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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若英有多重身份,歌手、词曲创作者、演员、导演……
1995 年,她以电影《我的美丽与哀愁》正式出道,同年以爱情片《少女小漁》获得亚太影展「最佳女主角」;音乐事业上,她唱红了《为爱痴狂》《很爱很爱你》《后来》等歌曲,一步步走向华语乐坛的「最佳女歌手」。
演而优则导的她还于 2017 年执导电影《后来的我们》,在大陆的票房达 13.6 亿,一跃成为华语片最卖座女导演。
刘若英执导的电影处女作《后来的我们》
◆
陈文茜:
你第一次拿导演证应该是
拍了一个 30 分钟的微电影吧?
◇
刘若英:好像是我 40 岁的那一年,当时失恋了,
爱情没有
着落,工作上也觉得 这个年纪的华语女明星能做的事越来越少了。
那段时间陷入了低潮,非常沮丧,
所以就想要自己出走一次。
以前觉得出去走一走,回来就会好,现在发现出去走一走,回来问题还会在。
幸运的是,身边很多工作人员都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永远都那么挺我,当得知我要一个人去巴黎时,一个个都说要陪我去,最后竟搞了一个团。
去了以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化妆师、摄影师都来了,那就记录一下那个无助的自己吧。
当初只是
单纯地想拍下来,
完全不知道要拿来做什么
。
直到我 42 岁突然结婚了,
闲在家里没事做,才重新翻出来
制成《爱情限量版》与大家分享。
刘若英自导自演
的爱情微电影《爱情限量版》
一个女人通过旅行获得对爱情新的体悟
◆
陈文茜:在
微电影的记者会上,我和你爸也在,从影片中
我可以感觉到你充
满
了痛苦,但你爸爸
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你失恋了。
我觉得你爸的爱情观可能比你豁达,他才是情场老手。
◇
刘若英:的确,
我爸很豁达,是一个浪漫主义者,而且只会看到我很开心的那一面
。
记得他永远都跟我说:「天塌下来不用怕,一定有比我高的去顶。」
我身上
可能
有遗传到他的一部分,例如不切实际地跑去巴黎,这对他而言可能也很理所当然吧,
更何况我后来也很幸福快乐。
◆
陈文茜:
那场失恋好像对你的帮助很大,
之后你出了很多首歌,比如《亲爱的路人》,唱得特别好听,可以朗读一下它的歌词吗?
◆
陈文茜:我发现
你有一个
本事,随便翻开一本书,一篇散文,当你开始朗诵时,就像莎士比亚剧场的演员,声音里的「表情」都是戏。
◇
刘若英:可能是因为经常唱歌和讲台词的缘故吧。
台词对演员来说很重要,
所谓台词功力就是要把话说得像人话
,因为编剧在写台词的时候不见得能够把这些文字写得这么顺,但演员讲台词时要给人一
种是第一次说的感觉,而不是背出来的。
所以,台词需要反复练习,而这些练习对我是有帮助的。
李宗盛大哥曾对我说过:「
唱歌是说话的延伸
,尤其像你这种『不会唱歌』的人,一定要找到自己唱歌的一种独特性。」他觉得我应该要把说话的语气都放进歌里。
如果有人说刘若英唱歌就像在说话一样,我会很开心,因为这就是我的风格。
曾对音乐感动迷茫,好在有李宗盛提点
◆
陈文茜:
你和周迅一样,当演员时就会跟导演们一起参与剧本的创作,所以对导演这件事应该没那么陌生。
不过,执导电影《后来的我们》应该是你人生非常重要的一次转身。
刚开始票房很好,后来突然被乱骂一通,这就是大陆特别的
网络环境——有时候捧一个人就大力捧,要打一个人也会打得非常凶。
所以,当你想说的某些故事差点被一些无聊的新闻和评论淹没时,你是如何自处的?
◇
刘若英:我
承认当时很无助,我真的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强大。有时候面对一些不是事实或是扭曲的事实,或者用一个我不太熟悉的观点来评价时,我也会很受伤。
有时候我受伤最大的因素来自于我自己
,而不是某个人。因为我一开始都会想,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你们看成了别的东西,产生了误解。
遇到问题,习惯先从自身找原因
◇
刘若英:
我又不太想出来辩解,毕竟每个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人都是想要说服对方的。
那时候我只能先保持沉默,虽然很受伤。
可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尤其对于艺术或者创作,电影也好,
歌曲也罢,总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我们应该允许各种声音,并且去听这些声音,对我来说也是好的。
现在我缓和下来的很大原因是,还有很多人很喜欢这部电影,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但我最心疼的是一群很棒也很爱我的工作人员,他们陪我一起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地方工作。
在冰天雪地里坚持完成拍摄
◇
刘若英:
每天出去三分钟,
我的睫毛就结冰了,所有人都冻伤了。这么辛苦才拍完一部戏,结果大家讨论的都不是戏本身,所以我才会感到受伤。
网络平台的这些言论也许会过去,但如果你问我那个伤会不会在,我告诉你:会在。
所以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在网络上胡乱评论,也许你只是因为好玩,但是会伤到别人,而且有些伤不一定能够抚平。
新的时代,我们很容易不负责任去留言,觉得过两天就没有人报道
这件事
了,可那个受伤的人还是在的。
我觉得这次经历会让我成长,让我变得更坚强,变得更有底气。至少我问心无愧,这么努力,这么爱我的作品,
大家这么挺我,我又
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和所有工作人员一起交出了我们的最好。
金马影展特别放映《后来的我们》
◆
陈文茜:
我平常不太打扰你,怕你在拍戏,但有一次你突然给我传了一张照片,不知道在哪里,冰天雪地的,后来才知道你完成了《后来的我们》。
刚开始看了一下网络,发现不对劲,骂到这个程度,就发了一条短信给你:你好吗?
你回我:我不能跟你讲话,因为我光看到你这几个字就已经哭了,我不能听到你的声音……
所以我想说的是,在网络时代,想伤害别人很容易,但是人言可畏。
对于搞不清楚的事情请不要发言
,当你在键盘上痛责一件事时,有时就如同「行凶者」。
请不要用不负责任的言论抹杀一个人的努力
◇
刘若英:
它终究还是一件好事吧,起码我拍了一部自己很喜欢的电影。
这两天因为金马奖,我会跟很多工作人员联系,一直在 Facebook 上感谢他们。
因为他们不像我们会站在幕前被大家看到,但实际上他们应该被看到,我也希望他们知道我是真的很感谢他们。
◆
陈文茜:除了你本来就很善良之外,也是因为你当年做制作助理时就知道:
明星只是被看到的人,而整个工作的完成是有幕后功臣的。
很多人会
感谢男女主角,感谢投资方,感谢编剧,感谢电影配乐,或者在片尾感谢很多参与的工作人员,但
你大概是我看过的电影导演中没那么骄傲的,
特别用 Facebook 公开去感谢他们。
一个作品背后是一群默默付出的人
◆
陈文茜:
接下来你是要开
巡回演唱会,还是继续拍电影?
◇
刘若英:
其实我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倒是觉得可以先停一停,缓一缓。
我所有的创作都来自于生活,不见得是自己的生活,有时候是看到别人的生活,或者听到别人的故事,抑或看了一本书,看了一部电影,看了一句话。
它们都需要时间去消化、去感受。
即便以前唱片最风风火火的年代,我还是得两三年才出一张唱片,因为我没办法去唱一些我不相信的歌或者歌词。
我需要停一停,好好生活对我来说很重要,更何况我现在很粘我的儿子。他现在快 4 岁了,我在他身上看到一个很奇妙的发展史,这些东西能刺激我,让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刘若英儿子的满月照
◆
陈文茜:
你刚说的「
停一停,缓一缓」
很重要,尤其你是一个在做创作的人。
即使
不是做创作的人,也应如此,
现在很多人把人生的步调走得太快了。
日本有一个著名的剧场大师,特意把剧场搬到乡下去,因为他觉得很多人来看戏都是匆匆而来,再匆匆而去,他不希望他们处于这种状态,而是
希望人可以留一点时间给自己的生活和经过的东西多一点感觉,多一
点观察,让时间慢慢沉淀下来
。
「
停一停,缓一缓」
也是你和其他演艺人员最大的差别。
一个女演员一旦成名,一方面可以参加很多商演、接代言、出席颁奖典礼和活动,赚取高额出场费,另一方面还可以接到很多戏。如果停下来了,就不担心会被遗忘,影响收入吗?
◇
刘若英:人
到了一个特定时候就会想
「
停下来」
。
我
倒不会去担心谁会遗忘谁,因为这个世界每个人
都会被遗忘。
每个世代都有他们应该喜欢或者追随的人或事,我可能傻人有傻福吧。
停下来有时是为了更好的前行
◇
刘若英:
以前电影蓬勃发展的时候,大家可以一年拍三五部戏,但我一年还是拍一部戏,甚至两年拍一部,因为我做不了那么多事情,没有那个能力。
我必须有感觉了才会去做那件事,否则我会恨我
自己。
老实说,我也想赚
快钱
,常常有人跟我说「你随便开价」,以前有个助理就会让我接,这样就可以收山了,我承认我也想,但这么多年我还没有
收山就是因为我真的做不了。
做每一件事情,我都需要有自己的节奏,这样我才会负责任,诚心诚意地去做,哪怕对待我的家人。
我朋友常说很多事情都是我自找的,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么忙碌的时候还要安排我的先生吃什么?为什么
为了第二天的午餐和晚餐
半夜在厨房里腌肉?早上一定要送儿子上学,放学也一定要去接,哪怕他去踢足球,我也全部都要参与。
因为这些东西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可能会
让我很累,让我老得快,让我睡眠不足,但每一件事情都让我觉得很好玩,很奇特。
就好比这次访问,我很高兴可以这样对话,还能看到大家的表情。
非常享受为家人做的每一件事
◆
陈文茜:所以说,真正考验一个演员的是舞台剧,可以真切地看到观众最直接的表情。奶茶,你演过舞台剧吗?
◇
刘若英:
我演过 3 次——《
花季未了》《半生缘》《红娘的异想世界》,每一次刚好隔 6 年,它们是我的养分。
我最喜欢的工作就是现场的,不管是演唱会还是舞台剧。尤其像我这样的演员很适合舞台剧,因为它需要不断地练习,而且会受当天的状态、天气和观众氛围的影响,
每天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舞台剧考验人的还有台词。《花季未了》中,我有一段大概 7 分钟的个人独白,
《半生缘》中
有一段 20 分钟的
,
《红娘的异想世界》中也有,这
也是对自己的锻炼。
其实,
舞台剧都很穷,它需要诚心,那不是钱可以买到的。
我一直在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适合,才能舒缓地走下去,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而且不是所有的流行都适合在我身上。
刘若英与廖凡合作舞台剧《半生缘》
◆
陈文茜:很多人可能为了事业忽略了家庭和孩子,但你却想每天牵着孩子的手去上学,而你分享最多的是祖母的故事。
◇
刘若英:
我
父母在我两岁时就离婚了,我是跟着祖父母长大的,所以我和祖母的感情就如同母女一样。
这么多年来,她开始慢慢老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越活越小。
每次去看她,我都会跟她一起唱《小毛驴》这样的儿歌。陪我一起去的人都说每次看到就会觉得心酸,可我觉得我被治愈了,尤其有了孩子之后更是这样觉得。
为什么我们有耐心对待自己的孩子,却不能用同等的耐心对待长辈呢?
他们也曾
弯下身为我们系过鞋带。
祖孙间如同母女一般
◇
刘若英:
我曾看过一个小短片,
一个年纪大的爸爸带着儿子看树上的鸟,爸爸问「树上有几只鸟」,儿子说「6 只」。过了一会儿,爸爸又问了同样的问题,之后反复问了四五次,引起了儿子的反感,他不耐烦地说「6 只,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那天晚上回去,父亲打开日记给儿子看,在儿子 4 岁时,他曾不厌其烦地回答了儿子 26 次,而且每一次回答都是满心喜悦。
每次跟祖母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曾经被她那样照顾,而我能够为她做的已经很少了,毕竟我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
珍惜与祖母间的点滴时光
◇
刘若英:
祖母曾经是一个很优雅的女人,不穿丝袜绝不出房门,她一定要穿旗袍。
她是无锡人,有一次我到无锡开演唱会,她足足收拾了两个星期的行李,因为她并不知道要穿哪件衣服,于是整理了两大箱,春夏秋冬都带了。
演唱会的最后,我在台上说:今天很特别,我的祖母也来到了现场……还没说到她是无锡人,很高兴带她回来
无锡,她就
从第一排站起来,
回头跟大家打招呼:嗨~
她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人,曾经是官夫人,所以永远要保持优雅,一直到现在,每件事都需要别人帮忙。
正是因为看到这些,我能感觉到生老病死的过程,她虽然不认得我了,但知道「刘若英」。她很享受生活,所以我也很想把这些记录下来和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