反而害了人。这不仅蠢而且坏。

这里所隐含的立场是: 不注重权利保障,却相信有权自由选择,且这种“自由”选择权不应受任何干预。但他没想到的是,如果没有权利保障,事情可能走向反面 ——也会有人打着“你自愿”的幌子让人代孕、逼良为娼,至于办法,有的是。这真是“他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这又是蠢还是坏?


世界各国对代孕的法律监管:深蓝色为完全合法(不论有偿无偿);灰蓝色为无法律监管;天蓝色为仅限无偿代孕合法;淡紫色为仅限两代以内血亲代孕(如母亲为女儿代孕);棕红色:禁止;灰色:不确定


的确,对于代孕,目前世界各国并无一致的法律监管,美国50个州甚至都各不相同。这方面既有医学伦理的考虑,也有利益的博弈,但 在现实中最为重要也最棘手的,恐怕是如何在实践层面落实相应的规范


在荷兰,色情业早已被合法化,性工作者的确也不过就是劳动者中的一员;而在日本,不仅色情业,甚至黑社会也是合法的。不管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合法化的确有利于落实监管,但好的法律法规需要有力的执行,更需要全社会已经为此做好准备——不难想见, 如果一个社会的观念、制度、管理能力和透明度尚未达到那样的程度,那么仓促放开的结果与其说是消灭了非法黑市,不如说是为黑市大开方便之门


那么,如果担心出现对代孕母亲生育权的剥削,只允许无偿代孕(印度模式)、两代以内血亲代孕(巴西模式),这样可以吗?乍看起来,这倒是两全其美:既满足了一些委托夫妇有一个自己孩子的愿望(在巴西的确有不少母亲为无法生育的女儿代孕),而且理论上不存在金钱交易,好像也就没有将子宫资源商品化了、物化了。


然而,理论是理论,现实又大不一样。英国、荷兰、丹麦、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大部分州都允许无偿代孕,这在当地或许行得通,而印度在名义上也是如此,却众所周知是世界商业代孕的中心,每年产值据说高达23亿美元,也出现了很多悲剧。正如我们常常见到的, 播种下同样的理念,在不同国家可能长出完全不同的结果,这不仅仅只是水土不服的问题,还因为不同社会的初始条件有着极大的差别,并未都做好了准备



回到中国的情形来看,尤为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人民日报》近年来不止一次谈到代孕合法化的问题,这既不是出于医学伦理,也不是对法律监管的讨论,更不是因为委托夫妻、代孕母亲的权利,而是 基于一种国家主义的立场,那就是应对即将到来的人口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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