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咱们不管是存钱还是消费都离不开银行，不过我们接触的银行系统追根溯源，都是从欧洲中世纪那会儿慢慢发展起来，随后遍布全世界的，可以说对于中国来说，这银行是个不折不扣的舶来品。而在漫长的历史当中，咱们的老祖宗也发展过类似银行的机构，那就是钱庄和票号。
◇ 图为中世纪佛罗伦萨的银行家
这些机构也拥有银行的一些基本功能，比如说货币兑换，存款取款汇款等等，但它们毕竟是植根于中国传统社会，自然也会带有中国传统社会的印记。在清朝末期国门打开，近现代的银行制度进入中国，钱庄和票号面对竞争最终落败，退出了历史舞台。那么这些带有中国古代特色的钱庄票号兴衰如何？今天就来聊聊这个话题。
◇ 图为某历史课件中关于明朝中后期的“资本主义萌芽”的板书
近现代银行的产生是资本主义发展的产物，而古代中国到底有没有产生过资本主义萌芽，这在不同时期也是有不同的看法，甚至直到今天也是非常有争议的话题之一。尽管如此，有一点却是无可置疑，那就是任何一个运行稳定的社会都不开商品经济，尽管从秦汉开始朝廷就一直坚决贯彻重农抑商，但商品经济一直顽强地存在，而且其作用也越来越大。
◇ 图为成立于清咸丰五年的盛丰钱庄
明太祖朱元璋想要升级版的重农抑商，希望大家彻底呆在户籍地安安分分了此一生，可是货物和货币的流动却一刻也没有停歇。隆庆年间朝廷开放海禁，白银大量流入，当时就有一些店铺去做银元和铜钱的兑换，可以被认为是钱庄的雏形。清朝雍正年间，户部有“五城十厂粜卖成色米所得钱文，发五城钱铺，照定价九百五十文兑换”的字样，此时的钱庄从事不同货币之间的兑换已经是相当专业了，乾隆末年和嘉庆初年，一些资料中有“吉林协领诺穆三寄存钱铺银二千两”，或者“戴衢亨欠德泰钱铺银六百五十两”的记载，说明这时候的钱庄也有吸收储蓄和放贷的功能。
当时的钱庄往往由其他行业发展而来，比如上海的钱庄最早就是煤炭店，豆米店发展而来，而福州的钱庄则是茶叶贸易发展而来的。这些钱庄盈利的模式是兑换不同货币时收取手续费，以及放出贷款收利息。
◇ 图为光绪年间，宝丰盛丰钱庄的票据
这一切业务都离不开钱庄签发的有效票据，也就是钱票，而这些钱票的效力，也是以钱庄自身的信誉作为担保的，至于担保的方式也是各有不同，有的钱庄出资人会在钱庄里放一笔钱，称为护本，还有的会在其他信誉比较好的钱庄里存上一笔钱，以展示自己的财力，这被称为“内盘”。
可以说，这些信誉良好的钱庄是地方物资流通的关键，到了清朝中期，江南地方已经有不少钱庄的钱票可以作为通行一个地区的硬通货了，而很多百姓也愿意把钱放在钱庄里，清朝中期有记载称“当年宁波殷实富室所开钱庄，凡有钱者皆愿存钱于庄上”，可见这时候的钱庄很大程度上相当于今天的银行了。
◇ 图为电视剧《大盛魁》中的晋商商队
就在南方的钱庄发展如火如荼之时，中国北方由于晋商的崛起，随之而生的票号也在晚清大放异彩（详见：
晋商抱着权力的大腿崛起，为啥又被时代所抛弃？| 循迹晓讲
）。票号起源自何时有各种争议，甚至有故事说它起源于明朝嘉靖末年。当时有人记载这样一个故事：一天，内阁重臣徐阶的门客对他的同乡说，你马上要回去带着那么多银子，路上带着那么多银子遇到盗贼不好办，干脆你把银子放在徐家资助的连锁店里，店家给你开出票据，你拿着票据到目的地，那里也有徐家的店铺，去兑换出银子就好了。
在这个故事里徐阶家里的店铺可以凭一张票据汇进汇出银两，这背后自然是徐阶权倾天下的地位，他家的店铺已经具备了票号最原始的功能，但并不专业。清朝嘉庆年间，山西平遥县人雷履泰在天津开设日升昌颜料铺，经营的颜料当中有一种铜绿产自四川，如果携带现银千里迢迢去四川采买颜料，沿途盗匪猖獗，就算保镖随行，也难免寡不敌众。有鉴于此，雷履泰“慨运款之不便，闽各商之束手，遂创兴汇兑一法。凡往来银钱，无论大宗小款，皆揽收该铺，代为收交。”这样一来，日升昌开出的汇票就具有了某种货币的性质。
◇ 图为关于晋商票号“日升昌”的油画作品
此外，日升昌的汇票有自己的特点，最突出的就是它的密码系统，毕竟要保证银两的安全可靠，汇票是不能被伪造的。当时日升昌的汇票用了最先进的印刷技术，并且在关键部位加盖戳印，最绝的是它还有一套汉字的密码，表面上是五十六个字的顺口溜，实际上是检视汇票日期，兑换汇票的关键所在。这五十六个字是这样的，“谨防假票冒取 勿忘细视书章；堪笑世情薄 天道最公平；昧心图自私 阴谋害他人；善恶终有报 到头必分明；坐客多察看 斟酌而后行；国宝流通后世”。
顺口溜中的“谨防假票冒取 勿忘细视书章”是代表一至十二个月，“堪笑世情薄，天道最公平。昧心图自私，阴谋害他人。善恶终有报，到头必分明”则是表示一至三十天。“坐客多察看，斟酌而后行”是银两的一至十，“国宝流通”是万千百两。例如票号在六月十日给某省票号分号汇银三千两，其暗号代码就是“取平多宝通”。有了这套密码系统，汇票被仿造的概率大大降低，这也是日升昌“汇通天下”的本钱，而后世也往往把这日升昌看作专业票号的鼻祖。
◇ 图为
电影《白银帝国》中的晋商票号“天成元”，外墙悬挂“一两开户”的广告
有了日升昌的榜样，山西商人们也纷纷开设新的票号，异地汇银子，放贷借款，盈利颇丰。道光年间，有据可查的山西人经营票号四十九家，这些票号一开始也是经营别的起家，后来专做银两的异地流通。此时的山西票号根据家族的地域分为平遥帮，祁帮和太谷帮三大帮。
有时候某一家票号需要在短时间汇出一笔巨款，超出自家的能力，就会找本帮的其他票号一起垫付银两日后再偿还。这些盘根错节的帮派也成了票号的外部制约力量。太平天国战争爆发之后，南方的银子想直接进京要面临相当大的困难，而且大清不管是用兵还是偿付外国赔款，所需的银两每一笔都是巨款，这时候山西票号主动靠近官府，比如1867年左宗棠在上海向外商所借的西征借款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即由山西票号汇到运城。清廷拨给东三省的军饷，也是由票号经手，而三省官兵的“俸给所得，除在当地消费者外，所有盈余，亦皆交票号汇入关内”。
到了1901年，面对天文数字的庚子赔款，清廷分交各省负担，各省应纳款也是通过票号汇兑。此时的山西票号已经遍布海内外，成了大清仰仗的首席金融机构。
◇ 清政府纸币新政令晋商票号遭到沉重打击 图为
电影《白银帝国》剧照
◇ 图为汇丰银行大楼
只不过这票号的辉煌是极端依赖于官府的，它表面上无论再怎么像近现代的银行，但没有发达的工商业，所有表面的繁荣也不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清朝末年当外国的银行纷纷踏足中国时，这些银行的资金可以在全世界流动投资获利，比如汇丰银行广泛投资南洋的洋行和印度的各个领域，还有英国政府做背书，其效率当然不是依靠官府的传统票号能够比拟。
所以国门打开之后，无论是钱庄还是票号，也都纷纷在近现代的银行面前败下阵来。如今想要体会票号的辉煌，也就只能去山西的平遥古城凭吊去了，正所谓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换个角度讲，那也正是“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了。
